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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下午的时候雨停了,这让没带伞家离学校很远且骑自行车上学的三人松了一口气。但是走到半路的时候,大雨悄然而至,来得猝不及防。

      孟昔年躲在在刘锡的后面,忍不住仰天长叹,“为什么我今天这么倒霉!”

      欢欢奋力骑车,气喘吁吁,不过这仍挡不住她的辩驳,“不只是你,是我们!”

      到家的时候,三人都成了落汤鸡,互相看着对方笑话了一阵,才各回各家。

      孟昔年长了记性,无论天气阴晴,她的书包里总会常备一把折叠小伞。

      第二天,欢欢和刘锡两人双双感冒,喷嚏声此起彼伏,萦绕在幸存者孟昔年的周边,像被蜜蜂围住,嗡嗡声不绝于耳。

      只有孟昔年幸免遇难,在担心两位伙伴的同时,也颇为自己的身体素质洋洋得意。天空虽然阴沉,但是校园早上的空气清爽舒适,更趁得孟昔年精神气十足,只是左右两位脸色越发不太好看。

      孟昔年从两人之间走回来,倒退着往前走,面向她们两人,开始了自己对于这次淋雨只有自己没生病的长篇大论的看法,同时提醒他们,让他们帮自己留意后面有没有障碍物。

      “刘锡,你常常讽刺我吃得多,现在知道了吧?吃得多,身体好!”孟昔年一脸认真,头头是道。转而,又面朝欢欢,“你看你,追求苗条是吧!现在好了,身体素质不好,容易生病…”

      刘锡终于忍无可忍,“孟昔年,欢欢没有追苗条,她是根本吃不胖!”

      哑口无言,孟昔年鼓起腮帮子。

      “还有,你没生病,纯属侥幸,你淋雨最少,骑车的时候是我这你前面挡着!”刘锡接着愤愤。

      孟昔年仔细一想,说的也是,眼神开始不自然。

      连欢欢雨加入刘锡的战队,“还有!孟昔年你快点学自行车吧,不要再拖延了!”

      万万没想到会引火上身,孟昔年倒退的步伐加快,开始后悔不迭。

      “还有!”这次是两个人异口同声开口,“你要撞到人了!”

      果然,话音刚落,孟昔年的后背不轻不重撞到一个人,孟昔年连忙转身,赫然在目的人原来是何慕尘。

      “对不起!对不起!”孟昔年诚恳地向被撞到的何慕尘道歉,无视旁面两个笑得前仰后合的家伙。

      何慕尘微怔,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漂亮的眼睛里居然有红血丝,脸色苍白到有些憔悴,像是熬夜很久的样子。他没有说话,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就径直走开了!

      孟昔年抱歉看着他的背影之余,好奇地小声嘀咕,“为什么他走路没声音的啊!”

      刚进教室,就听到此起彼伏的咳嗽声,班主任在三人后面走进来。一进教室就吩咐班长打开两边窗户通风,让大家去打热水喝,然后给生病的人发了两袋治疗感冒的颗粒。

      今天一整天,外面都是阴沉沉的,铅灰色的天空让人的心情也有些郁闷,两天不见太阳,已甚是想念。风滑过肌肤,带着潮湿的气息,远处树下一片落黄,秋意越来越浓。

      中午从食堂出来,经过自行车车棚时,孟昔年无意间瞥到欢欢的自行车车胎没气了。好在中午时间比较多,孟昔年和欢欢把自行车推到附近的修车铺去修理。修车师傅说车是被钉子扎坏的,告诉她们骑车的时候注意一下路面。

      回到教室不久,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一直延延绵绵下到放学,都丝毫不见停歇地迹象。

      三人决定坐公交回去。回去经过车棚的时候,孟昔年又注意到车子没气了。

      “也许是师傅没修好,漏气了!”欢欢这么说着,把自行车推出来,孟昔年在后面帮她撑着伞。

      刘锡提议,“我们把车子放到修车铺,明早过来取,让师傅先修着!”

      欢欢点头。

      校园外面有一个缓坡,此刻雨水顺势而下,欢欢和孟昔年躲着水洼前行。

      走到校园门口小超市前,孟昔年拉着欢欢停下,欢欢意会,“其实我也有点饿了!”

      孟昔年雀跃,“雨天和零食最配!”

      刘锡在后面看到两人停下来,同样心领神会,喊道:“要不要我来推?你们去买?”

      欢欢回:“不用,我们在这里等你,你去买吧!我要一包话梅”

      刘锡笑笑:“好的!”

