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路过的普通通房》四夕一时

1、第 1 章

　　1.

　　谢镜湖被救了之后很想感谢这里的主人，只是照顾他的人却说不必了，主人举手之劳，言下之意让他养好伤早点离开。

　　尽管百般不愿，但是在找不到理由再停留了。好在这里的人还算和善，又或许是认为凡人脆弱，倒也没有出言驱逐。

　　和越千里相识是在琅嬛楼，这里有很多藏书，谢镜湖如饥似渴地阅读，希望把这些东西都记到脑子里。越千里就在二楼的窗口位置，她前面放的书并不像是这里的风格，倒像是人间随处可见的情爱话本。

　　阳光斜着照进来，落在她的肩膀，她整个人都在发着光。那张过分美丽的脸上有些冷淡，看到有人过来，漾起一个笑容，冲散了疏离。

　　谢镜湖上前和她交谈，他有天然的魅力博得这样的小姑娘青睐。

　　看她的姿态并不像侍女之流，若说是此间主人的家臣，但又显得太无所事事了些。无论是谁，谢镜湖都觉得这是一次机会。

　　又一次他走的更远，遇到了几个相貌、谈吐都不俗的男子。

　　和身边侍从交流，得知那是这里主人的侍妾。谢镜湖心中有了些想法，若是这里主人好男色，那必定子女不丰，他结交的那位姑娘定然很受重视。试探着问到却被告知这里的主人没有孩子。

　　2.

　　再次见面那位名叫越千里的姑娘仿佛在等他，谢镜湖不敢冒犯表露野心，等到又熟悉了一段时间，没有人提醒他伤好了该走了的时候他向那位姑娘流露出了一丝哀伤。

　　谢镜湖：“光明宫哪里都好，这里藏书万千，可惜我一介凡人，不能久留。”

　　越千里：“你若想留，自然可以留下。”

　　她带着洞察一切的目光：“我是这里的主人，你若有心，自然扫榻相迎。”

　　震惊之余，谢镜湖想了想现在动荡不安的三界，想了想遇到的那几个面首，还是决定留下。

　　越千里对此毫不意外：“欢迎你来到光明宫，践行你的命运。”

　　这大概是什么特殊的迎接仪式，谢镜湖想，无论如何能留在这里就够了。光明宫在仙界地位超然，他从饥荒战乱的人间到仙界，再到光明宫，已经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了。

　　3.

　　越千里和从前没有什么变化，对他的爱没有比旁人多一分，也没有比旁人少一分。不同的是这里的人对他更加恭敬，他想学的都会有人教，琅嬛楼那些不只是和文字写成的书也有人耐心告诉他是什么意思。可惜的是他是幻术师，无法修炼法术。

　　他冷眼看着越千里，这个女人法术也平平，却凭借血脉成为光明宫之主，有许多人忠诚效命。

　　转折是在一个秋天。

　　越千里在很大的桌子上摆弄着模拟星轨的银器，突然抬头问他：“要不要举行一场婚礼？”

　　谢镜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说：“那我不想看见别人。”

　　话刚说出口就暗道不妙，尽管是枕边人，而且越千里也没发过什么脾气，但他总是有些忌惮。

　　却不想越千里只是无所谓的点点头：“好。”

　　4.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了——越千里有了身孕，她的孩子应该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父亲，而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面首。

　　越千里在莲花池边，让他读一些书，但是在他拿过来的时候却抽调了一部分。

　　“写这些书的人没有什么才华，这些书不用看。”

　　谢镜湖点点头，乖巧的拿走这些。

　　而在从前，他看的时候，越千里从来没有发表过这样的看法。别说光明宫，就是仙界他也是刚刚到来，哪里会知道这些书值不值得看。或许是他只配看这些她看不上眼的书，或者她不觉得一个以色侍人的男人需要看懂这些。而现在让他读书，是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5.

　　那个孩子太像越千里了，唯我独尊的气势隐藏在温文有礼之下。越千里对他很是严格，也对他投入了很多心血。与此同时，她像是对外界的很多事情失去了兴趣，沉迷在星象之中。

　　偶然一次路过，那个孩子问那些空荡荡的宫殿是做什么的，一旁的侍从微笑着回答，那是主人的面首，并补充道，是曾经的。那孩子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谢镜湖像被扒了衣服一样狼狈。

　　但是从那孩子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同，他还是很尊重自己，完成着越千里和十四位老师给他布置的课业，很多谢镜湖都看不懂。这里的人对他的态度越发尊重，谢镜湖知道这是因为他的儿子，越来越符合一个继承人的身份了。

　　6.

　　越千里难得出现，问他要不要出去走走，看看人间，谢镜湖自然不会不答应。

　　只有他们两个人。

　　在光明宫过了没几年，人间已经大变样。不见首领、巫祝，繁华昌盛到他已经完全认不出来。

　　越千里看着人家，语气微妙：“后悔吗？要是你当年不留下来，在人间也会是一位很了不得的幻术师。”

　　谢镜湖亲昵地靠近她：“要是我在人间，早就化作一抔黄土了。”目睹凡人死亡的谢镜湖，从九岁到十九岁，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废寝忘食的研究才从大巫祝那里找到了通天路，脱离了凡间，怎么会后悔。

　　“不后悔就好。”

　　7.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浮游裂隙，虽然说光明宫专门处理这些的，但这一次问题很大，越千里对他说：“你走吧。”

　　谢镜湖一惊。

　　“我支撑不过半个时辰了，如果你要是能回去找人救援，还有点希望。”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自己，谢镜湖转身就走，“你等我！”

　　不知道越千里答应了没有。

　　但回去的路上，谢镜湖突然想到，要是越千里回不去，那么光明宫就是他的孩子的，甚至孩子太小，自己也是有资格先成为其主人的。

　　脚步慢了下来，到了光明宫找到了南冠子，让他救人。南冠子却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急切，准备了东西才走，到了地方只剩下冰冷的尸体的光明宫之主的佩剑。

　　谢镜湖悚然发现，南冠子走之前带的东西竟然是棺材。

　　之后的时光谢镜湖惶惶不可终日，但他害怕的一幕并没有到来，没人指责他——除了他的儿子。但南冠子站在他的这边，告诉孩子，这是天命。

　　就在他以为南冠子有什么企图，却被告知自己的孩子成为了光明宫之主。就在当天，他的儿子离开了这里，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8.

　　谢镜湖的耳边不期响起了越千里那句“后悔吗？”

　　END

　　番外：

　　很多年后，多到谢镜湖都忘了越千里长得什么样子了。

　　人之欲是无法满足的，只会越来越大。缠绵的情人变成了祭品，血脉相连变成了他争夺气运的武器，直到被他的儿子发现，谢镜湖重新开始了仓皇的逃亡。

　　有时候他觉得越千里身上的某一部分在他身体里面活了下来，而这些东西终将杀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