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渡慕川》薄西山

15、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巨大的恐惧攥紧了她的思绪，在短暂的空白了两秒钟后，她咬牙伸手试着打开车门。

　　幸好她这边的门变形不严重，一拉就被拉开了，等她爬出了车子，四周已经挤满了人。

　　后方撞上来的车主也已经下车，他的车子也被撞得不轻，车头保险杠已经撞坏了，挡风玻璃也碎成了万花筒，所幸人没有大事儿，此时正煞白着一张脸打救护车电话，横穿马路的母子早就不见的踪影。

　　白慕头昏脑涨，胃里泛起一阵阵恶心，脚下深一步浅一步的踩不实，踉踉跄跄扑到顾明川那一侧，好在虽然这边撞得厉害，车门却能打开，她米色的衣服上有斑驳的血迹，也不知道是哪里受伤了，可她现在顾不了那么多，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顾明川千万不要有事。

　　可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她就懵了，顾明川被安全气囊夹在中间，已然失去了意识。

　　他的额头被撞破了一个口子，正往下淌血，原本俊逸的面孔被血液染红了大半边，看得白慕胆战心惊。

　　因为在市中心，救护车来的很及时，医护人员看了现场的状况，连忙把顾明川弄了出来，白慕起身想跟上去，才一动，就眼前一黑，往后栽去，幸好一旁的医护人员眼明手快，一把捞住了她。

　　“我没事。”白慕急道，“快去医院！”

　　去医院的途中顾明川在救护车上醒了一回，白慕扑过去，看他似乎想说什么，动了动唇，却发不出声音，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白慕，白慕明白似的，握住他的手说，“我很好，没有事。”

　　然后顾明川就又昏了过去。

　　他头上的伤口没什么大碍，护士在救护车上就给他消过毒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其他地方没什么外伤，到让白慕稍稍安心一些。

　　拉到医院后检查的很快，是脾脏破裂，需要动手术，医院启用了紧急通道，白慕看着医护人员拉着顾明川进了手术室，终于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有护士过来递给她纸巾，她茫然的抬了头，看了看纸巾，抬手摸了一下脸，才发觉脸上全是冰凉的泪水。

　　“擦一擦吧，你也需要做个检查。”小护士满眼担忧，塞了纸巾给白慕，“你别担心，他的情况不是很糟糕，做了修补手术就没事儿了。”

　　然而这并不能让白慕静下心来，她连呼吸都感觉不是很利索，拿着纸巾机械的擦了擦脸上的泪。

　　相比之下，她的情况好太多了，除了起初的头晕目眩，浑身上下只是擦破了点皮，白慕不想去检查，只慢慢撑起身子，坐到了手术室外的座椅上。

　　“那你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去找医生。”小护士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看白慕确实没什么不适反应，叹了口气走了。

　　守在手术室外的人她见得太多了，大多数都劝不动。

　　白慕坐在冰冷的座椅上，眼神空洞而茫然，她米白色的衣服已经被血染得触目惊心，凌乱的血迹一团团在衣服上晕染开，远远看去，倒像冷冽的蔷薇花一般，无情绽放，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害怕极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完全不知道，在这死寂一般的沉默中，她终于想到要联系顾明川身边的人。

　　可跟了顾明川这几年，他身边的人她只认识一个小赵，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才猛然发觉原来她对他知之甚少，少到甚至在这个时候都不到要该去联系谁。

　　无奈之下，她只能拨通了小赵的电话。

　　电话里她乱七八糟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小赵那边已经将通话挂断，手机里只留下短促的忙音。

　　白慕慢慢的放下手机，打了个寒颤。

　　无数可怕的念头在自己脑中旋转，纷繁杂乱，可是到最后，所有的念头都只剩了一个，怕顾明川死。

　　是的，她怕顾明川就这么死掉了，虽然护士说他没什么大碍，可她不确定那是不是安慰她的话，她怕顾明川有什么好歹。

　　她想起出事前的那一瞬间，明明他将方向盘拉倒自己的方向更顺势，但偏偏那一刻他打了反方向，让自己那一侧迎向了撞击，如果不是这样，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的，应该是她。

　　阵阵冷意向她袭来，让她不禁抱紧了自己。

　　她忍不住想，为什么她要去开那辆车，明明是新车不顺手，为什么还勉强要开，如果她一早就跟他说她不想要这个生日礼物，是不是现在这个事情就不会发生，更甚者，如果顾明川不来为她过这个生日，今天的事或许就能避免？

