《自攻自受》弓折雪藏

5、5面谈

　　“教授，别把我当成显微镜下的阿米巴原虫。我心理不BT，头脑也很清醒。我清楚我在做什么，我也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但这句话尼蒙打死也说不出口。他像一只发怒的豪猪，防卫性地竖起身上的尖刺，阻止所有试图靠近他的东西，不管是友善的还是恶意的。

　　“科勒先生，我并不想强行改变你的私生活，或者扭转你的价值观，相信我。我仅仅想提醒你：一个理智的成年人绝不会像你那样，残酷地伤害自己的健康和身体。即使从虐恋的角度来看，加诸于你自身的痛苦也远远超过你所能够得到的快乐与解脱。”教授拿下眼镜，疲惫地揉搓着太阳穴。

　　[他对我很失望。]科勒绝望地想，他一屁股瘫坐到沙发上，又立刻弹跳起来，痛叫出声。屁股那里火辣辣地灼烧着，叫嚣着揪紧他所有的神经。

　　人的器官就是这样，当它好端端的时候，你会理所当然地忽视它。它仅仅是身体的一部分，再自然不过了。等它受伤或者罢工了，走着瞧吧，它把你以往的疏忽一股脑儿地回报给你。

　　“F-U-C-K！F-U-C-K！F-U-C-K！”尼蒙痛得飙出了眼泪，粗鲁地诅咒他自己的屁股。

　　不过萨金森教授并没有责怪他在导师跟前行为失仪，他自己也有过轻率无知的岁月。只是他的脸上浮起一片红云，一瞬而逝。

　　“科勒，你去看过医生吗？”他忧心忡忡地问。

　　尼蒙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伤疤是男子汉的勋章。”

　　教授站起身绕过桌子，大步走到尼蒙面前，抬手搭在他肩膀上。他俯下身，手掌铁钳一样牢牢卡住尼蒙的身体，眼睛像是暴风雨前的大海。海洋不安地骚动着，罕见未知的东西被黑色的洋流翻上海面，海水暗沉沉的深不可测。

　　“你必须去。要么待会你自己乖乖地去校医院，要么我拎着你的脖子拖进去。”他热热的鼻息喷在尼蒙的脸上。

　　尼蒙呆呆地眨眨眼，他也只有眼睛会动了。他舔舔干裂的嘴角，迟疑地说：“是的，教授。那我现在就去行吗？我身上难受得要命。”

　　他把这个冠冕堂皇的逃脱理由搁在了教授的眼皮底下。

　　萨金森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似乎要把他的脑壳撬开，看看他这话说的是真是假。

　　最终他说：“好吧。我们改日再约。”

　　尼蒙从他宽阔的肩膀下小心翼翼地溜出来，礼貌地告别，开门关门。门合上的一瞬间，他拔腿就跑，好像身上那一点伤痛根本没法抵抗的了他逃走的渴望。

　　去他妈的改日再约。毕业前尼蒙.科勒先生再也没有空闲了！

　　身体不适当然是句谎话。证据就是他此刻正和维森走在克里斯多夫街上，纽约最负盛名的同性恋大本营。

　　沿街布满了廉价的餐厅酒馆、高档会员制俱乐部、大大小小的声色场所。低中高档次的消费一应俱全，这里是天堂也是地狱。鱼龙混杂，什么样的货色都有。

　　《北京人在纽约》里曾有一句经典片首语：如果你爱他，就把他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他，就把他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克里斯多夫街就像是一个微缩版的纽约市，所谓经典就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对queer的世界亦如是。

　　维森裹着一件缀满银片的露脐装，闪亮的蛇皮裤，光脚踢踏着一双日式木屐，喷着堪比杀虫剂的浓重香水。一路忙不迭地向经过的帅哥们抛洒媚眼。

　　尼蒙无聊地看着喧闹的人流，将一个空易拉罐踢进最近的垃圾箱。他说：“维森，我想回去了。”

　　“拜托，小呆瓜。纽约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我们还要去赶下一摊呢。你得学着享乐，享受男人和生活。萨金森教授也许是独一无二的，但好男人可不是独一无二的。”维森冲着一个扭着屁股、噘着嘴巴的money boy猛吹口哨，赢得对方一个热烈的飞吻。

　　尼蒙叹气：“我明天有早课。我可不想变成一只猫头鹰，顶着重重的黑眼圈，坐在教室里打瞌睡。”

　　“哈，我猜一定是英俊的萨金森教授的课。”维森狡黠地眨眼，亲昵地搂住他的脖子。尼蒙的脸腾的红了：“别在我面前提这个人，我决定彻底地把他从我的脑袋里清理掉。”他坚定地挥动着手臂以表决心。

　　偏偏这时候手机响了。看来教授似乎并不乐意被动地从尼蒙的生活里消失。

　　尼蒙鼓着眼睛瞪着手机显示屏，像一只濒死的青蛙。教授的爱称：my heart，在屏幕上危险地闪动着。

　　维森猛地从他手里抢过手机，啪的按下接听键：“亲爱的教授，久仰大名。阿，我是亲亲小尼蒙最好的朋友。”他仰着头哈哈笑，同时灵巧地闪躲开尼蒙凶狠的抢夺。

　　他对着话筒那边报告：“我和尼蒙小宝贝正在克里斯多夫街上，打算去喝一杯呢。哈，我们可不是提线木偶，您不会以为动动手指就能如偿所愿吧。如果不快点来把小野猫带走，也许它就被温柔又热情的主人给捡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