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玫瑰》陈遇秦

3、沈稚

　　大门“咔哒”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蔓延看不到尽头的柏油山路，两旁的路灯散发出温柔静谧的灯光，仿佛爱丽丝仙境令人心驰神往。

　　他们将车开进馥山别墅后，大门缓缓关上，顺着逐渐变小的视野向后看去，那些穷追猛打的狗仔终于还是跟到了这里。

　　“姐，你确定让他们跟到这里来没关系吗？”

　　陈希深知沈稚对个人隐私的重视，之前在美国的时候，她生活简单，平时最多出门逛街被拍，却从未泄露过丝毫跟家人有关的信息。

　　即便是网络上的无端揣测，也会被立即公关。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沈稚安慰地摸摸陈希的脸，“安心在姐姐家住吧。”

　　“不过姐，你家到底在哪儿啊？”车子越往上开，陈希越是疑惑，这一路上除了树林路灯，她竟然连一栋建筑都没有看见。

　　“马上就到了。”说着，车子过了个大弯道，来到又一扇大门前，大门一侧的岩壁上“馥山别墅”赫然在目。

　　保安室前站了个人，手中拿着水杯，来回不停地踱步，时而喝水，时而抬头观望，终于在看到他们的来临时，露出了激动的笑容。

　　周安文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一时间声音颤抖难以抑制，“小姐？”

　　“好久不见啊，安叔。”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安叔激动得不知所以，“老爷老夫人都盼着你回来呢！”

　　“这个时间，爷爷奶奶都休息了吧？车上还有我的朋友和行李，麻烦您开门让车开进去，再打个电话告知阿识姑姑。”

　　“不麻烦不麻烦。”

　　哪有回自己家还说麻烦的？

　　大门缓缓打开，馥山别墅的全貌缓缓展现，不同于想象中的欧式建筑，馥山别墅从景观绿化到建筑都是非常传统优雅的中式风格。

　　置身其中，呼吸都下意识放缓了。

　　馥山别墅的存在已经远远超出住所的意义，而是作为彰显家族底蕴的存在，静静坐落于馥山之上，提醒着众人，沈家在筠城举足轻重的地位。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想象竟然真的有人能在筠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坐拥馥山，建造出这样的私人府邸。

　　前来接待的阿姨身着素色裙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面色温和，却有两分不怒自威的气势，看样子不是普通家仆。

　　“小姐，您回来了！”

　　阿识姑姑扶着沈稚下车，待她站稳后才放开，然后对着她微微鞠躬行礼。

　　“姑姑这是在折煞我么？”沈稚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您不要这样，您是长辈。”

　　“这位是阿识姑姑，说是别墅管家，更像是家人，她从小照顾我长大，她来这里的时间比我还早许多。”

　　“这两位是我工作伙伴，我们在筠城的行程出了点意外，只能带他们回来对付一晚了。”

　　“我知道的，你的经纪人和助理。”阿识姑姑面带微笑看向喻春两人，“多亏你们照顾稚稚了。”

　　“快进去吧，客房有现成准备好的，厨房那边也都吩咐下去了，这么晚回来，累坏了吧？”

　　餐点准备的是筠城传统菜系，用完餐后，阿识姑姑带着喻春和陈希去了客房，沈稚则回了自己的房间。

　　轻轻推开门，房间里的灯正开着，浴室传来放水的声音，化妆台上的护肤品整齐排列，她的小熊在床头安详等待。

　　仿佛她从未离开。

　　沈稚坐在梳妆台前静静放空，直到房门敲响，阿识姑姑端着热牛奶走了进来。

　　“姑姑，让您大晚上的还这么操劳，辛苦您了。”沈稚接过热牛奶，浅浅抿了一口。

　　“这是哪里的话，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阿识姑姑走近，含泪看着沈稚的脸庞，温柔地替她梳理头发，“今天晚上我总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远在千里之外的女孩儿就这样回到身边。

　　“洗澡水差不多放好了，您原先留下的护肤品不少都过期了，老夫人嘱咐换了新的，衣柜里的衣物定期清洗，原来每季定做的旗袍也还按着原来的尺寸做着，这都是老人家的念想。”

　　沈稚听了这话，莫名鼻头一酸。

　　“奶奶的身体还好吗？”

　　“总说自己身子骨硬朗，要坐飞机去美国看你呢，每次都被老爷子好说歹说给劝下来的。”

　　姑姑只当笑话讲给她听，沈稚却越发内疚，她在美国的这几年，刻意减少了跟国内的联系，却不去想，逢年过节的几通越洋电话，怎么能让家中老人放下牵挂。

　　“小姐，好好休息吧，明早阿识给你做你最爱的蟹粉汤包。”

