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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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路遥趴在电脑桌前，像往常每一个深夜一样。
电脑还开着，里面的文档并没有做完。
通常在五分钟后，手机闹钟响起，她会醒过来，伸个懒腰，揉揉眼睛，半梦不醒的继续工作。
但是现在不会了。
闹钟会响，响到手机没电，然后关机再没有声音，倪路遥也不会再醒过来。
她因为长期混乱的作息，以及熬夜，心脏骤停，猝死了。
即便她现在和平常看起来还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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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孜孜不断的响，电量开始告急，从75％到5％。
在即将黑屏的一瞬间，倪路遥猛地睁开眼睛，伸手关掉闹钟。她看着手机还剩下的微弱电量，有点出神。
死亡的感觉太过于真实，那一瞬间心脏剧烈的抽痛，无法呼吸，像是被什么死死摁住，她不能挣扎，也无法挣扎。
她只能眼睁睁的感受到意识变得抽离，然后模糊，然后彻底消失，像是飘在了虚空里面，没有什么能够被瞧见。
一切都不在，一切都没有了。
然后她听到了系统的声音，只有系统的声音。
机械质感在无端静谧中令人恐惧。
系统说，她是熬夜猝死的，而他有办法让她复活。
——只要她去执行任务。
——只要她补足缺失的睡眠。
——只要她完成终极任务就能复活。
复活，活过来，这对她的诱惑太大。
细节倪路遥根本就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自己问终极任务是什么，而系统不说。
系统只说，如果她在闹钟停止前不将闹钟关掉，她就会失去再一次活过来的机会。
她就会死。
倪路遥不想死，她想活。
这个世界雄奇又伟大，她还没有去看过，她想活。
她想，无论代价是什么，她都想活。
所以她关掉了闹钟，她活了。
“宿主，很高兴见到你。”
脑海里忽然传来电子音，许是因为不适应，将倪路遥吓得一跳。
“完成初始任务后系统即会生效，在此前系统会透支给宿主一小时零五分的生命值。”
不等倪路遥问，系统又道：“任务将在五分钟后开始，任务内容：在外滩的观景游轮上陷入睡眠30分钟。”
“注意，此为第一次任务，如果失败，无复活值可扣除。”
“即复活失败。”
“宿主不可以在任务开始前出门，但有权计划路线。”
倪路遥的脑子一片发蒙，有点转不起来，她感觉系统所说的每个字她都知道，可是组合在一起她偏是听不懂。
怎么也听不懂。
脑海里的机械音还在响，宣读着游戏的具体规则，但倪路遥已经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她满脑子都是一小时，一小时，一小时。
还剩下一小时。
当时是为了工作方便，她现在住的地方其实就在外滩的不远处。
但是说是那么说，但实际上路程大概有个十几分钟，还要买票，排队，上船。
能够在船上呆着的时间可能总共都到不了三十分钟，可她却还要保证自己能够在上面睡满三十分钟。
这还是算的正好有时间合适的邮轮的情况下，如果没有，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宿主放心，存在即合理，我们是讲道理的实验，经过专人测试。”
“更何况，这只是个初级任务，以后还有有难度更高的任务等待宿主。”
倪路遥没有再睬它，直接掏出手机，开始输入目的地打车，又跑到卧室拿了钱包，把所有钱都塞了进去。
等她一切准备就绪，站到门口的时候，三分钟已经过去。
系统正式开始逼逼赖赖的倒计时：“还有五十九分五十八秒。”
几乎是得到可以离开家的指令的一瞬间，倪路遥猛地打开门，开始往外冲。
现在才是初春，天还有一点冷，尤其是在夜晚，太阳降落了寒气就开始肆意蔓延，出门的实在着急，没有披风衣，只有一件在常温室内穿着的毛衣，根本不经吹，来了阵风，初春的寒意变得比凛冬还刺骨，倪路遥冷的发抖。
外滩内圈附近人流过于密集导致外来车辆无法开入，也没有公交线路，所以想进内圈只能靠腿，下了出租车后倪路遥只能一路狂奔。
手机早就没电了，像是系统刻意设计的般，她无法想任何人求助。
现在是晚上十点半，正是外滩人流开始退散的时候。而倪路遥，逆着人流，一路向前狂奔，不敢有片刻的停歇，耳边是系统的倒计时：“还有四十九分钟。”
周围的一切都好像是静止不动的，只有她在动，在向前，在不断向前。
就好像没什么能够让她停下来。
唯一庆幸的事下楼的时候没有穿高跟鞋，只穿了一双运动鞋，倒不至于跑起来崴脚之类。
时间还在倒计时。
四十八分钟。
四十七分钟。
