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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番外一之百年家史 ...

  •   刘姨是个脾气古怪的人,但她虽然脾气古怪,顾家老宅里的人却没人敢惹她,平日里反倒不得不对她恭恭敬敬的,她一生未嫁,一直守着老宅,漫长的时光将她打磨的陈旧、古朴,就像是老宅里尘封着的某个物件一般。

      她原本是顾老太太陪嫁的丫鬟,因为年岁愈大,经事儿也多,所以顾宅里来来往往的人都尊称她一声“刘姨”,久而久之,就没人记得她原本叫什么名字了。

      惠嫂心里其实是有些怕刘姨的,但这并不是因为刘姨总是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而是因为,刘姨是唯一一个敢跟顾老爷叫板的人。

      那个时候惠嫂刚嫁给丈夫马文,在没出事前,马文一直给顾老爷开车,惠嫂也跟着他来顾家做事,她手脚勤快,眼头儿明,话不多,人也老实,所以被安排着去照顾小少爷顾明川。

      早些年顾老爷没有移居国外时,顾家老宅里还十分的热闹,惠嫂来了之后见过几次顾老爷,他喜着旧时的长衫,蓄着胡须,神情严肃,虽然腿脚看起来不大灵便,但身子硬朗,站着的时候身板挺直,带着股子军士气质,不怒自威,身边时常跟着养子鲁庆明,跟自己的亲生儿子反倒不亲。

      惠嫂不明白,为什么顾董是顾老爷唯一的孩子,还早早就接了班,但是在顾老爷面前,却总是唯唯诺诺的,一直抬不起头来。

      顾老爷也不知道为何,对自己的这个独子一向冷冰冰的,仿佛连话都不愿意多说,相比之下,戴夫人似乎更像是顾老爷的孩子。

      每当顾老爷发脾气,等闲人都只敢绕着走,只有戴夫人敢上去劝慰,也只有戴夫人劝那么一两句,顾老爷才能消了脾气。

      那个时候,顾家勉强也算是和和睦睦的一大家子,直到顾老爷生了场大病,顾家上下都急昏了头,就连顾董都连着一个多月没去公司,侍孝在床前,所有人都以为顾老爷挺不过去了,戴夫人也常常在夜里哭,谁知道过了个冬天,顾老爷凭着自己早些年锻炼出来的体魄,硬生生熬了回来。

      在这之后,顾老爷就变了。

      变得神神叨叨。

      惠嫂不止一次看到顾老爷对着一张发黄的照片念念有词,一直炯铄的眼中透漏出颓败来,脸上的皱纹开始变深,精神头也不似从前好了。

      大家都明白,顾老爷老了。

      人老了以后,意志就不会像年轻时那么坚定,有些信念就开始变的松动起来。

      二月二,龙抬头,万物伊始起,春耕自此生。

      顾家讲究旧风俗,二月二这天,照例烧香祭祀放鞭炮,等到礼成,鲁庆明从外面突然带了一个人进来。

      那个人穿了一件道袍,手中把着拂尘,见到顾老爷点头示意。

      众人刚从蒲垫上起来,还没回过神,就看那人绕着老宅走了一圈,掐指一算,跟顾老爷进了屋。

      然后第二天,天还没亮,惠嫂就被外头“轰隆隆”的声音吵醒了。

      她被吓了一大跳,连忙穿好衣服跑出去,看到几个大灯明晃晃照着老宅,一群人围着一个挖掘机,正在争吵着什么。

      天空中下着小雨,空气微凉,这响动不一会儿就惊动了宅子里所有的人。

      顾董估计刚从睡梦中醒来,穿着睡袍就出来了,戴夫人则抱着五岁的小少爷顾明川,轻声哄着,小少爷还未睡醒,用小手揉着迷蒙的眼睛。

      “怎么回事?”顾董看着挖掘机前的鲁庆明面色不大好看。

      顾董和鲁庆明一直不对盘,这大家都知道,两个人见了面从来没有过好脸色,果然鲁庆明从人群里走出来,也冷冰冰的说,“我要办点事情,你叫人去把去后山的路打开。”

      顾董被鲁庆明这命令的语气激怒了,一下变了脸色,“你在我家搞这么大阵仗,我同意了吗?!”