      孟昔年开口:“我要…”

      刘锡转身:“薯片,知道啦!”

      临走时还不忘把手上粘的雨水甩孟昔年脸上。

      “咦~”孟昔年嫌弃地躲开,皱起眉头表达不满。

      刘锡离开后,欢欢朝她一笑,表情有些意味深长,“孟昔年,我发现你和刘锡挺像电视剧里的欢喜冤家呢!”

      孟昔年诧异,眼神茫然,“开什么玩笑!我和他?”

      欢欢接着补充:“每天都吵吵闹闹、乐此不疲的。”

      孟昔年不以为然,“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的吗?”

      欢欢缄默,笑容微敛,孟昔年和她离得很近,她歪着头又凑欢欢进一些,煞有介事地观察了一会儿然后脱口而出:“我和刘锡一直都是这样,为什么你现在才有这种发现?”

      欢欢侧首,避开孟昔年的视线。

      孟昔年注意到欢欢的眼神中浮动着几丝不自然,她凑近,倒吸一口气,“欢欢!你不会吃醋了吧!”

      欢欢瞬间变了脸色,佯装愤怒,作势要揪孟昔年的耳朵,她清楚孟昔年的弱点——怕痒。

      “你们干什么呢!那么近!”刘锡从店里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大声叫道。

      好家伙,两个人都因为自己争风吃醋!孟昔年颇为无奈。

      孟昔年正欲开口说刚刚的事,欢欢一个眼神射过来,她立马从心,乖乖闭嘴。

      孟昔年转过头,看到对面马路上一个熟悉的身影,白色衬衫、苍白脸颊、瘦削轮廓。

      “何慕尘?”她低声喃喃。

      他没有撑伞,雨把他的衣服打湿,透出里面浅色的T恤,肩膀处的骨骼隐隐从白色衬衫里透出来。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几缕额发被与打湿贴在额前,细密的雨珠冲发丝滑到脸上,蜿蜒着流过眼睛,鼻梁和嘴巴,顺着白皙的脖颈,洇散在白色衬衫里。

      他微微垂头,走得不疾不徐,好像毫不在乎纷乱的落雨,不在意迎面扑来的凉风,不在意周围惊讶探寻的目光。

      孟昔年从未见过这样子的他,忽然觉得他很陌生。

      她把伞递给欢欢,从书包里掏出书包里的那把备用的小伞,回头对欢欢说:“等一下,你先拿着着这把伞,我过去一下!”

      欢欢还没来得及说话,孟昔年就撑开那把小伞,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白茫茫的雨雾里,孟昔年迈着大步向何慕尘走去,经过路边的小车和人群,孟昔年走到他后面,快步跟上去。

      孟昔年把伞从后面伸到他的头上,刚想叫他名字,何慕尘就回过头,孟昔年顿时停住脚步,再差一秒,可能就要撞到他。

      “何慕尘!”孟昔年低叫出口。

      因为是缓坡,孟昔年感觉何慕尘比平时高出很多,他低头看她,眼神有些茫然,染上水汽,好似有些看不清,眼波微动,他凝视着她。

      “你…怎么…不带伞,忘记了吗?”孟昔年声音轻缓,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不明所以地被盯得有些窘迫。

      她把伞往他面前挪了挪,看着他脸上粘满的透明水珠。蓝色的伞撑在他们的头顶上,投映在他们脸上淡淡蓝色的阴影,连他的眼睛和脸上的水珠都被染上蓝色。

      淅淅沥沥的雨密密匝匝落在伞面上,奏成一个特别的旋律。

      何慕尘注视着孟昔年的眼睛里漾起微澜。

      他还是有些微怔,像是不相信面前这个女孩是真实存在的。孟昔年就差把伞递到他手上了,举着伞的胳膊有些胃酸,微微抽动了几下,又向他面前移了移。

      为了凑合何慕尘的高度,雨伞被孟昔年撑得很高,她的脚尖微微踮起。雨丝飘到伞下,打湿了她的发梢,冷风钻到衣服里,空气仿佛被水打湿了一般冰凉凉的,她不禁打了个寒噤,一阵瑟缩。

      何慕尘终于接过伞,嘴唇翕动了两下,“谢谢。”

