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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   岳五鹿慢慢醒转过来,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四壁清光,只有一架简陋的木板床和一套桌椅,竟像是一处临时歇脚的地方。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她只觉得全身又冷又黏,似出了一身的虚汗,左手更是痉挛酸疼,这才发觉自己昏迷之时仍是紧紧攥着那张写着春水生的瓷青纸,那纸被雨水和汗水浸湿了,上面的字迹晕染开来,已变得一塌糊涂,就像此时此刻的她。

      门外有人听到了响动,已推门进来。岳五鹿赶忙将那纸张收好,就听见有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姑娘,你醒了。”

      岳五鹿下了床,站了起来。

      那进来的女子又说道:“既然醒了,就赶紧随我出去,大人等着问话呢。”

      岳五鹿又清醒了几分,不由问道:“这里是何处?”

      那女子轻笑道:“姑娘你夜半晕倒在外,巡检司的人只好先将你带回,这里自然是开封府衙。”

      岳五鹿赧然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女子很是和善:“人没事就好,快随我去吧。”

      岳五鹿便跟在那女子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自己这一晕,不知又要惹出多少事来,看时辰已是下朝时间,慕容遐会不会已去楼府找她,若是发现她不见了,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可别和楼云起起什么冲突。她一路心绪烦乱,不觉已到了堂下。

      堂前坐着的人巡检使稍一抬眼,目光扫过岳五鹿的脸上,微微一愣,便例行公事地问道:“你是什么人?因何夜半留置在外?”

      岳五鹿只得硬着头皮回道:“我是太尉府的人,叫慕容缘,大人可去太尉府里找慕容遐大人查证。”

      那巡检使不过是蝇头小吏,乍然听闻是太尉府里的人,不自禁地将身板一挺,又上上下下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岳五鹿。

      他见岳五鹿身上虽是污秽肮脏,但衣物的材质却是极好的,不施粉黛的脸庞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自有一种超然脱俗的气质,当下已经信了八九分。他赶紧站起来,神色恭敬道:“姑娘既然是太尉府里的人,我等自然把姑娘安全送回府去。”

      岳五鹿道了声谢,便再无一言,只站立一侧等候。

      巡检使走下堂来自去安排,经过岳五鹿时,见她亭亭站立,眸上浓密乌黑的睫毛微垂,仿佛有无限忧思,只觉得她的侧影已是极美,心突地一跳,仿佛有什么轰然上涌,便逃也一般地快步离去。

      走没几步,却见一人匆匆而来,拦在巡检使面前,耳语了几句,巡检使更是惊诧,又随着这人而去。

      这次他所见之人却是弥漫,弥漫此人为晋王心腹,在开封府衙里实乃举足轻重。晋王身兼开封府尹,诸事繁多,一向让弥漫传达上意,见弥漫便犹如晋王亲临。而弥漫大人竟然会找上小小的巡检使,真真是绝无仅有。

      巡检使诺诺地见过弥漫,满脸堆笑地道:“弥大人,安好。”

      弥漫性情沉着,脸上一片漠然,问道:“你们巡检司昨夜也有见过一个女子,她叫慕容缘。”

      巡检使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那个叫“慕容缘”的女子竟然大有来由,连晋王的人都惊动了,不由脸色大变,官场多年的经验让他急忙撇清一切:“确实有这样一个女子,她昨夜昏迷在路上,我等才将她带回府衙,今日问明,正准备送回太尉府。”

      弥漫脸上看不出一丝变化,说道:“不必了,将她交给我。”巡检使不敢多问一言,只连连答应着,正待下去安排,又听得弥漫冰冷严厉的声音说道,“此事不得与人透露半句,否则拿你是问。”

      巡检使既惊又惧,又连声应了,方退了下去。

      岳五鹿在堂下等候了一盏茶的时辰,便还是之前的那个女子引着她,从角门里上了一辆马车。

      不多时马车轻启,已缓缓而去。马车里就她一个人,显得异常宽敞,空气里有沉香残留的味道,断断续续地传入鼻中。岳五鹿不知为何,只觉得不对劲,她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只见马车外簇拥着很多骑马而行的人,见她探头出来,全都目光炯然地盯住她,竟是格外紧戒的样子。

      岳五鹿只得安慰自己,也许巡检司办事,一向这般严密。她正襟危坐,感受着马车一路平稳地走下去,却一直不见停,估算时辰早已远超过了回太尉府的行程。岳五鹿心中一沉,再掀帘探看的时候,竟发现自己已然出了内城,她急急问道:“你们这是要将我带去哪里?”