      鲁庆明口气平淡,“这是老爷的吩咐,我只是照吩咐办事。”

      顾董脸色铁青,咬牙切齿,“我爸他吩咐什么了?”

      鲁庆明的眼神从众人脸上扫过去,轻飘飘吐出两个字,“迁坟。”

      场面一片寂静。

      惠嫂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抽了口气。

      去后山……后山只有顾老太太的坟……

      “哇”的一声,小少爷顾明川的哭声打破了平静,惠嫂回神,连忙过去帮着哄顾明川,但五岁大的孩子受到了惊吓,只下意识的往母亲那里躲,抽抽噎噎的伸着胳膊去抱戴夫人的脖子,小脑袋蹭着母亲的脸颊,奶声奶气的喊,“妈妈,我害怕。”

      戴夫人哄了两句,见小少爷安静下来后,叹了口气,冲人群中僵持着的两个人轻柔说道,“不管有什么事,你们都好好说话,别在这里大动干戈。”然后拍着小少爷的背回了宅子。

      众人站在那里,走了不是,留也不是,惠嫂扫了一眼人群,没看到她丈夫马文。

      马文给顾老爷开车,此刻他不在,顾老爷也不在,惠嫂迟钝的想到,难道是丈夫跟着顾老爷去什么地方了吗?

      没过多久,她就看到丈夫时常开的那辆车从山道上出现了。

      片刻后,顾老爷从驶入宅院的车中走了下来,她看到丈夫马文帮老爷开了车门之后,又从车子里捧了个漆红色的盒子出来跟在后面。

      顾老爷走到院中,瞥了一眼自己儿子顾云礼,顾董就低声喊了一句,“爸。”

      但顾老爷仿佛没听到似的,只侧头问身旁的鲁庆明,“都杵在这里干什么,别耽误了时间。”

      鲁庆明低着头跟顾老爷说道,“老爷,去后山的路没开。”

      后山虽说也是顾家老宅的一部分,但平日里是很少有人去的,所以路上有三道大铁门拦着,钥匙分别由三个掌门的看着,平日里轻易不开,此刻这三个掌门的人都立在人群里,顾老爷眼神一凝,说道,“去开门!”

      三人左右一看,顾董也没表示,于是走出来准备将锁依次打开。

      刚开了第一道锁门,就听宅前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带着力锤千钧的气势,喝道,“不许开!”

      惠嫂回头,果然看到刘姨站在宅子前的台阶上,扶着手杖,银白的头发用簪子规规矩矩挽在脑后,目光凌厉,直戳人群中的顾镇山。

      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见刘姨缓步走下楼梯,不由自主纷纷让开一条道。

      刘姨走到顾老爷面前,顾董在一旁连忙扶住她,轻声问,“您怎么出来了。”

      顾董是刘姨从小带大的,顾老太太走得早,留下刘姨照看顾董,两人情同母子,刘姨转头,目光温和的拍了拍顾董的手,示意他安心,然后抬眼看着顾镇山。

      虽然刘姨身材矮小,加上年纪大了,身量委顿,看起来比顾老爷矮上许多,但她气势十足,站在那里,一点也不输顾老爷,高抬着下巴,问,“你要人去后山干什么?”

      顾老爷对刘姨似乎也有顾忌,在这种场合下,竟然一五一十的说了原委,“我找人重新看了风水,阿清的位置现在不大好了,有碍福荫,得迁走。”

      刘姨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直呼顾老爷大名,“顾镇山,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信风水这一套了,我家小姐的坟,怎么就碍着你们顾家的福荫了,哪个混账说的?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个神棍子跟你说了什么,你想迁我家小姐的坟,你做梦!”

      顾老爷没剩多少的耐性被刘姨消耗殆尽,他长眉一扬,大声道,“愣着干什么,把门打开!”

      “我看谁敢开!”刘姨也大声喝道,“顾镇山!你既然信了因果,就不怕之后报应吗?!你做了这么多亏心事,害了我家小姐一辈子,你不会有好报的!”