      他的指尖冰凉,不经意碰到孟昔年的手。

      雨声落在扇面的撞击声扩散在耳边,遮了大半他本就低沉的声音。

      “孟昔年!”孟昔年听到欢欢叫她的声音。

      孟昔年回头回应,很快又把头转回来,看了一眼何慕尘,匆匆且客气的说:“没关系啦!你明天还给欢欢就好了。”说完,她转身跑出了蓝色的伞下。

      何慕尘看着她的背影小心翼翼地穿过人潮和车流,走到马路对面,丝毫没有在意刚刚淋了雨水,随后,她和她的朋友们笑嚷着离开。

      何慕尘驻足在原地,抬头看淡蓝色的伞面,脸上的雨水划过眼角,视线微微有些模糊。

      “回来了?”何慕尘的爷爷正坐在门前檐下听曲儿,看到浑身湿透却撑着蓝色小伞的孙儿,并没有多少惊讶。

      何慕尘声音淡淡:“嗯。”

      走到屋檐下,他把伞倒挂在旁边的钩子上,来到爷爷身边,他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问:“她走了?”

      “嗯”爷爷如是回。

      “快进去洗澡!我等你等到饿死喽!”爷爷眨眨眼,佯装抱怨。

      何慕尘这才闻到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气,他低声说:“你们先吃,不要等我。”

      李阿姨正在厨房做饭,听到外面的声响,边在围裙上抹手上的水,边走出来朝何慕尘打招呼:“尘尘回来了!”

      机械性地打了招呼,李阿姨定睛细看,才注意到何慕尘的惨状,赶忙连声嘱咐:“哎呀,怎么全身都湿了呀!快去楼上洗澡,我给你煲生姜水哈!”

      何慕尘礼貌地朝李阿姨点点头,迈开步子上楼。

      “怎么不带伞呢!你这身板怕撑不住呀!你打个电话回来,我给你送伞呀!”李阿姨有些震惊,仍在何慕尘身后嘟哝。

      “没事啦,小男子汉喽!淋个雨算什么!”爷爷不以为然。

      “怎么没事,他又不是一般孩子!哎呦呦,我要给何小姐打个电话报备一下。”

      一股糊味从厨房里传隐隐约约出来。

      何爷爷眯着眼睛看屋外雨幕,不咸不淡道:“菜烧糊喽!”

      “哎呦呦,你不操心家务事,鼻子倒挺灵!”李阿姨叫道,赶忙跑去厨房。

      李阿姨是何小姐前不久聘请的来照顾爷孙二人的钟点工,她工作时间不固定,工资却是稳定不变的,何爷爷心情好要自己下厨时,或是主人觉得不要打扫卫生时,她就不用来上班,每月有固定假期,额外休假也不少,李阿姨很是乐于这份工作。

      何小姐是何爷爷的女儿,何慕尘的妈妈。

      这个家里平时只有爷爷和何慕尘两人,何慕尘妈妈很少回来,次数屈手可数。

      这次回来,是为了劝说爷爷和何慕尘去C城生活。

      一年之前,何慕尘妈妈和爸爸离婚,改嫁他人,从B城搬到C城。说是离婚,其实他们两人早已貌合离神,两人工作都很繁忙,回到家里也是寥寥寒暄,对于何慕尘的关爱也是时有时无,常常是出于弥补的心情。

      何妈妈离开B城那天,何慕尘和何爸爸一起送她,从机场回来的路上,不幸地发生了车祸,何爸爸受伤不怎么严重,伤到了腿,修养几天就痊愈,何慕尘撞到脑袋和脊椎,昏迷了很久才醒过来。

      脊椎问题不大,脑袋后面缝了二十多针,医生诊断他的脑袋神经压迫,虽然现在没有构成必要伤害,但很可能以后会出现问题,需要每月及时去医院检查一次。

      何爷爷本就对于何妈妈的婚事并不赞同,又遇上何慕尘发生车祸,更是气得不能自抑,一定要带着外孙回故溪。何慕尘也想换个环境,于是今年暑假的时候爷孙俩一起搬来故溪。何慕尘一直在南方长大,对北方的环境很不适应,刚搬过来就大病一场。

      何爸爸虽然没有来看过何慕尘,但是两人经常联系,相比较妈妈,何慕尘和爸爸跟亲密一些,有共同话题可聊,面对妈妈,他总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昨日妈妈回来,他反而一夜未眠。自从车祸后,他的睡眠就一直很浅,一些声音和光亮都会让他难以入眠,有了心事,睡觉更是困难,干脆看了一夜的书,早晨出门的时候,也忘记带伞。

