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J]Platycodon（桔梗）》李陌瞳

3、Platycodon>>3

　　>>3

　　当时为什么会就那样走过去呢？或许是被东海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落寞所吸引，或者是直觉告诉自己东海会是个好兄弟，又或者，只是觉得自己孤单得太久，想要敲碎这沉闷的状态而已。
　　端起热气腾腾的咖啡，轻啜一口，基范眯起眼顽皮地伸手试图挡住从落地窗漏进来的阳光。

　　十三、四岁的少年，熟悉起来其实真的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关键是，你愿不愿意。
　　半个钟头后，这对刚认识的新朋友已经开始携手共游乐园。
　　他们只是安静地走走停停，偶尔交谈几句，相视一笑，或者趴在栏杆上见证别人的疯狂，在喧然的游乐园中沉寂不已。偏偏这般沉寂的他们却无法不惹人注目——在路人看来，他们那样单纯地笑，一个明媚温暖，却羞涩如画，一个清新腼腆，又灿若星河——两张笑靥和透过蛛网般的树干洒落的阳光相映成最灿烂的存在。
　　简单地吃过中饭，俩人又回到最初相遇的地方，坐在雕花长椅上舔冰淇淋。
　　摩天轮依旧在原地旋转。兴许大家有些精疲力尽，上面空无一人。
　　基范发现他和东海在很多问题上的看法都出奇地一致。明明认识不过半天，却心有灵犀般默契。
　　“哎呀呀！”不远处的冰淇淋店老板娘笑成一朵花，祥林嫂附体似的不厌其烦地向每位驻足的客人广播，“你们看那边的两个孩子，还真是可爱啊！谁家这么有福气，生出这么乖巧的孩子哟……”
　　是啊，是啊。挂在木沿屋角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回应。
　　东海很安静，相较之下，倒显得基范话很多。但细致如基范，分明在东海微笑时捕捉到宛如海风清新微甜的气息。
　　该会是个怎样的故事萦绕在他的心田？
　　切肤之伤吧。
　　伤痛会使人把自己关进小黑屋，基范再明白不过。
　　“基范哪，我们去坐摩天轮好不好？”
　　听到突如其来问话的时候，基范正盯着东海精致的侧脸感天叹地。心底被东海这么忽地回眸一视一浇灌，竟蹿出一朵心虚的花儿来，垂下眼睑，眼神慌不择路地落在手中不知何时融得软趴趴的抹茶味冰激淋上，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每次有人来，它都很高兴。它带他们旋转，带他们去飞。它给他们带来欢笑，也因为他们的欢笑而欢笑。可是人走了，它却走不了，只能一个人在原地旋转，一个人等着下一个因它也使它欢笑的人。现在上面没有人呢，它应该很寂寞吧。”
　　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身边的东海微仰起头，用一种复杂的神色安抚空转的摩天轮。阳光在他柔软的发和玉砌的脸上漾开去，映照出令人心疼的影子。
　　这算不算是顾影自怜？东海解读的摩天轮便是他的另一个影子。
　　感同身受，一丝伤感滑过基范心头。
　　“好不好？”耳畔传来细声询问。
　　我是孤单的，你是悲伤的。与其各自挣扎徘徊，不如，让我们同这寂寞的摩天轮一起，相互取暖。
　　敛好情绪，基范两下三下吞掉手中的冰激淋，鼓起小小的包子脸，嘴角上扬，睫毛弯弯，眉眼弯弯。眼里眉间，笑意浓浓。
　　“好。”向东海伸出手，言简意赅。
　　那人一怔，随即也咯咯笑起来，握住面前的手。
　　俩人起身朝摩天轮走去，双手交握，孩子气地一甩一甩。
　　“喂，金基范，这么快交新朋友了？啧啧，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嚣张跋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越过空气，落点极为准确。基范不用回头也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嗯。”随意哼出一句，看着下一秒闪现眼前的火红不明物体，百分百气定神闲。
　　东海倒是直接目瞪口呆了。
　　“呀！你的衣服，怎么回事？”看来小火红并没有安抚受惊小孩的自觉，一步蹿到基范面前，伸出纤长的拇指和食指撮起他的白棉布衬衣，嫌弃万分的模样。
　　闻言基范低头，果不其然地在自己胸前发现一小点绿，淡然的颜色，不规则的形状，已和白衬衣融为一体。
　　“冰淇淋掉……”