　　阿识姑姑离开，沈稚也起身朝着衣柜走去，果然有许多衣裙是她从未见过的，应该是这些年陆陆续续做的，沈稚取了套贴身衣物，走进浴室。

　　泡完澡后，身体上的疲乏消解大半，沈稚拿出包里的照片，钻进被窝，头靠在小熊公仔的肚子上，将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

　　装着照片的信封角落留了电话，沈稚犹豫着将电话拨出。

　　“你好，请问你是……”

　　“我是谁你不知道？”

　　果然，问也白问，她就不该问。

　　“那个，你之前说的事，要不你再说说。”

　　“你指哪件事？是你经纪人那个妹妹的行踪，还是说我们的婚事？”

　　他这个语气怎么像是她求着他结婚似的？

　　“那个，要不把结婚换成情侣关系怎么样，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配合的。”

　　“那就恕我无可奉告了。”程斯隐驳回了她天真的提议，并且非常直接地打破了她的幻想。

　　“沈稚，我不做冤大头。”

　　“既然沈小姐这么没诚意，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沈稚暗暗后悔，她怎么蠢到以为自己可以从最精明的商人手里讨到好处，唯恐刚才的一番举动惹怒了他，在他话音刚落之际，认命地回应了他。

　　“我答应了。”

　　“程斯隐，我答应了。”

　　“但是，你能不能先把安妮的位置告诉我，你也说了，她现在处境不是很好。”

　　沈稚说完话，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只听见程斯隐仿佛舒了一口气，然后如尘埃落定般告诉她：

　　“稍后发给你。”

　　竟然这么好说话？还真是善变的男人。

　　“你现在不怕做冤大头了吗？万一我知道后反悔了怎么办？”

　　“这通电话我录音了，你敢毁约，我就只能拿着录音亲自去馥山别墅找老爷子要人了。”

　　果然他还是很懂怎么拿捏自己的七寸，要是让爷爷知道她为了旁人用婚姻做交易，要发多大的雷霆之怒，她想都不敢想。

　　程斯隐言出必行，果然在电话挂断之后将安妮的所在地址发了过来，沈稚将这串地址复制到导航软件中查看，显示的是芝加哥。

　　“想我想到睡不着？”门从里面打开，喻春穿着睡袍，毛巾搭在头上擦拭着湿发。

　　“少爷我这该死的魅力啊。”喻春揉了揉眉心，边说着臭屁的话边往房间走去。

　　他这种故作轻松用以掩饰疲惫的做法，沈稚一眼看穿，这趟工作行程的压力，他并不比她小，好在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假期有什么安排吗？”沈稚试探着问道。

　　每次新戏杀青，沈稚总会给自己放个假，她身边的工作人员专职为她服务，自然也跟着一起休假，更别提作为经纪人的喻春了。

　　“谁知道呢。”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我陪你。”

　　喻春走到窗边的沙发前坐下，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的同时，还不忘继续擦头发。

　　“那你看看这个吧。”

　　“这什么？”喻春嘴上在问，手已经非常诚实的做出动作，话音刚落，他落在照片上的目光已然静止，随之而来的是长久的静默。

　　“之前托家人帮忙找，照片我也是刚拿到的，人在芝加哥，看情况并不乐观。”沈稚将定位一并发到喻春的微信。

　　喻春看着手上的照片，越发眉头紧锁，嘴里低声呢喃着芝加哥，愣了几瞬，突然问道：

　　“能给我一些酒吗？”

　　沈稚无奈摊手，比起酒他可能更需要冷静。

　　“她在芝加哥生活的并不好。”沈稚在众多照片中着重挑出几张，摊在喻春面前的桌子上。

　　喻春愣怔地微微点头，照片里的人分明就是安妮，却早已经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大相径庭，这几年他找了许多地方，她小时候生活的城市，从前说过想去的地方……

　　却从来没想过，会是芝加哥。

　　这个看起来跟安妮的人生轨迹毫不相干的陌生城市。

　　“对了，刚刚在路上我想了许多，现在也算是下定决心了，我想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我的家人都很想我。”

　　“这不是一个好想法。”喻春决然回绝。家乡对每个人来说都有特殊的意义，可不尽然都是美好。

　　之前对于沈稚来说，不是。

　　“我看到这些照片时，突然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沈稚后倾靠在沙发上，若有所思，“你知道我很久不去想那时候的事情了。”

　　“可我不想不代表它未曾发生，过去的三年我一直都在逃避，每一天的轻松快乐都像是偷来的，我很清楚，它扎在我的心里，从未消失。”

　　沈稚的言外之意，喻春心领神会。

　　“所以就趁这次机会，你去拯救安妮，我来疗愈自己，希望假期结束的时候，用更好的姿态来面对对方。”

　　喻春的心情十分复杂，满腔想说的话一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无奈地轻挑眉角，转头看向窗外静谧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