      触及到顾家秘辛,有些年长的老人都微微变了脸色,但顾老爷却无动于衷,仍旧催促道,“开门!”

      刘姨一气之下,竟抬起手杖打向顾镇山!

      顾老爷反应极快,一把就抓住刘姨的手臂,冷笑一声,将她一甩,刘姨稳不住身子,踉踉跄跄往后跌去,被身旁的顾董及时扶住,顾董惊恸道,“姆妈!”

      他转头看向自己父亲,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爸!”

      顾老爷神色冰冷,见掌门的三人迟迟懦懦不知道听谁的,气极反笑,对身旁的人吩咐道,“很好,不愿意开门,那就开着车从门上压过去!”

      鲁庆明得了吩咐,指挥着挖掘机“轰隆隆”往前行。

      刘姨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顾董,快步走到挖掘机前,站在那里,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说道,“好啊!你们今天要想上山,那就从我身上压过去吧!”

      “姆妈!”顾董想劝刘姨,刘姨却死死站在那里,分毫不动,顾董又不敢用力气,怕伤到年事已高的刘姨,只能回头求自己的父亲。

      但顾老爷面色冷硬,他又一向怕自己父亲,迟疑了一下后再没开口。

      机车司机早就将挖掘机停下了,不敢往前开一厘。

      气氛凝滞起来,惠嫂趁乱慢慢挪动到丈夫马文那里,偷偷问他,“你捧的什么?”

      马文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说话,压低了声音说道,“符经。”

      惠嫂刚想再问,就听人群外一个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爸。”

      一听这声音,惠嫂就松了口气——是戴夫人来了!

      戴夫人估计刚把小少爷哄睡,还是穿着那套月白的纱裙,在略带晨雾的庭院里显得清丽柔美,她走到丈夫顾云礼身旁,冲公公顾镇山开口道,“爸,迁坟是大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刘姨脾气一直都是这样,您别往心里去。”

      顾老爷站在那里没再说话。

      红日从山头上冒出来,打散了雾气,带来了一丝暖意。

      鲁庆明从旁跟顾老爷说,“老爷,时间过了。”

      顾老爷仍旧枯站在那里,许久后,才转身,惠嫂离得近,听到了一声失望的叹息。

      接着,顾老爷上了车,马文来不及跟惠嫂多说话,立刻又捧着盒子回去开车。

      这院子终于消停下来了。

      后来不知道戴夫人怎么劝的顾老爷,反正顾老爷最后还是放下了迁坟的念头。

      又过了两年,顾老爷因为身体原因,不得已需要经常去国外治疗,鲁庆明自然也跟着顾老爷奔波,于是国内的一众事务就由顾老爷的独子顾云礼掌管起来。

      此后,惠嫂的丈夫马文就换给顾董开车,少了顾老爷和鲁庆明,顾董似乎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了,加之公司事多,顾董就开始忙碌起来,后来渐渐的整日整日不在家。

      马文也跟着长时间不见人,惠嫂和丈夫的儿子这两年要上学了,她想让丈夫跟顾董提一提,看能不能让儿子来台川上学。

      但马文最近回来不着点,有时候大半夜还被电话叫起来出门开车,夫妻俩竟然找不到空档踏踏实实商量个结果,惠嫂纳闷,从前也没见顾老爷天天这么忙,问丈夫马文,马文也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慢慢的,宅子里的气氛就开始变了。

      常住的工人有的嘴也碎的很,有些话说得多了,惠嫂总能听到几句,她这才明白丈夫每日跟着顾董天天在忙什么。

      戴夫人似乎也有所察觉,脸上的笑容也开始少了。

      某天惠嫂终于逮到机会,追问丈夫马文,最近的流言蜚语是不是真的。

      马文搪塞了几句,被惠嫂问急了,就一瞪眼,“你别管那么多。”

      惠嫂和马文夫妻多年,怎么不知道丈夫的反应意味着什么。

      她就是想不明白,戴夫人天仙似的人,待人也温柔和善,顾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连顾董这样的人都不顾夫妻情分,她的丈夫马文不会也跟着不学好吧?