倪路遥猛地撞在了一个人身上，往后退了两步，抬头。
是一个中年妇女。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赶时间。”倪路遥喘着气，不停的道歉，在确认女人没事后，她又开始向前看。
看路，看景。
这里已经能够遥远的看见江景了。还来得及。
再往前一点就可以了，她不能停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时间。”倪路遥又道，系统又开始倒计时，46分钟，她已经无暇估计其他了。
她的脑海里唯有跑，向前跑，别的什么也没有。
甚至没有空去想任务失败后会是什么样子。
她会死吗？
可她好像已经死了，现在的生命是透支来的，是要还的。
完成了任务她才能接着活。
不完成任务她很快就要死了，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到达售票处的时候是十点二十五分，还剩下两个售票窗口在工作。
一个有人在买票，一个没人。
还有四十三分钟。
倪路遥冲到售票窗口，气来不及喘匀：“我要最近的轮渡的票。”
售票员：“一张？”
倪路遥：“一张。”
售票员：“房间已经卖完了，只剩下大厅的了。”
倪路遥喘了口气，点头：“可以都可以，可以快点吗，谢谢。”
服务员：“再次确认，一张普通票，售价150元，启程时间十二时二十五分。”
倪路遥从钱包里拿钱的手忽然就顿住。
十二时二十五分？！
那时候倒计时都结束了！
系统也开始十分符合时宜的报数：还剩下四十二钟。
“最近的一班不是十一点半的吗！”倪路遥问：“我要买那班的票。”
“还有票吗，我要买那一班的。”
“不好意思女士。”售票员微笑着回答：“十一点三十的轮渡票已经卖完，并且我们会在轮渡开始一小时前停止售票，开船前半小时停止登船。”
倪路遥感觉自己有一点脱力，差点倒下去，却又因为手还撑在售票台上而依旧还能支撑着。
她傻愣愣的看着售票员的脸，能分清她的唇瓣在动，却听不懂售票员到底在说些什么。
脑海之中轰鸣一片，脸倒计时的声音都停了。
好不容易得来的复活机会，她好像搞砸了。
倪路遥的思绪彻底乱了。
如果她在接到任务的第一时间就开始执行呢，那会怎么样。
如果出租车可以开的再快一点呢？
如何她刚才没有撞到那位女士呢？
又如果，她可以跑的再快一点呢？
她会不会来的及。
她不知道。
她恍惚的把手从售票台上收回来，想要起身往外走，却发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大概是太累了，她根本没有吧办法站起来。
腿根本就使不上任何力气。
她又回到了那种，身体一切都不受自己控制的状态。
售票员看她这幅样子，以为是出了急事，不由得提醒道：“女士，现在距离登船还剩下12分钟，您可以过去看看能否从还未登船的乘客手上买一张票。”
这句话倪路遥听清了，她眨了眨眼睛。
仿佛只有眼睛是全身上下能动的东西，再然后她的手指抽动了一下，手上有了力气，脚上有了力气，能够站起来，能够继续向前走。
她的头发有点乱了，但她无暇顾及，她很累，但她似乎感觉不到。
她又是依旧，只知道向前 。
“女士，登船区出门向右拐。”售票员在身后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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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邮轮的最后五分钟，大多数游客都已经上去了，只留了几个零星落在外面，像是在等人。
放在平常，倪路遥是绝对不敢上前去问的，她很害怕和不熟悉的人交流，但是这次不一样，她并没有什么别的选择。
除了向前，她别无选择。
耳边有小孩子的哭声传来，倪路遥闻声木讷的回头看。
说是小孩子最心爱的风车掉了，执意要回去找。
父亲抱着孩子在哄，母亲在一旁发火，“让你拿好你不好好拿，现在掉了，哭有什么用？票我已经买好了，你要上去就上去，你不上去我就和你爸爸上去，你自己在下面呆着吧。”
孩子父亲回头想要辩解，立刻又被骂了回去：“现在已经过退票时间了，你别一天天的就知道哄着她，看现在都被你哄成什么样了？一天天的就知道哭……”
系统依旧在冰冷的倒计时，还剩下37分钟。
倪路遥擦了一下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的泪水，转身就朝他们那边走。
“我可以买票的，多少价格都可以，你们可以把票卖给我吗？”她凑过去说，语无伦次道：“什么价格都可以，可以把票卖给我吗。”
她掏出钱包，把身边所有的钱都拿出来，钱包里存着的几个硬币散落一地，她又问：“可以把票卖给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倪路遥眼睛不受控的酸涩，又开始有眼泪向外流。
