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渡慕川》薄西山

1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白慕回过神，才发现小赵拿着一捧花，来到了她的面前。

　　是一捧百合花，花叶上还凝着露珠，小赵解释道，“我在园外花店买的，我想你应该用得到。”

　　她将百合花接了过来，放在墓碑前，盯着黑白照片里那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庞，轻声说，“谢谢。”

　　小赵笑了笑，“白小姐，时间不早了，顾总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吧。”

　　她点了点头，起身往下走去。

　　小赵看白慕的身影转过这排墓碑不见了，这才蹲下身子，先是从怀里拿出一枚戒指，放在了那束百合花旁，然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

　　*

　　回到江城市中心时已近中午，中午白父和白默奇都回不了家，只有赵梅张罗了一桌子的饭菜招呼三人。

　　小赵刚开始还很拘谨，不愿意入座和顾明川同桌吃饭，直到顾明川说了一句，“在外不要这么讲究，坐吧。”

　　这才捡了一张凳子坐了下来。

　　赵梅做都是一些本地简单的家常菜，江城这边的菜后味都偏一点点甜，起初白慕还担心顾明川吃不惯，直到她看到他端着饭碗将里面的米饭全部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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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吃饭，你看我做什么？”顾明川淡淡的一瞥，白慕马上回过神。

　　“没有，”白慕马上低头专心扒饭，“我是看你要不要加饭。”

　　“我吃饱了。”顾明川放下空饭碗，“你等会儿吃完，陪我出去转转。”

　　白慕看了看赵姨给顾明川准备的大如盆的饭碗，又看了看干干净净的碗底，连忙低头扒饭。

　　她哪敢让他多等，没一会儿就撂下饭碗陪顾明川出门了。

　　正午的日头有些毒辣，她捡了小区里凉阴处走，顾明川慢慢跟在她后面，两个人走到小区旁一个小花园里。

　　花园里有个老旧的秋千，是那种用木板子和铁链扎成的秋千，虽然刷了漆，但也掉的差不多了，坐上去“吱呀吱呀”一阵乱响。

　　小区隔着这个小花园旁边，是一栋小洋楼，这栋洋楼连带着小花园原本是他们小区一家住户的，不过后来听说这家人突然发了财，但又不愿意搬到别处去，所以就在旁边买了块地，建了这个小洋楼。

　　不过好景不长，没过几年，他们家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钱财败尽，不得已变卖了资产，也卖了这栋房子，后来这块地被一家公司买走了，其后又辗转几手，到现在小洋楼做了一家事业单位的部门楼，而小花园因为一些原因跟小区物业牵扯不清，最后做了一个公共花园。

　　白慕上高中那会儿，那户人家还没有搬走，花园旁扎了一道围栏，秋千就在围栏后面，因为这家人一般不用这个小花园，所以白慕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偷偷溜进去悄悄的坐一会儿，那时候这儿周围的树木还没有这么高，不过栽种的灌木却十分繁密，坐在里面就好像掉进了爱丽丝的仙境，恍如隔世。

　　如今秋千旁林木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投下了大片的林荫，白慕过去坐上秋千，吱呀呀晃着板子，抬头看微皱着眉头的顾明川，有些好笑，“既然吃不了那么多的饭，为什么非要吃光。”

　　撑到拉着她出来消食。

　　顾明川瞥了她一眼，“阿姨盛的饭，不吃完不礼貌。”

　　行吧……

　　白慕拉着秋千链子仰头去看林叶间漏过的阳光，突然眼前一片阴影，是顾明川突然走了过来。

　　他伸手扶上一旁的链子，吱呀晃动的秋千顿时安静了下来。

　　“明川，怎么了？”

　　顾明川没有回答，只是半蹲下来，原本比她高出一截的他蹲下身后又比她矮了半截，她不得已微低着头，询问道，“到底怎么了？”

　　而他只是伸出了右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

　　她微微一愣。

　　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脑中一闪而过。

　　心底突然横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但她却什么都抓不到，这种空茫的无措感让她非常不舒服。

　　顾明川双眸幽深，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她刚想探究，却又被他压在眼底，归于平静。

　　他收回手，起身垂下眼，“没什么，只是看你好像有点累了。”

　　她连忙也站起身，“没有，咱们要往别的地方转转吗？”

　　顾明川望了一眼远处的小洋楼，然后收回目光，淡淡的说道，“不了，回去吧，下午我们还要赶回去。”

