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铃》遊

3、第 3 章

　　“你不记得我了吗？”

　　艾莉从床上惊醒，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涔涔冷汗给浇湿了。

　　明明是初春，她却热得心里发慌。“原来只是噩梦一场。真是奇怪，自那日起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做过噩梦了。”

　　她顺手甩落从手心留下的黏腻汗液，拿起矿泉水喝了起来，“等等，我家里怎么会有矿泉水？”艾莉环视四周，才发现自己回到了小时候住的那个小房子。

　　“怎么睡不着？你是做噩梦了么？”一双小且稚嫩的手抚上她的额头关切地问。

　　艾莉扭头向身旁看去，这一不小心就撞进了一潭琥珀色的浅池，粼粼波光漂浮在水面上。她向后退了一大步，她怕自己会就这样被这双漂亮的眼睛给吸进去。

　　“没有，就是……太热了，我睡不着。”艾莉推开他的手，她这才发现他长得有些眼熟。“安德？”她嘤咛一声，对方很快就回应了她。

　　“嗯？”

　　不得不感叹，安德真的是生得很乖巧。与安德烈不同，他一头褐色直发乖顺地从小脑瓜上垂下来，像柳絮一样微微摆动，他直直地看向艾莉的眼睛，可艾莉却偏头避开了。

　　她叹了一口气:谁能承受住这一双深情的眼睛？

　　艾莉复又躺了回去，她一歪头就能看见狗狗玩偶在不远处，它的背部凹陷下去一大块，一看就是知道是被安德当成枕头使了。

　　她这才发现安德与她躺在一起，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相互伸出手就刚好能碰到。

　　但安德没有趁机牵住，反而错开了位置，像是故意给她腾出些许空间，在将要触及到时收了回去。

　　“睡吧，离午休结束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吗？”安德屈起指头轻轻敲击木地板，与窗外的鸟鸣凑成一曲和谐的催眠曲。

　　“那你别盯着我看啊，这让我怎么睡？”

　　艾莉用手捂住他的眼睛:他真该拿面镜子照一照，他知道自己看着她时，眼底像是能流出蜜来吗？

　　安德笑着搂住了她的手:“你从以前开始就爱做噩梦不是吗？有我陪着你，这样你做噩梦就不会害怕了呀。”

　　“就是因为……”艾莉支支吾吾半天没有接着往下说。

　　他怎么会知道，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没办法睡着。

　　艾莉闭上眼睛，熟悉的声音复又出现:“还记得吗？我说过自己会在你身旁一直守护着你，可是……”可是什么？我们还发生过什么事情？

　　“对不起。”

　　当世界由暗转明，她发现自己抱着玩偶无可抑制地颤抖流泪。那道声音听上去是如此地轻柔，像一根柔软的刺穿过心间，艾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悲伤。

　　狗狗玩偶静静地躺在她的怀里，无论是完好，受伤，亦或是支离破碎，也哪里都不会去。

　　艾莉知道诡异的梦与它有关，可她并不感到害怕:“我迟早都会知道的对吗？”

　　你这么爱我，怎么可能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让我这样没由来地难过。

　　艾莉与安德都不是那种一见钟情的人，爱意如灌木野蛮丛生，必有滋润其的理由。

　　尽管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艾莉忘记了，可安德却一直都记得，每每想起都像大水漫延过境，他沉浮着，自愿溺亡其中。

　　十年前

　　安德和艾莉已经是很好的玩伴，但也仅仅只是局限于此而已。转变诞生于一次捉迷藏，艾莉做了那个要抓人的倒霉鬼。她找了很久才找齐，可清点人数时却又发现少了一人。

　　当时安德躲藏得很好，很少有人能找到他。天色已晚，人群中发出稀稀拉拉的嘟哝不满声，大家都累了想回家吃饭，“他估计早就回家了。别找了，我们也散了回家吃饭去吧。”

　　“那怎么行。”艾莉说，“万一他不知道我们的游戏结束了，一直躲到晚上都没回家那该怎么办？”

　　“不可能，没有人会这么傻。”

　　后来人都走光了，艾莉还留在花园中寻找，最后她在角落废弃的管道里找到了他。安德当时抱着膝窝在狭小的管道里，他的手脚因太久没有动弹都发麻了。

　　“我还以为不会有人来了。”他拍拍自己的衣服，“每次我都会被落下，然后留到半夜。”安德笑了笑，但艾莉从他的脸上看不到半点笑意。

　　“那是因为你藏得太好了。”

　　她决定撒一个善意的谎言，技巧拙劣，一眼就能被看穿，但安德并没有戳破它。“想被人找到的话，你需要适当装傻，笨拙地露出点破绽。”艾莉牵着安德的手教他，但他根本不需要知道这些。

　　“可我不想输。”安德回。

　　艾莉“哦”了一声:“那你就藏着吧。下次是不会再有像我这样的人愿意去找你的。”

　　“知道了。”安德觉得有些好笑，“等你下次做鬼时我再故意露出点破绽吧。”

　　从这时起，艾莉变成了他心中独特的存在。短暂的思春期围绕着她展开，他会趁她不注意时偷偷看她，即便她对此一无所知。

　　他会烦恼她为什么会如此迟钝，可又会突然感到庆幸，起码两人还可以作为朋友，毫无顾忌地愉快玩耍。

　　这一切的一切只有他的狗狗玩偶知道。后来，安德将它作为礼物，亲手转送给了艾莉。

　　可惜玩偶不会替他说话，而安德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青春就悄悄到达了尾声。

　　玻璃窗破碎的尖锐噪声划破雨夜，某一天，艾莉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遭遇了严重的车祸。

　　肇事者醉酒行驶，加之雨天路面湿滑，他将车加速开上了人行横道，而艾莉不幸就站在一旁。刺眼的白光将她全身照得惨白，艾莉被吓得一动不动，眼看就快要撞上时，有人一把推开了她。

　　“你知道自己很像一只小狗狗吗？”

　　艾莉故意偏过头去不理他:“不要总是黏着我!你难道就没有别的东西可玩了吗？”艾莉吼道。

　　“是啊。”安德伸出“爪子”，他装模装样地挠了挠她的衣角，“你才发现吗？”

　　“……”艾莉只当他是在胡来。

　　不要视而不见，我就是一只跟在你身后的忠诚的小狗狗啊。我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即便你最喜欢的人不是我也没有关系。

　　走马灯般的过往在她眼前不断流逝，幼年的艾莉逐渐长大成人，身形也渐渐与她完全重合，而安德却还是未长大的年幼模样。

　　她知道自己还未醒来:“这在现实中是不会发生的，这是你刻意为我筑造的梦中梦吗？”

　　回应她的是倏地一声灯灭，艾莉记起了那段被遗失的回忆，他的确遵守了自己的承诺一直在守护着自己:无论是玩偶被抢时，还是车祸时。哪怕是对抗着微不足道的噩梦，他也会站出来为她保驾护航。

　　“其实，我并不希望你想起来。”

　　“但我必须要这么做，我需要再次回到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