      只听得“哐”的一声,眼前剑光一闪,有剑身横在车帘外,剑气寒冷砭骨,竟震得车帘无风而动。岳五鹿躲闪不及,只觉得面上冷然如寒冰侵骨,有人喝止道:“别多问!坐好!”

      这阵仗哪像是要将她送回太尉府,竟俨然像是被绑架了。

      岳五鹿只得将帘角缓缓放下,只听得自己的心跳不由控制地加速,她咬紧自己的嘴唇,仿佛这样可以压制住心底的慌乱。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陡然一滞,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摇晃了一下,耳畔听到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到了。”

      岳五鹿被拽下马车,练武之人刚硬的手掌捏在她的手臂上,只觉得肌骨生疼。她被动地被人拖曳着,眼睛却不肯错过任何一处,拼命记下一切能记住的东西,只觉得自己所在之处甚是冷清,道上黄沙满布,不远处是一处开阔的水域,还处于开凿施工状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泥土和水混合的味道。

      她隐约记得皇帝为了征伐地处水乡的江南,早年便未雨绸缪地在东京城西墙之西开凿了一处人工湖,以便军队内习水战。如今江南战事日紧,皇帝嫌弃这人工湖不够宽敞,便命晋王督促凿池,日夜监工。难道她此刻所在的地方就是那新凿池?

      拖曳她的人猝然松手,只恭敬地站立一旁,岳五鹿失去钳制,踉跄了几步,几乎站立不稳,忽听得有人说道:“一个女子被孤身带到这种地方,倒还算镇定,有点意思。”

      岳五鹿蓦然望去,只见眼前长身立着一个锦衣男子,倒像是专门等在那里一般,只见他衣袍挺括,一直垂到了靛青的靴鞋上,在这样沙泥混合的路上,那鞋面却不见一丝污渍。而他的身后毕恭毕敬地站着一个面容冷冽的人,鹰隼一样危险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岳五鹿的脸上。更远处是两列随众,虽面目不清,但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个中好手。

      这样的布局显然不是为了困住岳五鹿,更像是对这个锦衣男子的周密保护。岳五鹿知道这次是遇上了以自己的能力绝难以解决的大麻烦,反倒冷静了一点,只是抿紧了嘴,一双黑澄的眸子沉静地看着他们,静观其变。

      那锦衣男子忽然嘴角上勾,露出一抹轻浅的笑,眸底有微光闪烁,恰似一柄锋利无比的利刃穿透血肉,直达人心。岳五鹿只觉得整个人像是已经被看透了一般,一颗心不由得狂跳起来,气血上涌,连耳廓都在发烫。

      犹记得慕容遐受伤回京,因在病床上太过无聊,便拉着她大侃东京城的时政,点评当朝权贵,她印象最深的便是那位新封的晋王。

      当今皇帝半生戎马,疏于子嗣,成年的皇子仅有两位,却不得皇帝重用,反而是这位晋王,皇帝不停为他加官,身兼开封府尹中书令,别赐门戟,已位列宰相之上,更是赦免他不用去出镇外藩,让他辅佐朝政,整个东京城都已默认他会是未来的储君。慕容遐描述晋王是文韬武略却深藏不露,是他最不敢去惹的一个人物。

      此刻站在岳五鹿面前的这个人,虽未有任何能表明他身份的证据,但她却很是笃定,这个人这样不凡的气度,又能将她从开封府衙毫无阻碍地带来这里,放眼东京城,除了晋王还能有谁?只是她不懂,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与她本应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会下顾于她?

      她忍不住寒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晋王并不作答,反而微微一晒:“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转过脸去,看了一眼身后一直站着未动的弥漫,弥漫便似早已会意,突然走上前来,岳五鹿本能地往后退去,只觉得眼前这人目光凛冽,竟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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