　　她从十六岁开始就不怎么过生日了，如今又有什么好过的……

　　“白小姐？白小姐！”

　　白慕茫然的抬头，看到小赵气喘吁吁的站在她面前。

　　往常小赵穿着打扮都是一丝不苟，因为健身的原因，时常保持着良好的精神状态，可此刻他的衣装却凌乱不堪，西服因为奔跑已经开始发皱，平日里服帖的头发也散落下来，晃动的目光更是显出了整个人的慌乱。

　　整个人像是一个勉强被细线拉扯住的木偶，似乎稍稍一碰，就会散落下来。

　　但这样也比瘫坐在椅子上六神无主的她好多了。

　　小赵站在白慕面前，看着座椅上魂不附体的白慕，深深吸了口气，稳了一下气息，出声询问道，“白小姐，顾总情况怎么样了？”

　　她摇了摇头，乱七八糟的回应道，“怎么办……他在手术室，我该怎么办，万一他出事……万一他……”

　　“白小姐！”小赵蹲下来，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仿佛要把力量从那里传递过去，“顾总不会出事的，我现在去处理相关的手续，你就在这里呆着，如果手术结束了我还没回来，记得给我打电话，明白了吗？”

　　白慕怔怔的望着小赵，小赵微微蹙眉，轻声问道，“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她好半天才听懂小赵在说什么，点了点头。

　　小赵看了她一会儿，见她还算镇静，才起身离去。

　　等待的时候非常难熬，她心绪不定，最后只能盯着闪着红灯的手术室发呆，只期盼这场磨难能赶快过去。

　　顾明川的手术很成功，刚做完手术，小赵就办了转院手续，将顾明川转到了一个私人医院去。

　　医院的事儿，车祸的事儿都是他一个人在打理，白慕只在第二天的时候配合交警做了一下笔录。

　　顾明川转醒的时候白慕刚从交警队里出来，她不敢再开车了，是小赵把她送到了医院。

　　顾明川住的是这家医院的单独套房，整个病房是一个大套间，里面除了放了一些基础医疗设备，还有独立的卫浴，并带了一个厨房，一间会客厅，甚至还有用于健身康复的训练室。

　　上楼登记的手续也十分严格，病房区内不会出现什么闲杂人等，病房楼内的地上统一铺了一层厚厚地毯，即便是白慕穿了高跟鞋踩上去，也是悄无声息的。

　　她进来的时候顾明川正躺在床上发呆，他身上还插着管子，显然不是很舒服。白慕走了过去，轻轻喊了一句，“明川？”

　　顾明川也注意到了她，不过只是默默地瞧了她一会儿，然后闭上了眼，一副疲乏不堪的样子。

　　背后突然响起一声轻咳，她转过身去，看到小赵站在门口，定定的望着她，她明白过来，转身跟着小赵走了出去。

　　小赵轻轻关上了房门，两人来到外间的会客室，他低声对白慕说道，“医生说顾总有些轻微的脑震荡，醒过来后情绪可能会不稳定，不过您不用担心，他脑中的出血点并没有压迫到重要部位，等淤血被吸收，症状就会好了，我已经找了专门的护工过来帮忙，不过……还有一件事……”

　　白慕看小赵犹豫不决，出声说道，“什么事，你说吧。”

　　小赵叹了口气，“这次顾总突然出事，公司那边瞒不过去，过两天，可能会有人过来这里。”

　　白慕立刻说道，“我知道了，是要我回避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

　　白慕笑了笑，“我明白，到时候我不过来就好了。”

　　小赵无奈的说道，“您误会了白小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想瞒是瞒不住的，现在只看顾总是什么态度了，可这两天顾总没有恢复，睡着的时候比醒来的时候多，他精神不好，我也不好贸然去问他的意思。”

　　白慕想了想，说道，“那现在还是以照顾明川为先，等过两天他状态好一点再说吧，我尽量不给他添麻烦就是了。”

　　小赵没奈何，只好点了点头。

　　但两人都没想到有人来的比他们意料的还要快。

　　隔天下午白慕刚提了惠嫂特意顿好的乌鸡虫草汤来医院，进了病房，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低低的讲话声。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你怎么会在戊州出事，阿川，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顾明川低声说了什么，低低的消散在门内，白慕并没有听清楚。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此刻不太适合进去，于是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到那个略微苍老的声音突然在门后响起，“谁在外面！”

　　病房里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