      洗完澡出来,天色已经晦涩不明,走到卧室,没有开灯,他坐到床上,在后背垫了个枕头,靠在上面,然后转头望向窗外。

      雨依旧没停歇,雨势小了很多,窸窸窣窣地声音从窗外传来,窗户开了一点,风吹进来,蓝色窗帘随风轻摆。

      蓝色,他忽然想到那把蓝色的伞,以及刚刚回来的路上,那个为她撑伞的女孩。

      何慕尘?他回想到,孟昔年刚刚叫了他的名字。

      她的脸慢慢在他脑海中变得清晰,一瞬间,像是烙印在脑海中一样,挥之不去。

      第一次见到她,并没有看清她的脸,只注意到她短短的头发,她的头发捎过脖颈时痒痒的感觉,以及她撞向自己肩膀时那一瞬间的疼痛。被撞上之后,我就被动地被人流推着向前走,回头有些吃力,干脆放弃,和一个陌生人说话,我倒是没这个勇气。回到家后,发现肩膀已经有些泛红,后知后觉,那位女生的额头也许会有些严重。

      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好,她像是个莽撞或运气不太好的女生。

      我们不在同一个班级,本以为再见到她是很久之后,没想到第二天就见面了,她居然转到二班来。她和我的同桌一起走进教室,额头上有一块醒目的淤疤,两边的刘海被夹子夹好,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但她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伤,于是我本来心中微微的愧疚也慢慢消失不见。她走进教室里面,很快发现我,她的目光灼灼,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被她的目光丝丝缠住,但是很快,她又转移视线。或许是被全班同学新奇的目光吓住,她脸上有些羞窘,走去到自己的位置。之后,她被老师询问,把我的肩膀形容成一个石头他回头,我回头,看到她慢慢泛红的脸颊。

      原来,她还是一个有些奇怪也容易害羞的女生,同时,她成绩很好。

      由于我的同桌就是她的好朋友,所以我很轻易就可以看见她,她和同桌在一起时,活泼开朗,吵闹疯嚷。

      她也是一个活泼好动的女生。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我的视线总是带着好奇和探寻之意,但是她却从来没刻意问过什么,没有打扰到我的生活,她每次称呼我为同学。

      虽然开朗但也是个慢热的人。

      ……

      不知为何,她的印象在我心中千变万化,我对她渐渐产生好奇,每次见到她心总是微微波动,在学校里,我总是假装不经意看向她所在的方向,有时她没留意,我便可以肆意一些,有时她恰好也看向我,我瞬间怔住,很快便会收回视线。直到今天,她撑着伞出现在我的身后,一回头,清晰地看到她的脸,在被染成蓝色的淡淡晃晕里,我的心跳居然微微漏了几拍。

      “哎呀!脸怎么这么红!”李阿姨突然出现,“啪”地一声打开房间的灯光,顿时满室光亮驱散刚才的黑暗,也打断了他脑海中的回想。

      何慕尘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眼睛不适,他用手挡住灯光,眉毛深深凝起,他最不喜欢别人不打招呼进入自己的房间。

      李阿姨看他不快的神色不以为然,依然唠叨:“我要是不来,你这生病了都去没人知道,我打电话让医生来啊,何小姐知道又该担心了…”

      何慕尘的确发烧了,医生过来看了一下,烧退了一些。就这样过了一夜,早上的时候,双眼有些模糊,脑袋也含糊不清,只好在家休息,请了半天假。

      第二天,何慕尘婉言和爷爷说要李阿姨另寻其它工作,爷爷似乎正等着这句话一般,二话不说同意了。两人都喜欢清幽的生活,自从那天,李阿姨再也没来过,何慕尘妈妈打电话回来质问,爷爷搪塞回去,让她不必过多担心,过犹不及。

      连绵的雨天终于结束了,太阳露面,白云悠悠,秋高气爽。这天是星期五,一周中最后一天上学的日子,欢欢和孟昔年的心情也很高涨。

      走到屋檐下,欢欢才想起自行车在修车铺没骑回来,今天只能坐公交去上学。

      “啊!快走,公交车!”

      欢欢一声惊呼,拉着孟昔年朝公交站狂奔。孟昔年这才如梦惊醒,高涨的心情瞬间跌倒谷底。

      公交车眼睁睁从他们前面驶过,拼命拔腿狂奔还是没赶上,没有哪个时刻比现在更无力。欢欢和孟昔年扶着公交站牌,弯腰大喘气,孟昔年边喘边抱怨,“体育课都没这么累!”

      欢欢接着,“话梅全部掉在地上都没现在绝望!”

