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草遍地生》二十四帧

8、灯

　　那天妇人们阴沉着脸回去，又去了族长处，村外沿路上的尸身也相继被发现，整个村子，因为鲜血的到来，陷入了死寂。

　　村落里一致认为，是阿澈的哥哥回来了，那个统领前朝军队的将军，没有被传言中那把火烧尽，受了伤，带了灾祸回来了。

　　这也就意味着，好不容易的和平，就要被打破了。

　　而阿澈不会被所谓“哥哥”保护，暴露了行踪，这位反而“哥哥”是最大的危险。

　　她对沈捷逢道，“走，走的远远的，就像我先前承诺的一样，你也答应我。”

　　他表面漠然，在拿起长刀时又一次犹豫了，“你呢？”

　　他走之后，她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只听少女坚定道，“哥哥会保护我。”

　　很快，大雨降下，沈捷逢消失在来时的路口，泥泞的路上又出现了一串串脚印，族人们拿了棍子，带了绳子，要将阿澈和她“哥哥”一道绑了，似乎用这种方式，就可以看不见战争。

　　阿澈躲在那个小小的暗格中，怀抱着那盏被劈砍过的宫灯，不自觉抬手抚鬓时，摸不见月白发簪。

　　很快，众人围堵了这座院子，上下翻找兄妹两个的踪迹，她听着瓷碗粉碎，听着竹椅翻倒，听着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暗格之下，没有光亮，没有新鲜的空气，就好像是兵荒马乱的战场。

　　她昏厥前，暗格之上，传来了一声刀响。

　　醒来时，她下意识抓住那人的手掌，温暖的掌心像是刚刚打开的火折子。

　　沈捷逢没有走。

　　他在暗中看着这群人，像是为了权利的皇室权臣，为了内心的那点假象而变了样子，他们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的那份安宁，摧残了一个少年的人生，却没想这个少年被人救出牢笼，精心策划了一场关于自己皇位的逆反。

　　那个被当做提线木偶，被控制的少年帝王，是他。

　　如今，起义军中最大的势力也是他，看起来很好笑，自己谋反自己，但沈捷逢明白，他要亲手摧毁的，就是这一个个的假象，关于权利，关于安宁。

　　而阿澈，因为没有办法反抗，就要被绞杀于这个小小朝堂。

　　她需要他。

　　暗格被打开的那一刻，阿澈死死的抱住沈捷逢。

　　他垂下双眼道，“我很危险。”

　　少女却未松开，“我知道，但这一刻你比他们更安全，你是来救我的。”

　　沈捷逢的刀锋嵌入木板，从怀中收回目光，仿佛变成了揭开雨幕的那人，在雷鸣闪电之下，野狼似的盯着那群村民，就好像盯着那群大火里的皇室权臣。

　　王氏惊呼，“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难不成起义军已经打到这了？”

　　沈捷逢讥讽一笑，“只有亲眼看到，你们才会在这个所谓和平中醒来吗？”

　　他的一半面容沉在阴影里，仿若鬼魅，他在替她择除身上缠着的银线，他成为了她打破阴雨的长刀。

　　王氏继续道，“你，你和这个盲女是什么关系？”

　　阿澈在他怀里，身侧这个最危险的人，竟然变成了最安全的，还真是造化弄人。

　　可沈捷逢知道，自己这是舍不下这个小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