      可她的担忧没能持续多久,顾家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惠嫂至今都不敢回忆那天的场景,她无法想象戴夫人怎么能有勇气从高楼上跳下去,毕竟那天戴夫人一切正常,甚至亲自送小少爷顾明川上了去学校的车。

      一切如常,除了傍晚时分,一辆熟悉的车,出现在了庭院中。

      原本那辆车上应该坐的,是顾董顾云礼。

      但那天顾董让秘书先去接了小少爷,然后自己再由马文开另一辆车回来,一切都那么巧合,巧合到透漏了些诡异。

      这事发生后,顾老爷大为震惊,连夜赶回来,与儿子大吵一架,甚至和儿子顾云礼险些闹崩,顾董终于在自己父亲面前硬气了一回,死活要娶外面那个女人,顾老爷一气之下彻底移居国外,不愿意再回来。

      顾董再婚的那天阵仗极大,惠嫂留在宅子里陪小少爷顾明川,十岁的少年本来应该是天真活泼的,但现在面前的少年却只瞪着一双乌沉沉的眼,问她,“惠嫂,为什么外面这么吵?”

      面对着这么干净的一双眼,她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外面庆典的礼炮声和房间里的沉默格格不入,少年走到窗前,望着宅院外的人,一声不发。

      突然,一只狸花猫跳上窗子,用指甲抓着窗板,在窗户外“喵喵”叫着。

      顾明川眼神一亮,开窗将小猫放了进来。

      惠嫂皱着眉头看这只小小的狸花猫,生怕小猫又抓伤他。

      顾明川却不在意这些,直接将小猫抱进怀里,往外走去,想去后堂给小猫拿些吃的。

      惠嫂害怕人多有人闯到后堂,冲撞了小少爷,于是也跟着顾明川下了楼。

      她看到小少爷拉开后堂的门,然后站在那里许久未动,有些诧异,连忙走了过去。

      往里一看,堂厅内的长桌上,有个穿着礼服的小少年正用勺子挖着一块儿蛋糕吃。

      这少年有着和顾董相似的眉眼,年龄看起来和小少爷差不多大,见到门口的顾明川,跳下椅子,来到他面前,突然笑了起来,大大的咧着嘴,笑得十分刻意,说道,“你是明川哥吗?我是明玉,我妈说,我该问你叫哥。”

      说着伸出了一只手。

      顾明川盯着那只手,冷漠的绕了过去。

      少年僵立在那里,但他并没有气馁,看到顾明川将小猫放到大理石台上,拿牛奶喂它,又走了过去,说,“这猫好漂亮,是你养的吗?”

      说着伸出手想摸一摸,小猫认生,脾气也大,“喵”的一声挥起爪子,一把将这少年的手抓伤了。

      少年立刻捂住手退后几步,瑟缩着再不敢上前。

      惠嫂看到少年受伤,连忙去找医药箱,等回来,小少爷顾明川和小猫已经不见了,只留那个少年低落的用勺子戳着蛋糕。

      她知道面前这个少年是那个女人的儿子,老宅里的人这两天才见过几面,当着家主的面,都会叫一声“小小少爷”。

      惠嫂也这么叫了一句,说道,“我帮你把手包扎一下,你放心,那只猫很干净,定期打着疫苗,不会有其他问题。”

      小小少爷点了点头,突然问惠嫂,“我哥是不是不喜欢我?”

      惠嫂头都大了,怎么现在的孩子年纪不大,问的问题都这么难以回答?

      她帮这孩子包好伤口,敷衍了两句,就去找顾明川,找了半晌,才在后院儿找到他。

      顾明川正将猫罐头放在手心,让小猫舔着吃,微风吹过,一人一猫在树荫下安静和谐。

      惠嫂不忍过去打扰,只能站在宅后等着。

      小猫吃过罐头,绕着顾明川来回转,用脑袋蹭着他的手肘、脚脖,躺在地上翻着白肚皮。

      小少爷嘴角终于出现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可惠嫂没想到,这竟然是她最后一次看到小少爷笑了。