      “嗨!你们也晚啦!”刘锡远远冲这边喊,他一手拿着牛奶,一手拿着手抓饼,不紧不慢地边吃边朝这边走来。

      “不愧我们的朋友,迟到都能赶到一起!”孟昔年幽幽感叹。

      “不过为什么他那么悠闲,我们这么惨!”欢欢发现重点。

      “有幸目睹你们狂奔追车的姿态,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压根就没打算赶上!”刘锡一副戏谑的样子。

      孟昔年愤愤,问欢欢,“有人想找死怎么办?”

      欢欢:“成全他!”

      然后,刘锡分别挨了二人一拳。

      气息终于平稳,刚刚脸上的潮红退却,孟昔年开始隐隐担心起来,“这次肯定迟到了,怎么办?老师会不会罚我们呀?”

      星期五的早自习不是像之前是固定的,大部分这天的早自习是年级主任顾老师或班主孟老师的,没有规律。

      欢欢迟疑着说:“顾老师还好,班主任的话不确定!”

      刘锡不赞同道:“你们不要把我姑姑想得那么不近人情好不好!”

      孟昔年辩驳:“那要怎样?难道指望班主任是你姑姑,看在你的份上就放我们进去?”

      欢欢总结:“我怎么觉得,就是因为班主任是你姑姑,反而我们就更进不去呢!”

      孟昔年想想,神色沉下来,重重点头,深表同意。随后两人望着刘锡,对刘锡的这份关系,没有任何指望,连连摇头。

      “刘锡,带钱了吗?我们打车过去!”孟昔年想到最后的一线生机,她和欢欢的零花钱加起来不过十元,只好向刘锡求助。

      刘锡不急不缓道:“我问要是带了,现在已经坐车上了,钱都在饭卡了,我成绩没长进,零花钱被我们扣了!”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生生生出第三种可能,就像投出一个硬币,结果硬币落稳后是立着的。

      三人到学校早自习已经开始三分之一了,战战兢兢地走到走廊上,竖耳倾听,很不幸地听到了熟悉的班主任的铿锵有力的声音。孟昔年嗓子提到嗓子眼,另外两人也有变化,但倒不像她这样这般紧张。

      孟昔年心里低声感慨:“为什么同样是人,面对同样的境况,你们只是心跳加速,而我的心颤抖得像要四分五裂!”

      更不幸的是,这时顾老师正从一班教室走出来,堪堪撞见迟到的三人,他以年纪主任的威严和气势睥睨他们。

      “为什么又迟到了!我说为什么最近从来不迟到,原来是在酝酿…”

      刘锡狗腿地迎上前,连连解释:“纯属意外?顾老师明鉴,纯属意外啊!”

      顾老师脸上愠怒不减:“三个人一起纯属意外地迟到,可还真巧啊!”

      刘锡这回哑口无言,欢欢也不说话,孟昔年低头假装聋哑人。

      “是什么原因?如实招来吧!”顾老师的语气缓和一些,接着说:“给我一个解释,我得给其它同学一个交代,这样放你们进去,下次别人迟到怎么做呢!”

      孟昔年抬头去看顾老师,她并没有意识到到原来老师还有这个顾虑。

      刘锡脸色带着检讨之色,“我今天是真的起晚了,原因是关第二个闹铃的时候,我用力过猛闹钟被我掰坏了!当时并不知道它坏了,直到我被阿姨叫起来…”

      原来是这个原因,欢欢和孟昔年忍俊不禁,但她们现在是待批评的犯了错误的学生,只好以手掩笑,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可是肩膀还是控制不住的微微抖动。

      一班教室里的同学正在背诵最近所学的古诗词和文言文,声音朗朗,有同学边背诵边朝窗外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个靠着窗户坐的男生,耳朵极好,听闻这番解释也笑出了声,他周围的同学惊讶地看看他,又看看窗外的人。顾老师转头看过去,那些学生立马坐好,目视前方。

      顾老师看着刘锡,面色不改,饶有兴致地问:“哦?那你原来是定了几个闹铃?”

      刘锡如实回答:“不下五个…吧!”

      旁边的两人笑得花枝乱颤。顾老师也终于忍俊不禁,无奈地叹口气。视线转到欢欢和孟昔年身上,他调整了神色。欢欢和孟昔年识趣地止住笑,不约而同地抬头,以一副委屈的样子望向顾老师,动作如出一辙。

      欢欢态度诚恳,先开口解释道:“前面一直没迟到是因为我们骑着车来的,昨天自行车车胎没气了,中午发现,去修了,下午放学的时候又没气了。并且昨天下雨,我们是坐公交回去的!”