　　“早上就要你穿那件绿衣服你偏不听。其实绿色多好，和我漂亮可爱的红衣服多么搭调。哼，你偏不穿，偏要穿白色。现在好了，弄脏了吧。以后不准再穿听到没有！想想上面曾经有一团冰淇淋，你不嫌脏我还嫌……”
　　自以为是爱面子爱漂亮又有洁癖的家伙。
　　被打断话的基范在心里不以为然地翻个白眼，偏头接收到东海迷茫的眼神，于是开口阻止义愤填膺状某人的絮叨。
　　“哥，我的朋友，李东海。”他说。
　　“李东海？嗯……”这才记起还另有人在场的希澈鼻孔里哼出一声，松开基范可怜的衣服拉开距离，大眼睛转溜到东海身上。
　　沉默沉默沉默，天空一只乌鸦飞过……
　　“哎呀！这孩子长得真是和我一样漂亮呀！来来来，让oppa我捏捏~~~”
　　两秒钟后，一只魔爪伴在它主人如同白雪公主后妈般腐笑的陪同下伸向东海的脸。
　　“他是男孩子，你别吓到他。”半路被人拦截。
　　“切，又不是只有你有朋友！”被某人一剪刀剪断好兴致的希澈忿忿然白了基范一眼，继而骄傲地一扬下巴，一挑秀眉，用无名指拨弄额前碎发，优雅但咬牙切齿地吼道，“韩庚你是买冰淇淋还是造！！”
　　沉默沉默沉默，天空又一只乌鸦飞过……
　　“来了希澈。你不要着急，对身体不好。”在路人诧异的目光中，一个一手一支冰淇淋的少年三步并作两步跳过来，呵呵笑着将橘子口味递给希澈，然后在后者满怀怨念的目光洗礼下保持友善的笑容，将目光转移，温和地说，“卖冰淇淋的大婶好像很喜欢你们。”
　　“有没有说我漂亮？”不待两人回话，希澈凑过来叉腰腐笑。
　　“这个……”少年面露难色，“希澈，她好像没见过你。”
　　“Mo？我这么显眼的人站在这里她都没有看见？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我怎么允许……呀！你别拦着我，我要过去……”
　　“我们走吧。”基范牵起东海的手，最后看一眼张牙舞爪的自家哥哥和一脸无可奈可，手忙脚乱地阻挡希澈，口中还是念念有词的人，在心中划下十字。
　　那什么韩什么庚是吧，愿上帝保佑你。
　　其实基范是有些抗拒摩天轮的。上次，也是之前唯一一次乘坐时发生的事，曾经美好，现在反倒成为他心中的刺，不经意想起，还是会扎人。更何况，升至半空的摩天轮，上不去，下不来，狭小封闭的空间，能让强烈的不安感和孤独感不知不觉中在心底盘旋，如同找不到降落地点的航班。
　　本以为只有自己面对如童话般存在的摩天轮会怀有这般想法，可……
　　抬眼，对面的少年半倚透明的玻璃，以手托腮，眼皮垂下，好看浓密的睫毛勾出自然的阴影。他似在凝视下面的车水马龙，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入眼，只是纯粹地发呆而已。
　　有如天使默视众生沉浮。
　　“基范其实不喜欢坐摩天轮吧？”突然，天使眨眨眼，睫毛一晃，湿漉漉的眸转瞬停格在基范交握的双手上。
　　“嗯。”你真是诚实的好孩子，金基范。不过如果他继续问下去，我要不要告诉他呢？
　　然而东海看上去并没有追问的打算，他轻轻“哦”了一声算是结束对话，复又将目光收回，任其飘向天外。
　　随着摩天轮的爬升，视线越加开阔，行人却越来越渺小。
　　“那位希澈，是基范的哥哥？”很快，东海眯起眼重新开口。
　　“虽然奇怪了点，但确实是的。”
　　“真好！”太阳又近了些，并不均匀地在东海脸上铺展开来，炽热而迫不及待，有什么欲喷薄而出，“我的哥哥曾经也很好，笑起来和基范一样漂亮。”
　　曾经？
　　脑海中浮现那日院中的东海，瞬间明白些什么。眼前的人在笑，只是分明牵强。还是那双眼，澄澈无邪，空明俊美，只是眼里分明有忧伤在流转。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被基范看穿，东海别扭地别过头，不知眺望何方。
　　笑不出来就不要笑，东海君，不痛苦么？虽然你这样子真的很让人讨厌，但是……嗯……其实还是惹人心疼多一点。
　　“如果……我比你大的话，让我做你的哥哥好不好？”考虑再三后，扬起嘴角，基范说得极为诚恳。
　　他知道，他从不允许自己食言。
　　说完，他紧盯东海，就这样看着东海一脸意外地回头，看着东海黑亮的眸迎上自己的，看着东海瞳仁里真挚无比的自己，看着一条可爱而细小的笑纹无声地绽放在东海的眼角。
　　“可是，当我哥哥不是件容易的事，要照顾我关心我爱护我。”清脆而上扬。
　　“好。”笃定而自信。
　　“那么，拉钩。”
　　丝毫不避讳太阳如火的目光，伸手，东海笑得越发浓烈，舒展开的眉眼间有星星点点在闪烁。
　　于是基范也笑，伸出小指，钩住轻晃。
　　我会记住，这只属于我们的约定。
　　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