那位母亲大概是被倪路遥的状态吓了一大跳，小女孩也停止哭泣，朝着她眨巴眨巴眼睛，然后郑重的把票给她：“小姐姐，我的票给你，不要哭，妈妈说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倪路遥再也控制不住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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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截止登录船的最后一分钟，倪路遥检了票，从甲板上上了船。
彼时眼角的泪还未干透，隔着模糊的视线，一抬头就能看见整片江景以及湖对面高耸建筑群。
大厅上已经待满了人，有的人依在栏杆上看江景，对面的东方明珠从塔顶散发出许多柱五彩的光，陡然炸裂开来的的光柱，点亮一整个夜空。
中心大厦在播放广告，五彩缤纷的画面一幅幅划过，嘈杂又哄闹，人声鼎沸，满满烟火气。
这里是人间，是世界，是倪路遥不愿意离开的地方。
灯光秀要开始了，人们都往甲板上涌，大厅瞬间变得空落，倪路遥顺势坐到一个靠边的位置上。
倒计时还剩下三十二分钟。
在这个三十二分钟内陷入睡眠三十分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了的原因，坐下不多久，甚至不怎么需要酝酿，倪路遥就倚着船板，沉沉睡了过去。
时光一分一秒的流逝。
人们依旧吵闹喧哗，而她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和一切隔绝。
灯光秀到了一半，烟花也升了起来，天空被点亮如白昼。
而倪路遥却难得睡了个好觉，在这如火如荼的人潮中。
梦里面走马观花，她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她就有一个梦想，等她长大了，她要背上旅行包环游世界，看遍山海，跨遍山河，要将这世上的一切美景都收于眼底。
她想做个过客，想在美丽的地方留下足迹，是否有人记得却并不重要。
她要一生洒脱无所拘束，她要无所忧愁勇往直前。
可越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越觉得不可能，学习，工作，生活，家庭，随便一样单独提出来，都能将她压垮。
让她只能无谓挣扎。
……
幻影秀结束的时候，中心大厦屏上的广告也停止播放，出现了一个巨型的时钟，开始最后一分钟的倒计时。
等秒钟指向0时，就是新的一天，一切都是新开始，过去都会烟消云散。
人们也开始从甲板上走回大厅。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缩在角落里睡觉的倪路遥。
开始有人在她的身边聚集。
人们并不知道她是因为累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又或者是否需要帮她拨打120。
开始有人试着唤醒她。
中心大厦上的倒计时已经过了一半，机械的，又像是心脏脉搏跳动，秒钟每震动一下所发出的声音都真实的可怕，在耳边回响。
倪路遥潜意识中知道有人在叫她，但她却不敢醒，更不敢睁开眼睛。
时间很快就要到了。倒计时只剩下了□□秒。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聚集过来。
当倒计时进入最后十秒的时候，开始有人试探的伸手摇晃倪路遥的肩膀。
在这么一个吵嚷喧闹的地方睡着委实不易，这种状况不得不让人担心是出了别的什么不可控问题。
“小姐，你醒一下，小姐。”
在潜意识中，倪路遥差点就要睁开眼，但又被脑海之中变得刺耳的倒数声暂停拉回。
她的意识沉溺于过去，又被现实杂扰。
但却有一个念头一直存在，还有五秒，如果睁开眼，一切都前功尽弃了，生死陷于一念之间。
所以她不能醒。
依旧有人在摇晃她，但这次她可以做到置之不理。
甚至有点无法感受到，她好像睡的更深了。
中心大厦开始最后的计时。
三。
二。
一。
伴随着秒钟指向零的那一刻，东方明珠的塔顶暂时迸发出许多股猛烈的灯光，夜空中明亮如白昼，倪路遥睁开了眼睛，这一片美景在她的眸中肆意绽放。
她全身的的疲劳全部消散，轻松的不像话儿。
耳边是毫无情感的电子音：“恭喜宿主完成热身任务，正式获得复活机会。”
倪路遥所坐的这个位置虽然偏僻，但却正对着窗，窗对着东方明珠。
光柱颜色变得越发鲜艳，不断向着四面八方扫射，天空都被割裂开来。
所有的美景都落在了她的眼底，在眼球上幻化做明明灭灭的烟火。
中心大厦的倒计时结束，转而变成一行大字：新的一天欢迎你。
就好像真的是某种欢迎仪式一般。
欢迎你。
倪路遥将这句投影在巨幕上的话读了一遍又一遍，又在心中说。
欢迎你，新的一天。
欢迎你，繁华人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