      说到这,欢欢停下来,孟昔年接着解释:“今天早上是按以前的时间起床的,收拾好才发现忘记自行车坏了,几乎是立刻马上,我们俩就一起往公交站奔去,但是还是没没赶上,眼睁睁地看着公交车从面前开走。”说到这里,孟昔年脸上更是委屈。

      了解其中原委,顾老师哭笑不得,一时分不清是该生气还该同情。

      他领着三人到二班教室门口,班主任看到他们,立刻怒目圆睁,气势汹汹地走出来。

      顾老师好一通解释。

      “不管什么原因,迟到了就是迟到了,在外面站会吧!”班主任仍不同意放他们进去。

      三人并排着站在教室墙边的走廊上,顾老师等班主任走到教室后,低声对他们说:“反正很快就下课了,你们当作是高中新的生活体验吧!”

      说完,顾老师转身走了。

      刘锡以前经常被罚站,所以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甚至有种久违的感觉,慢悠悠小声道:“高中开学以来第一次罚站,比我预想得晚了很多,而且还有人陪着,这种感觉没体验过呢。”说完,他伸了伸懒腰,一脸放松。

      欢欢对同样不怎么介意,只有孟昔年一脸忧色,有些惭愧。但看在顾老师并没有责怪他们,并且旁边这二人交头接耳、没心没肺的样子,她也开始放下心来,左看看、右望望。清凉的晨风裹挟着植物的清香扑面而来,朝阳灿灿金黄,校园书声阵阵,的确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崭新的体验。

      下课,班主任出来瞥了他们一眼,“进屋吧,下不为例!还有下次就罚你们写两千字检讨。”

      班里的同学在班主任离开后,一涌而出。谢小笛和李兰惠她们经过,欢欢留意到谢小笛咧着嘴角,一脸得意、幸灾乐祸的样子。跟在她们后面的林灵笑着朝刘锡打招呼,刘锡客气的回应,孟昔年拉着欢欢进教室,发现她动作微滞。

      中午从食堂出来,刘锡跑去操场练球,孟昔年和欢欢去修车铺推车子回来,修车铺老板说自行车应该是被人蓄意扎坏的。欢欢早料想到,车胎没气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回去的路上,欢欢和孟昔年说车子是谢小笛弄的,并且现在就要去找老师。

      “你怎么断定是她们做的?也没证据啊!万一冤枉了她们,我们之间关系会更差。”孟昔年对欢欢的断言心存疑虑。

      欢欢面不改色,“本来就很差了,你还指望能好吗?你不还击,她们只会当你好欺负,更加得寸进尺。”

      孟昔年低头思考,半晌说不出话。

      欢欢接着说:“你把这件事情天真的当作意外?说不定,她们现在正在笑话我们笨呢!”

      经过自己班级的时候,欢欢和孟昔年下意识朝教室里看去,谢小笛刚好也看过来,扬起下巴,微微得意。

      孟昔年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犹豫着说:“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欢欢面色严肃起来,“小事也很重要,所有大事的发生都是对她们小事的放纵,最后才酿成大祸的。何况,接下下来还要在一起朝夕相处。”

      孟昔年被她认真的态度震到,也没再多说,跟在她的后面。

      孟昔年知道,跟在欢欢身后,永远都是安全的。无形之中,她已经习惯了依赖欢欢。

      “自行车推回来了,修车师傅说两个扎印痕迹是一样的,他推断说,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欢欢站在顾老师的桌前,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顾老师脸色不太好看,浓密的双眉微微拢起,“你怀疑是谢小笛她们?”

      欢欢点点头,声音肯定,“是!”

      顾老师没有再多问他们什么,叫她们先回教室,事情他会查清楚。

      两人回到教室,孟昔年坐在何慕尘的位置上,蒋多多跑过来在孟昔年前面坐下,开口就问:“你们去办公室做什么呢!”

      欢欢摇头,她不想多说,“没什么事,问顾老师点问题!”

      “哦!”蒋多多点头。半晌,她又凑上来说:“你们知道吗?刘锡迟到的理由都被传开了,太好笑了。”

      “有人还质疑你们的理由是瞎编的呢!大家都在私底下流行着编合理又好笑的理由呢!还好班主任没有放你们进来!要不然大家都要肆无忌惮了!”蒋多多八卦的嘴巴停不下来。

      孟昔年悻悻然,转开了话题,“何慕尘怎么没来上课呀?他和老师请假了吗?是不是生病了?”

