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直播间》贾岱澜

36、迷踪竹林其十二

　　幽瞑寒潭，死寂无声。

　　唯有潭心那枚千面石傀核心如同活物般搏动。

　　潭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扭曲力场。

　　将整个石窟笼罩在一片无形的压力之下。

　　叶赫煊刚将昏迷的顾昭扔在潭边一块稍干的岩石后。

　　那石傀核心仿佛被生人的气息彻底激活，搏动骤然加剧！

　　嗡——！

　　一股无声无形的精神风暴悍然爆发。

　　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如同最锋利的针，瞬间刺入在场所有生灵的识海最深处。

　　叶赫煊只觉得眼前景象猛地扭曲破碎。

　　冰冷的潭水，黑色的岩石瞬间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冲天的火光，震耳的喊杀声，以及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仿佛又回到了玄清宗覆灭之夜！

　　但这一次，幻象无比清晰，甚至超越了真实！

　　他看到“自己”手持滴血的长剑，站在尸山血海之上。

　　眼神疯狂而暴戾，周身翻滚着黏稠如墨的魔气。

　　脚下，是无数熟悉的面孔。

　　教导过他符箓的长老、一起偷喝过酒的同门。

　　甚至还有几个曾跟在他身后怯生生叫着“叶师兄”的外门弟子……

　　此刻皆成了冰冷的尸体。

　　而站在他对面的，是那个他曾经最敬爱，最信任的人——

　　大师兄，靳玄。

　　眼前的靳玄，白衣染血，持剑的手稳如磐石。

　　那双总是温和清润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彻骨的绝望和一种近乎破碎的坚定，死死地锁定着他。

　　“为什么？”

　　幻境中的靳玄开口。

　　他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痛楚。

　　“叶赫煊……告诉我，为什么？！宗门待你不薄，师尊视你如己出……你为何要勾结魔道，屠戮同门？！为何……要堕入魔道？！”

　　那质问，那眼神，与前世的记忆分毫不差。

　　甚至因为幻境的加持而变得更加尖锐，如同无数把刀子，狠狠剜刮着叶赫煊的神魂。

　　即使知道这是幻境，可那刻骨铭心的背叛感和冤屈依旧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内爆发。

　　煞气不受控制地疯狂涌动！

　　“不是我！”

　　叶赫煊发出低吼，眼中血光暴涨，几乎要迷失在这逼真的幻境中。

　　“我没办法！我没得选，我……”

　　叶赫煊的神识突然炸开，属于他的，不属于他的记忆一拥而进。

　　就连他自己都没办法分辨。

　　如果他能选，他当然可以和靳玄继续待在玄清宗。

　　玄清宗对于他而言，是仙境。

　　“我是被赶出玄清宗的！”

　　他拼了命地嘶吼。

　　可是幻境中，没有人注意到他。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顾昭也被拉入了属于他的噩梦。

　　他看到的并非宗门惨案，而是一间冰冷现代化的手术室。

　　无影灯下，他浑身赤裸地被固定在手术台上，无数冰冷的仪器管线连接着他的身体。

　　而靳玄，穿着无菌服，站在手术台边。

　　他眼神冷漠如同看待一件物品，手中拿着一个注射器，里面是翻滚着不祥黑光的液体。

　　“不……不要……靳玄……放过我……”

　　幻境中的“顾昭”绝望地挣扎，泪水模糊了视线。

　　“你说过……只要我听话……”

　　“容器不需要思想。”

　　靳玄的声音冰冷无情，针头毫不留情地刺下。

　　“能成为‘圣瞳’的载体，是你的荣幸。”

　　剧烈的痛苦和被彻底物化的恐惧瞬间吞噬了顾昭。

　　他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

　　原本就严重的伤势似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鲜血从他口中不断涌出！

　　【又来了！又是幻境】

　　【这次好像比花粉那次还真实】

　　【叶赫煊看起来好痛苦】

　　【顾昭更惨！他在吐血！要撑不住了】

　　【这石头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直播画面剧烈扭曲波动，勉强传递着两人陷入幻境的痛苦模样，弹幕焦急万分。

　　那道金光弹幕再次悠悠划过，这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点拨意味。

　　【功德道士：“无量天尊！痴儿，皆是痴儿！镜花水月，皆是心魔所化。执着于相，便永困无间。何不看看，那持剑的手，那落针的姿势，可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偏差？

　　叶赫煊正处于煞气暴走，几乎要彻底沉沦于幻境愤怒的边缘。

　　这道士的话却像是一汪清泉，骤然注入他沸腾的识海。

　　持剑的手？落针的姿势？

　　他猛地凝聚起几乎要溃散的神识，强行压制暴动的煞气，死死盯住幻境中那个“靳玄”。

　　那双眼睛里的痛苦和绝望如此真实。

　　那握剑的姿势，标准的玄清宗起手式，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那每一个细节，都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夜晚，那个让他恨了百年的人，一模一样！

