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渡慕川》薄西山

31、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担心什么？

　　或许是担心顾明川有一天会像肖城东一样突然离开吧。

　　她曾经和肖城东海誓山盟，在一起时也是情真意切，不曾想过会分开，但结果呢？

　　喜欢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弃她于不顾。

　　如果真的不管不顾跟顾明川在一起，或许将来某一天，她就会再次陷入同样被抛弃的境地，那就太可悲了。

　　但这些话她并没有跟Mike说，她只是笑了笑，然后避开了这个话题。

　　自这天开始，白慕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顾明川的爷爷了，这位老人似乎不怎么喜欢她，而顾明川则开始忙碌起来，忙到每天几乎见不到人影，和小赵一起，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所以白慕在这里的日子一下子变得漫长起来。

　　早晨醒来，餐桌上会有烤好的新鲜面包放在餐盘里，配上新鲜的柳橙汁和煎蛋，美味十足，吃过早饭，她可以在花园里散散步，消消食，一楼的影音室里有许多片子可供挑选，书房里也有成堆成堆的书籍。

　　要是不想待在房间里，庄园外看护林园的大叔还养了四条猎犬，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人一靠近就会低吼嘶吠，不过一旦熟悉了你，那么牵着它们在庄园里转上一圈也不是难事。

　　落日余晖下，精心驯养的猎犬四肢强壮，皮毛在光影下泛着粼粼的光，忠诚的在前面开路，她牵着绳子走在后面，倒有些像雄赳赳，气昂昂前来巡山的女霸王。

　　白慕没有人陪，慢慢的就和Mike熟悉了起来。

　　Mike除了每天早晨都会去顾明川的爷爷顾镇山那里之外，很多时间都花费在了花房里，他似乎非常喜欢这些花，即便是单调无聊的培育工作也做的异常认真。

　　某一天，白慕在花房里又碰到Mike，他正在把一些病恹恹的花株栽植到其它盆子里，等忙完了事情，抬起头看到白慕走进来，突然笑了笑，说道，“我这是第三次在这里见到你了，Eric最近很忙吗？”

　　白慕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Mike摘下手套，突然提议道，“我今天刚好有空，你想不想去看看Eric小时候住的房间？”

　　嗯？

　　白慕看到Mike湛蓝的瞳孔里闪着光亮，好像对带她去参观顾明川的房间这件事非常有兴致，于是应承道，“好啊。”

　　Mike收拾妥当，领着她出了花房。

　　据Mike说，顾明川的卧室自从他上了寄宿学校以后就不怎么用了，但一直都安排人固定时间打扫，陈设都没怎么动。

　　房间位于庄园二楼西侧，说是房间，其实是一个很大的套间，里里外外三层隔间，最里面的是起居室，中间了则摆了一个书桌、一张茶几、两排书柜和一些小柜子，应该是学习的地方，外间看起来像是游戏室，因为放了许多模型和玩具。

　　Mike拿着钥匙打开房门，白慕一眼就看到中间高高迭起的微型赛车道，上面还有一比一还原的赛车模型，占地颇大，光是外间游戏室的面积，估计都有百来平，而这个缩小版的赛车场，就占了快一半儿，旁边零零散散放了游戏机、乐高、旋转梯等东西。

　　“这些都是顾明川小时候先生给他定制的玩具，但是他玩儿了一段时间，就不怎么感兴趣了。”

　　Mike绕过模型，往里面走去，“他还是喜欢看书，所以里面做成了一间小书库。”

　　中间的房间两面都嵌入了一排排的架子，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书籍。

　　“喜欢藏书的爱好倒是和先生一样，这里收了一些绝版书籍和手稿，很有意思，但是书柜钥匙在Eric那里，我们都打不开。”

　　他走到一个小柜子旁，打开挑出了一张录影碟片，冲白慕摇了摇，“这是Eric小时候的录像，想不想看？”

　　虽然是问白慕，但也没管她同意不同意，直接将其放入一旁的放映机中。

　　此时正对着一排书架的墙上，缓缓落下一个白色帷幕，接着一束光打过来，幕布上先是灰白色一闪，然后开始播放起了画面。

　　画面中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男孩儿穿着背带裤，在宽阔的草坪上，张着两只手冲镜头走过来，虽然步伐有些笨拙不稳，但他还是努力的向前迈着双脚。

　　Mike将四周的灯光关掉，打开了音频设备。

　　一个轻柔和缓的女声顿时响了起来，“小川，来这里啊，来妈妈这里。”