      欢欢接话:“应该是生病了吧,昨天我看他淋得很湿的,要不然也不会不来,他平时都没迟到过的,来的都很早。”

      “这个我也不清楚了,反正今天上早自习的时候,教室里四个空位,太突兀显眼了,还都是挨着的,别提班主任的脸有多黑了!”蒋多多放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今天经过谢小笛她们的时候,听到她们说什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几个成双成对的没来,还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呢!”

      欢欢漫不经心地哼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不说得是她们自己嘛!”

      过了许久,孟昔年转移话题,问蒋多多,“对了,你今天中午怎么怎么不回家?”

      “我爸妈今天不在家,回去倒是很无聊。”

      接着,又喋喋不休讲起最近校园里发生的大小事,孟昔年简直怀疑她的脑袋里装着信息追踪仪,良久,蒋多多终于讲不动了,回到座位上休息。

      欢欢在一旁看小说,孟昔年百无聊赖,回自己桌子上拿出彩笔和一张纸,又坐回欢欢旁边开始乱涂乱画。她并没有特别喜欢画画,关键是也不擅长,但她喜欢彩色的画笔,各种各样的,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趴在桌子上天马行空地画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不觉得你同桌长得很像绵羊吗?”孟昔年没来由冒出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绵羊,然后又联想到何慕尘,可能是因为他皮肤太白,视觉上看似乎与白白的绵羊有些相像。

      “是有点哦!”欢欢从书中抬起头,这时刚好顾老师来叫欢欢,欢欢起身出去,孟昔年也站起来想跟着,但被欢欢按下来,“我去就行了,等下跟你说。”

      被留下的孟昔年有些憋屈,百无聊赖,她开始画起了绵羊。她先按照何慕尘的原型画了个瘦瘦的小羊,有点丑,她瑶瑶头。想想自己,又画了一个圆圆的绵羊,圆圆的绵羊显然比瘦的顺眼多了,她满意的点点头。

      画完绵羊,孟昔年做坐到欢欢的位置上,想看看她看得这么入迷的小说到底有多吸引人。结果看了几页,她并没有被故事吸引,反而越看越困,随后她沉沉地睡去。

      两只胳膊交叉放到书上,左脸贴着胳膊,嘴巴微微张开,脸上的肉鼓起来,浓密的睫毛轻轻垂落在眼睑上,后背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何慕尘一走进教室,就看到眼前这一幕,教室里并不怎么安静,没有回家的同学有的在小声说话。他微微惊讶,原来有人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下睡得正酣。

      睡梦中她感觉有人在她旁边坐下,那人的身影遮住了些许照在她脸上的光,于是她睡得更沉了。

      何慕尘背着书包缓缓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他先看到自己的课桌上有一张纸,纸上画着两只一胖一瘦的小绵羊,旁边还有一个装着水彩笔的盒子。何慕尘低头回想,这种彩笔盒,大多数人小时候用的东西,已经很久没见过了,现在居然还有高中生有这个。

      他轻轻坐下来,缓缓把那些东西收拾到一起。拿出课本,上午他缺了课,想利用这段时间看看,眼角瞥到她嘴角流出的口水,何慕尘微微皱眉,半晌,他从书包了拿出一包纸,从里面抽出一张,踌躇了一会儿,轻轻放在孟昔年胳膊附近。随后从书包侧面抽出昨天孟昔年塞给他的伞,他想把伞还给她,但是桌子被孟昔年满了,他只好把伞先放到自己的课桌上。

      何慕尘打开书看了一小会儿,忍不住又瞄了一眼孟昔年嘴角的口水,他有些受不了,觉得有些碍眼。再踌躇了一会儿,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环顾了一下周围,发现没有人看向这边,就拿起那张纸巾,轻轻垫在她的嘴巴下面。收回手的时候,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居然有些颤抖。

      孟昔年睡得很熟,她在睡觉方面颇有建树,只要一入睡就很难醒过来。

      何慕尘打开书看,过了十分钟,他瞄了一眼孟昔年,发现她丝毫没有转醒的动静。又大概过了五分钟,孟昔年才终于醒了,先是身体蠕动了几下,把头抬起来,闭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再用手揉揉眼睛,边揉边转头。从剩下的一只眼里,看到正在盯着自己的何慕尘,她松开揉眼的手,怔怔的用惺忪的眼睛盯着眼前的人,直到视线清晰,她才把头转回来,喃喃自语:“欢欢怎么还不回来”,然后慢悠悠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何慕尘望着迷糊的她时,清澈如溪水的眼底荡起的层层涟漪,阴郁的情绪一扫而空。

      欢欢刚巧从办公室回来,看梦游似走回自己座位上孟昔年,和坐在位置上有些微怔的何慕尘。她走过来,和何慕尘打招呼:“你过来了!”