      因为第二天,这只狸花猫就被人发现死在了花圃里。

      是被药死的,鼻孔耳朵里都流着血,四肢蜷曲,一副死前经过了痛苦挣扎的模样。

      管花圃的工人立刻出来领罪,说是最近花苗生了虫,早上刚打过药,没防住小猫窜进花圃里,过不多久就死了。

      这工人是个新来的,说这话的时候畏畏缩缩,一点都不敢看主坐上的刘姨。

      小少爷顾明川站在刘姨身后,小猫死了,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听完这工人说话,径直走过去,也不管猫脏不脏,抱在怀里离开了。

      最后刘姨做主,将这个工人辞退,又请人给小少爷买了一只听话乖巧的波斯猫,惠嫂专门将波斯猫领到顾明川面前,跟他展示。

      被驯化过的猫就是不一样,让伸手就伸手,让转圈就转圈,聪明的很,也很会看人脸色,只有人靠近了才会趴过去喵喵的叫,但小少爷一点也不感兴趣,看都没看一眼。

      惠嫂闹了个没趣,只好又把猫领走了。

      当天下午,小少爷不见了,惠嫂焦急万分,连刘姨都拄着手杖来回找,甚至一通电话将顾董顾云礼召了回来,但众人将顾家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不见人影。

      惠嫂从阁楼下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转身去了后山。

      后山山路蜿蜒,顾家虽然花了大价钱修过路,但架不住九曲十八弯,惠嫂心急,没让人出车,自己一个人顺着山道往上走,走了二十多分钟,才终于到了墓地。

      说是墓地,其实这里只葬了顾老太太和戴夫人两个人。

      两座坟茔落在路的尽头宽阔的平台上,惠嫂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其中一个墓碑旁那个小小的身影。

      她走过去,许是脚步声惊扰了此间少年,少年迷迷蒙蒙睁开了眼睛。

      惠嫂这才注意到,戴夫人墓碑后,又起了一座小山包,看样子里面埋的应该是小猫。

      小少爷靠在墓碑旁,眼睛幽黑,冷而无波,惠嫂心里难受,想过去学着戴夫人拍一拍他的背膀,但小少爷眼神一瞥,硬生生将她隔绝在几尺之外。

      小猫死了,惠嫂宁愿他哭一哭、闹一闹,把难过和伤心都发泄出来,也总好过这样安安静静的不言不语。

      她总觉得,自从戴夫人走后,小少爷就变了,变得寡言少语,沉默冷静,做什么事情都带着一副少年老成,但这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她竟一时之间分辨不出。

      可是她知道,一个十岁的少年,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心疼小少爷,刘姨也心疼小少爷,可她们终归是顾家的帮工,无力插手家主的家事,有些事情,她们也只能做个旁观者。

      就比如小少爷十一岁这年,那个女人主张将他送到自家亲戚那里散散心,顾董一开始并不同意,但架不住人家软磨硬泡,就算是刘姨出面说了话,事情还是没有丝毫回寰的余地。

      惠嫂某天去主屋打扫,不小心听到那女人拿着电话,低声细语的和对面说,“这件事你费心,等到这孩子过去了,你得替我好好照顾他。”

      语气虽然轻,但听得惠嫂心里一咯噔,转头找刘姨拿主意。

      刘姨也没什么好办法,遣人出去取了一包钱回来,装在小少爷背包里,告诉他,“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再有本事,也架不住有人见钱眼开。”

      小少爷没吭声,只把那包钱背在背上。

      那女人确实有本事,惠嫂再怎么托人打听,都打听不到她要将小少爷送去哪里,她本想着私下里偷偷跟着车,可没想到丈夫马文突然出了事故,在替顾董送文件的路上出了车祸,她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看人将小少爷送走了。

      再后来……再后来惠嫂还没料理完丈夫马文的后事,就听说小少爷被鲁庆明接到了国外。

      这一别就是快十年。

      惠嫂再见到小少爷,小少爷已经长成了玉树临风的大人,该客客气气尊尊敬敬喊一声“先生”了。

      先生对她说,“惠嫂,我想请你去照顾一个人,换别人去,我不放心。”

      嗓音虽低,可平静中又透着一丝的在意。

      惠嫂笑了笑,看着小少爷熟悉的眉眼,乐呵呵应了声,“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番外一之百年家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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