　　白慕知道他的时间一向金贵的很，经不起在这里肆意浪费，于是跟着他回到了家中。

　　赵梅早就收拾好了碗筷，正坐在沙发上和小赵聊天，见两个人回来，又招呼着让三个人吃水果。

　　白慕看时间差不多了，就主动跟赵姨说要走。

　　赵梅自然是挽留了几句，见三人确实不愿意再耽搁，也就作罢。

　　临上车之前，赵梅拉住白慕，叮嘱了几句，“小慕，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城东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过去了就过去了，人往前看比较重要。”

　　白慕虽然不知道赵姨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个，但还是勉强一笑，回道，“知道了，赵姨。”

　　从江城回到戊州又要十多个小时，漫长的路程让人疲乏，刚开始白慕还能打起精神和顾明川聊天，后来实在撑不住，靠着座椅迷迷糊糊睡着了。

　　顾明川见她已经睡熟，才看向驾驶室里的小赵，突然说，“你去看过了？”

　　小赵目不斜视，只有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嗯，谢谢顾总。”

　　顾明川靠在软皮座椅中，整个人有些松散，“不用谢我，当初我找你回来，只是希望她以后不会有什么遗憾。”

　　小赵刚想勾出一丝笑意，又猛然发觉这笑顾明川此刻看不到，于是只好点了点头，说道，“是。”

　　车子到达戊州别墅已近半夜，惠嫂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看到车子转进别墅内，连忙迎了过去。

　　小赵停好车子先一步下车，打开车门，然后顾明川从侧边下车，走到另一个，一探腰，将白慕从车里抱了出来。

　　惠嫂见状，把本来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转身去将大门打开，顾明川底眸敛眉，盯着怀中之人，见她被抱出来，也只是不安分的将手抱上他的脖颈，然后找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继续睡着，这才起步将人抱上二楼卧室。

　　二楼卧室灯没有打开，只有二道门处倾泻进来一丝光亮，顾明川把她放进柔软的被褥中，低头看了片刻，才轻轻掩门出去。

　　楼下小赵还在等着，惠嫂见顾明川下楼，走过去问，“顾先生，昨日我打电话回老宅，听刘婶说，下个月鲁庆明似乎要回来。”

　　顾明川脚步一顿，皱眉道，“明叔？是爷爷那边有事吗。”

　　惠嫂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刘婶说他专门给宅子里的人留了信儿，让人把主屋的东西收拾出来。”

　　顾明川略一思忖，“爷爷不会回来，应该是明叔回来有些事要办。”

　　惠嫂有些迟疑，“下个月……是戴夫人……他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顾明川听后冷笑一声，“爷爷这么多年都没在乎过，今年又怎么会例外。”

　　惠嫂又问道，“要是鲁庆明回来的早，免不了要去找您，下个月初又是白小姐生日，万一赶上了……您到时候还回来吗？”

　　室内安静了片刻，顾明川拈了一下食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方才的温度，大厅里的水晶灯光照下来，像是碎下来一地浮光，笼在人身上，虚虚实实看不清。

　　惠嫂见他犹豫，正准备再说话，就听到他略微低沉的嗓音响了起来，“回。”

　　*

　　第二天一早白慕是被闹铃声震醒的，她每个月有一天的假期，昨天已经用完了，所以今天必须按点赶到公司。

　　等她下了楼，惠嫂早就把饭菜端上了桌，她看了一眼门口的鞋子，就知道顾明川果然又走了。

　　不过她早就习惯了，吃过早饭，拿了玄关处挂着的车钥匙，起身去上班。

　　孙玲一见到白慕，就拉着她问东问西，“昨天你怎么了？怎么会请假，身体不舒服吗？”

　　白慕笑着回她，“发烧了，实在起不来，所以请了一天假。”

　　“你是不知道，昨天你不在，人事那边下了好几个通知，咱们有几个部门的领导都被遣走了！”孙玲兴致勃勃跟她八卦，“上次咱们董事突然来，我就猜到高层要动一批人，没想到这么快。”

　　白慕愣了一下，才想起孙玲是说上次顾明川来戊州分部的事情。

　　她笑了笑，“咱们部门动了吗？”

　　孙玲点了点头，“听说要从别的地方调人过来，这两天就到。”

　　白慕“哦”了一声，说道，“那这几天老实点吧，新官上任三把火，可别让火烧到咱们自己身上。”

　　孙玲笑嘻嘻的说，“我可是模范打工人，我才不怕！”

　　两个人说说笑笑往办公室走去。

　　白慕请了一天假，又刚好碰上月末，手头的账多到盘不完，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直到某天早晨，正吃着饭的她听到惠嫂突然说，“白小姐，明天您不加班吧？”

　　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生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