      何慕尘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低沉,有些沙哑。

      欢欢坐下来,赫然在目的是一张洁白的纸巾,上面有一小摊口水,上面反射着晶亮的光。

      “咦~孟昔年的?”欢欢看着何慕尘!

      何慕尘微怔,一时分不清她说的是纸巾还是纸巾上的口水,看她嫌弃的神情,应该说的是口水,他应声慢慢点头。

      欢欢当即拿着纸巾就去找孟昔年。

      何慕尘没想到她会有如此行为,微微有些汗颜,调整坐姿,定身看书,假装什么都没做过。

      “纸巾不是我的,口水…应该是我的。”面对过来质问的欢欢,孟昔年迟疑着说。

      “嗯?”欢欢有些奇怪,随后转回到重点,“拿去丢了!”

      孟昔年无奈号叫道:“你都绕个圈子拿过来给我了,不能直接丢掉吗?”

      孟昔年丢了纸巾,坐回来问欢欢:“怎么样了?事情的结果查出来了吗?”

      “嗯!被我猜对了!就是他们干的!”欢欢镇定地说,然后卖关子,“等下午你就知道了!”

      欢欢回到座位上坐定,刘锡把那把脸色小伞和一张画着两只羊的纸以及画笔盒递到欢欢面前,淡声说:“昨天,谢谢你们的伞,也替我谢谢你朋友。”

      欢欢客气回应:“哦,这个啊!不用客气啦,我家孟昔年人美心善啦!再说,她本来就一直为开学时不小心误撞到你而感到歉意,上次你还把笔借给她,这次就算扯平了!”

      何慕尘没想到孟昔年原来一直记得自己被撞到和借给她笔这些事,更没想到他和孟昔年之间发生的事,欢欢全都知道。

      欢欢打断陷入沉思的何慕尘,问:“你上午怎么没来上课?是生病了吗?”

      何慕尘点点头,“有点发烧,去医院看了一下,所以没过来。”

      欢欢收起被卷得很规整服帖的伞,看到那张纸,把纸递过去,边低头翻东西边对何慕尘说:“这是画你的,孟昔年说你长得像绵羊。”

      何慕尘微愣,把画拿到手里打量了一番,嘴角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然后把画又递回去,坚定地说:“这画的是你们,瘦的羊是你,胖的羊是她。”

      “嗯?”欢欢也仔细看了看,然后哼了一声,走到孟昔年身边把画拍到孟昔年桌子上对她叫:“把我画的那么丑,把自己画的那么可爱,嘁~”

      欢欢怫然而去,孟昔年委屈巴巴:“胖的确实是我,但这只瘦的明明是何慕尘呀!”

      下午课间,教室里的喇叭轰隆隆地咔擦响了几下,然后一道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打扰大家一点时间,下面播报一条通知,近几日我校停车棚里,发现有自行车车胎被蓄意扎破的事件…此次案例算是本校开学以来第一例事件,所以不予追究,在此警示大家,如再有发现此类事件,请立即向老师汇报…”

      是顾老师的声音。孟昔年拉着欢欢到自己身边,“老师怎么查出来的?”

      孟昔年偷偷瞄一眼谢小笛,她脸色灰败,眼神略有些不自然。

      欢欢解释,“自行车车棚里其实有摄像机,被东西遮住了,所以不容易发现。真的是谢小笛!这下你相信了吧!”

      孟昔年讶异的神色在脸上持续半晌才退却,低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们又没有做什么!”

      欢欢想解释,又觉得算了,她知道孟昔年天真,不曾深刻体会过女生之间暗涌的小心思。她淡淡做了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不要再想这件事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刘锡从外面回来,当然也听说了这个事情,他一脸愤恨地说:“真是有人故意的,谁这么无聊啊!”

      欢欢不想再多做解释,什么也没说。孟昔年只是点点头,沉默不说话,心情低沉。

      窗外落叶灰黄,秋衣茫茫,浅蓝的天空高原辽阔,几丝淡淡的云朵勾勒在上面,像一副悠然诗意的画卷。

      生活不像天空纯粹明了,有些事情,只有经历过才可以有深刻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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