　　不！

　　等等！

　　叶赫煊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剑尖！

　　那剑尖微微震颤的幅度！

　　那不是因为力竭或情绪激动而产生的自然颤抖。

　　而是……而是某种刻意控制的挣扎痕迹，仿佛在抵抗着什么无形束缚。

　　还有那眼神！

　　那冰冷绝望的深处，似乎隐藏着几乎被彻底淹没的……焦急和阻止？！

　　这不是他记忆中的靳玄！

　　记忆中的大师兄，哪怕是在最终兵刃相向时。

　　他的剑也永远是果决的，他的眼神永远是纯粹的痛苦或冰冷的杀意，绝不会有多余的、细微挣扎！

　　这个幻象……在模仿，却在最细微处，露出了无法复刻的破绽！

　　“假的！”

　　叶赫煊猛地怒吼一声，识海中魔尊意志彻底爆发，如同利剑斩碎虚空。

　　咔嚓！

　　眼前的尸山血海、那个充满破绽的“靳玄”，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轰然崩塌！

　　幻境破碎的瞬间，他下意识地看向顾昭的方向。

　　恰好看到顾昭那边的幻象也正处于最激烈的时刻——“靳玄”手中的针管即将刺下！

　　而就在那一瞬间，叶赫煊也清晰地看到。

　　那个幻象“靳玄”落针的手，食指有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微微上翘的弧度。

　　那绝不是靳玄平时任何动作会有的习惯。

　　那更像是一种……机械的、程序化的错误！

　　顾昭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眼中闪过极致的困惑。

　　但重伤和巨大的恐惧让他无法像叶赫煊那样立刻挣脱。

　　叶赫煊眼神一冷，没有丝毫犹豫，并指如刀。

　　一缕凝练的煞气精准地射向顾昭幻境中那个“靳玄”落针的手！

　　嗤！

　　煞气击中幻象，那幻象剧烈波动了一下。

　　虽然未立刻破碎，却给了顾昭一个喘息之机，让他猛地偏开头。

　　那致命的针尖擦着他的脖颈划过！

　　两人目光在破碎扭曲的幻境中有一瞬间的交错。

　　叶赫煊的眼神冰冷而锐利，仿佛看透了一切虚妄。

　　顾昭的眼神则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还有难以置信的困惑。

　　以及一丝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轰！

　　千面石傀核心似乎因幻境被接连看破而暴怒，光芒狂闪。

　　更多，更加混乱恐怖的幻象即将喷涌而出！

　　但就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间隙——

　　叶赫煊猛地感知到，寒潭边缘某处阴影里，传来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能量波动！

　　那里有人！

　　一直在暗中窥视！

　　叶赫煊霍然转头，目光如冰锥刺破寒潭边浓重的阴影。

　　煞气不受控制地缭绕着自己的周身。

　　他的左臂又开始疼痛，他的眼眸中更是平添了几分狠厉。

　　那阴影一阵微不可测的波动。

　　仿佛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被发现。

　　无声的对峙在空气中蔓延。

　　此刻的安静比刚刚的混乱幻境更加令人窒息。

　　直播镜头好像也被这边凝滞的压力吸引。

　　画面猛地开始聚焦，势必要为直播间的观众呈现最佳的视觉体验。

　　所有的观众都屏住了呼吸。

　　“哒哒哒——”

　　从那阴影中，好像有什么人走了出来。

　　叶赫煊的心顶了嗓子眼。

　　他好像猜出来那个人是谁，但是他还是不敢相信。

　　【妈呀！到底是谁】

　　【这个人也太自恋了，还给自己设置了一个特别的出场】

　　【有人！那里藏着人】

　　【是谁？节目的特别设置环节吗？还是……】

　　【叶赫煊怎么看着好像认识那个人】

　　【啊啊啊啊，叶赫煊的眼神好恐怖，但是……又好帅】

　　【难道……】

　　一道金光弹幕再次不合时宜地飘过。

　　不同于上一次直播间的手把手指导。

　　这个直播间里，他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这一次，他的弹幕更是增添了一丝调侃的意味。

　　【功德道士：啧啧啧，看戏就看戏，怎么还亲自下场了？这下尴尬了吧】

　　【功德道士：贫道早就说了，这趟浑水不可蹚。容易湿鞋】

　　功德道士看似无意的话，瞬间点燃了叶赫煊心中翻飞的猜测。

　　“咔嚓——”

　　而就在这时，

　　那千面石傀核心因幻境被破而积累的愤怒能量达到了顶点。

　　轰然爆发！

　　这一次，它不再制造单一的幻象。

　　而是将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扭曲的怨念。

　　以及在场三人心中最深的情绪杂糅在一起，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倾泻而出，充斥整个石窟。

　　那一幅幅狰狞的面孔，像是会随时将叶赫煊等人吞没！

　　叶赫煊只觉得无数声音和画面强行塞入脑海。

　　有玄清宗的晨钟暮鼓，有魔域的嘶吼咆哮，有靳玄冰冷的眼神，有顾昭绝望的呼喊。

　　甚至还有……

　　一些完全陌生的、属于原主“林瑄”的、在娱乐圈挣扎的卑微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