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铃》遊

10、第 10 章

　　艾莉和安德两人都是不太善于表达爱意的内敛型。

　　两人时常并排而坐，中间隔开一小段距离，安德会率先伸出手来，用小指试探着勾住她的手背，最后顺利绕过，来到正中。

　　这在旁人来看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肢体接触。显然，在公园里的两人比在家里还要糟糕。“你在干嘛呢？”艾莉问，她没有动弹，而是由着对方像条灵活的鲶鱼一样，在左手旁四处游走。

　　“因为无聊，不知道该做什么就这样做了。”

　　艾莉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做什么？你看看对面，那就有现成的例子。”

　　安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对面的长木椅上坐着一对热恋期的情侣。他们的年龄看上去与二人相仿，但相处方式却截然不同。

　　“他们下一秒估计就要亲到一起去了。”

　　他们的手慢慢交缠到一起，安德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每当他想学着去靠近一点，就会被艾莉一巴掌给拍回来。

　　“可不是么。赌吗？”艾莉转头看他，安德还扬着手，一脸难以置信，还没缓过神来的样子。

　　“赌什么？”他揉了揉自己的手心，幻想着对方会说出些什么甜蜜赌约来，可事实是，她就是一块不开化的朽木，活该她一直单着，死活找不到男朋友。

　　“赌他们几秒钟能亲上。”艾莉指了指对面。

　　安德:“……”

　　他有些后悔了，自己还不如就这样安静地待着呢。

　　“为什么……明明是我们两个人的出游日，你却总喜欢扯上别人。”

　　“我赌三秒。”

　　那对如胶似漆的小情侣距离拉近了几分，木椅明明还宽敞，却被他们坐得像单人沙发。

　　“不，五秒!”安德不敢高声说话，他小声地反驳道。

　　“不是说不喜欢扯上别人的吗？”艾莉先一步脱口而出，谁曾想安德立马就跟了上去，半点都没多犹豫。“是不喜欢。”这注定是一场无趣的赌注，他认为自己已经被打扰了，但依旧选择了打起精神陪她。

　　世界忽然慢了下来，她听见树叶在头顶窸窸窣窣地叫唤个不停，有一片奋力挣脱开了枝的怀抱，悄然落在了即将紧密贴合的双唇之间。落叶巧妙地阻隔开了吻，可他们的心依旧相互紧靠。

　　而另一对的运气显然就没有这么好了。

　　安德:“这算什么？亲上还是没亲上？”

　　他随手拈来一片落叶，无论横看竖看，模样都像极了艾莉小巧的唇形。

　　艾莉卷了卷鬈发:“当然是算没亲上，看起来我们都输了。”

　　“呵。”安德轻哼出一声鼻息，“如果算亲上的话那就是我赢了。因为这，你会才说我们都输了对吧。”他的语气不带置喙。对于他的莫名笃定，艾莉也不多作反驳。

　　“如果我赢了，我是说如果，那你会给我什么奖励？”

　　叶片被抬起，安德将它放在自己的眼前，阳光如戟贯穿而过，边缘处闪闪发光，像她涂完唇彩后唇峰处的那抹珠光。

　　艾莉知道他想要什么，可逗人玩是多有意思的一件事情，他越想得到，她越偏不爱给。

　　“想要奖励？好啊，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风托着话语送进他的耳朵尖，像是股灼人的热风，安德被惊得瞳孔一缩:“我根本没看到过你准备，何况你两手空空，你要怎么给我？”

　　“不需要准备，这只是一句简单的话而已。”

　　她像小恶魔一样地轻笑出声，直到看见安德的眼睛黯淡下去才停下来。那像前晚回家时家门前突然熄灭的那盏路灯，被烧得昏黑的钨丝绽出零星的火点。

　　这只傻狗明明已经不抱希望了，却还是对她有所期待。他喜欢奖励，无论轻重他都喜欢。或许这只和给予者有关。

　　“生日快乐呀，安德。”

　　艾莉捧起一手树叶当做礼炮彩花，像瀑布一样当头浇下，安德很快被这片绿色的海洋埋没，“什么？”他连惊讶的表情都忘了做，“原来今天是我的生日吗？”

　　“不可能。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可能会记得，何况你还失忆过。”安德很快就发现了古怪的地方，他轻轻一推，将站起身的艾莉又推回椅子上。

　　艾莉笑着缠住，佯装着打闹的样子，自己的手扣在他的手背上:“所以我是怎么知道的呢，要不要来猜猜看？如果你猜对了，还会有额外的奖励。”

　　“我猜不出来，不知道。”

　　“不想猜？”艾莉将手抽离出来。安德伸出手上前阻拦，他在原地委屈地嗷嗷叫:“就不能看在今天是我生日的份上告诉我吗？”

　　“好。你先放开我我就告诉你。”

　　安德一身精瘦的膀子肉，他想制住艾莉，强迫她告诉自己其实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但他还是听话地撒开了手。“喏，我放开你了，你该告诉我是怎么知道的了吧？”

　　艾莉扭了扭手腕:“在那本旧日历上，我小时候用的那本。”她比了个小正方形，安德很快就知道了她说的是什么。“但那本日历早就不能用了，你还去翻它干什么？”

　　“今天整理东西偶然看到的。”

　　“那本日历上没记什么东西，只有一处用红笔圈起来，画了个圆，它太过显眼所以我就记住了。”

　　“难怪你小时候能记住我的生日。我还记得有一次我的生日都快过去了，你匆匆忙忙跑上我家，带了只照明用的白蜡烛烘托气氛，和一块一口就能吃完的小蛋糕装作生日蛋糕给我庆祝生日。”

　　“是啊，但我记住的事情可不止这些。”艾莉指了指远处的冰激凌车，“看，你的奖励来了。”

　　“你不是最喜欢吃薄荷巧克力味的吗？”

　　“我猜这一定也在那本日历上。”安德舔掉嘴边的饼干碎屑，明明他们都是成年人了，怎么最近总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地生活。

　　艾莉没有买，她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他自顾自地高兴又自顾自地失落，偶尔拿出餐巾纸去接从他手肘上滚落的奶油，她知道他的小脑瓜里不是有千百种奇思妙想就是有满肚子疑惑。

　　“错啦，安德，那不在日历上。”

　　她俯下身来趴在桌上，像一只伸着懒腰打哈欠的小花猫。安德以为她累了，还伸手去替这只柔弱的奶猫揉肩捶背。

　　也只有在艾莉累了的时候才能看出来:其实艾莉的年龄比安德要小。“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和你说过，你应该记得才对。”

　　任凭他怎么调动脑海中的记忆，都想不起来艾莉和他说了些什么话。“你和我说过？什么时候？”

　　“就是我和你最后一次度过的那次生日。”

　　“啊……那次啊……”

　　安德的喉结微动，艾莉看着他将最后一口冰淇淋吞咽下肚:“没错，就是那次。”

　　“你说了，你想吃一个薄荷巧克力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