　　小顾明川似乎还不怎么会说话，一边努力往前走，一边双手向前探去，咿咿呀呀奶声奶气的喊着，“姆妈、妈妈……”

　　银铃似的嗓音笑了起来，看到顾明川快要挨到镜头前，画面又迅速往后撤去，然后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声笑了一阵，又鼓励道，“来这里，妈妈在这里等着你啊。”

　　顾明川奋力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方向一转，往一旁走了过去，口中又喊道，“唔、爷爷！”

　　画面也跟着一转，顾明川的爷爷顾镇山突然出现在画面中，这个时候的顾镇山没有坐轮椅，脸上的皱纹也不像现在这么多，穿了一套绸布衣服，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正板着一张脸，但在看到顾明川后，绽出一丝笑容，浑身上下的肃杀之气跟着一扫而空，他走过去，伸手将地上的顾明川抱了起来，顾明川“呜呜呀呀”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伸出小手就去拽顾镇山脸上的胡子。

　　镜头后拿着录影机的女人又笑了起来，铃铛一般，说道，“小川，快松手。”

　　顾镇山手中稳稳抱着顾明川，脸却往后仰着，但就算是这样，脸上的胡子还是遭了殃，被一双小胖手揪得乱七八糟，顾镇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哎呀，”女人轻轻喊了一声，画面迅速放大，迅速靠近爷孙两人，然后突然定格，最后变成一片黑暗。

　　后面的视频都是很短的片段，非常琐碎，像是人随手录的，有时候是逗顾明川吃饭，有时候是教他说话，还有的仅仅是几秒钟他睡着的画面，但背景音中总有一个温柔的女声不断地说着话。

　　Mike解释道，“这些都是戴夫人生前拍的，到Eric十岁左右，拍了很多。”

　　她往架子上看去，那上面确实摆满了一张张的碟片，都被小心的用盒子包着。

　　柜子下面则密密麻麻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相册，不过看样子已经很久都没有被打开了。

　　白慕陪着Mike看了快半个小时的视频，都没看完一张碟片，外面日头已经西下，马上就到了吃晚餐的时间了，不一会儿，Mike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接过电话简短的冲对面说了两句，然后合上电话走过来，将钥匙一把塞给白慕，冲她笑道，“钥匙给你，你随时都可以过来参观，不过……”他的眼睛蓝如碧空，冲她调皮的炸了眨眼，“可别让Eric知道。”

　　Mike压低的嗓音带了一种严肃，搞的她也紧张兮兮的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钥匙，“嗯”了一声。

　　这天晚上顾明川回来的很晚，白慕那个时候已经睡着了，结果迷迷糊糊之间，突然感到周身一凉，她睁开眼，看到顾明川低垂着眉眼将她揽过去。

　　似乎是刚刚从外面回来，他的眉梢还带着些许湿气，她愣了一下，才瞥到窗外有雨滴滑落。

　　顾明川将头埋进她的劲间，疲倦的声音传过来，“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白慕将被子拉上来，低声回答，“挺好的。”

　　感觉腰侧的手紧了紧，顾明川又问，“那我们就呆在这儿好不好？”

　　她顿了顿，笑道，“好啊，不过要呆多长时间呢？我爸身体最近才好转，赵姨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说是国内的新闻舆论已经消的差不多了，还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一片沉默在两人之间传开。

　　“明川？”她问道。

　　顾明川松开她，侧过身去，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睡觉吧。”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她旁边早就没人了。

　　餐桌上照例是焦香的烤面包和温热的牛奶，吃过早饭又挨到中午，她看时间差不多，就想去花房找Mike，结果走到花房里，Mike今天竟然不在。

　　没办法，她只好往回走，竟然在半路意外的遇到了小赵。

　　小赵行色匆匆，手里拎着一沓资料，看到她也是愣住了，接着稔熟的打了声招呼，“白小姐。”

　　白慕点点头，“你要出去吗？”

　　小赵说了声“是”，然后又问道，“白小姐，您昨晚跟顾总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今早看起来情绪很不好？”

　　白慕看了一眼小赵，踟蹰了片刻，才老实说道，“我只是问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去。”

　　小赵听闻这话脸上表情一言难尽，好半晌才说，“白小姐，顾总最近压力很大，您就不要再逼他了。”

　　说完这句话，小赵冲她点了点头，拿着东西擦肩而过，白慕立在那里，等人走的都没影了才知道要生气。

　　什么叫逼顾明川？

　　她怎么逼他了？

　　怎么说的好像她做了什么十分过分的事情一样。

　　凭什么小赵的语气里还带了一丝埋怨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