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漫光年》羽绿冀蓝

5、第五章

　　刘锡推着自行车往家的方向走，他刚刚把在家附近的小街诊所里包扎好的孟昔年送回家，他的步履缓慢，头微微低着看向地面，若有所思。

　　经过一家杂货店，他问老板要了个钉子。走到街角的巷子里，看四下无人，把钉子狠狠扎进车胎上，自行车后胎慢慢出气，直至彻底扁下去，良久，他觉得似乎不够，又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朝自行车砸去。亲手砸下去的时候，他闭上眼睛，脸上带着不忍之色，这辆名自行车虽然有些旧了，但陪了他多年，总归还是不舍的。刘锡拍拍手，又看了一下四周，脸上有些慌张，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

　　刘锡的家在离孟昔年和欢欢家不远处的别墅区，他回到家，把自行车放在院子里的车棚下，没有发现妈妈，问了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的阿姨，得知妈妈在房间里休息，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蹑手蹑脚走进自己房间的书柜里去拿出一千元，加上自己兜里的伍佰，应该可以买一辆满意的自行车。

　　很快溜出来，在附近的商场挑选了一辆带后座的自行车。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隐没在天边，慕色四合，街边的路灯不知何时亮起，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刘锡走到家门口，呼出一口气，把车子停在院子里，然后走进客厅。

　　刘锡妈正端着一盘刚洗好的葡萄从厨房走出来，看见刘锡，就迎上来连连问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呀？怎么脸色不太好，是累到了吗？”

　　平时刘锡回家都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今天却异常安静，刘锡妈立马发现了异样。想到今天打电话去向他姑姑打探消息，自以为心中了然。

　　“今天在学校过得不开心吗？昨天我有事没问，今天我打电话问你姑姑，她说你英语不行、单词没背好！”

　　刘锡坐到沙发上，为妈妈过分殷勤的关注和嘘寒问暖有些不耐，“哎呀妈！你不是不知道我英语不好，这才上了几天课，我以后好好听课的，英语成绩我保证会上去的，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我姑姑呀？”

　　刘锡妈笑盈盈，“相信相信，听说你一定要让年年调到你班里？妈知道你们关系好，一直都是一直在一个班里的，但是这样也太任性了呀！就算你不觉得有什么，班里同学也会说些什么吧？”

　　刘锡有些生气，这件事果然还是被妈妈知道了，“妈！你怎么什么都打听呀？是我上学还是你上学！”

　　“好好好，妈妈不管，就是问一下，看你新学期适应不适应。听说年年全校第一啊，真不错呢，果然是近朱者赤呢！我们锡锡都凭自己本事考进故溪中学了！”刘锡妈妈脸上喜滋滋的。

　　刘锡看妈妈态度缓和下来，立马见缝插针。从开学到现在，刘锡就一直在思考该怎么跟妈妈说，不去姑姑家家住。因为一开始他就已经在妈妈的好说歹劝下屈服了，现在又反悔，恐怕妈妈是不会轻易顺从的。深思良久，刘锡故作很随意的说：“妈，我现在不想去舅妈那边住，现在才上高一，学习还挺轻松的，我没必要搬过去，再说，每天骑车来回也一个多小时，就锻炼身体了不好吗。我听你的话，等学习任务重的时候，我再搬过去好吧。”

　　刘锡妈听了他的话，思考了半晌，答应地意外干脆，“可以！好啦，我知道的，不就是想和年年还有那个欢欢一起去上学嘛，还转这么大个弯。不过你小子，对年年好一点，不要老是欺负她。”说完，妈妈就转身到厨房去了。

　　刘锡刚开始还怀疑妈妈居然答应的那么爽快，没想到后面语出惊人。果然是全职在家闲的。

　　吃饭的时候，趁着老爸在，刘锡交待了今天买了新的自行车的事情，潦草略过原来的自行车是怎么坏掉的经过。

　　老爸回家时看到院子里的新车，接话道：“是该换了，原来的自行车骑了几年了，不过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带后座的吗？怎么买了一辆这样的！”

　　刘锡妈惊讶，“又买车啦？我说完开车送你吧，非不同意我送，骑自行车多耽误时间呀…”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爸爸打断：“我说，他现在正是长个子的时候，骑自行车上下学多好，强身健体！男孩子就该多锻炼，有自己的主见，你天天开车接送也没必要，刘锡才上高一，学习又不紧张，再说他姑姑在学校看着，你这么紧张作什么！真把他当女孩子养哦！”

　　刘锡爸妈都非常喜欢女孩子，妈妈怀他的时候，医院检查说是女孩子，名字都早早取好了，结果生出来发现是个男娃。后来名字也没改，把“曦”子换成了“锡”，刘锡倒一直不介意爸妈的宠爱，但是到了初中，才深刻意识到爱的负担。

　　刘锡连连点头附和：“妈，就是啦，你不用担心，等以后高考你再开车来接送我我呗！”

　　妈妈撇撇嘴：“你这父子俩，我这好心还没好报了！”顿了顿她又说：“我听年年妈妈说她们也骑自行车上学，你今天买个带后座的自行车，是不是要载她去上学啊！听说年年不会骑自行车的。”

　　刘锡幽幽叹息，“妈，哪来的这么多的消息！”

　　刘锡妈妈和孟昔年的妈妈关系不错，两家走得很近，刘锡和孟昔年一起长大，刘锡妈妈对孟昔年很是喜欢。

　　刘锡被猜中了大部分心事，熟练地顺水推舟，抿了抿嘴，道：“也不完全是！她是今天摔破了腿，所以…”

　　刘锡犹犹豫豫地没说完，老爸老妈就会心一笑表示明白，妈妈先开口说：“原来这样啊！你载年年去上学路上小心点哦，不要老是欺负她。”

　　刘锡无语凝噎，也不想多做解释，顺势点点头。

　　他有些懊悔，没想到孟昔年这个挡箭牌依然这么好用，早知道，就不必大费周章地牺牲原来的自行车了。

　　想起之前妈妈提醒自己要和欢欢保持距离，这与她对孟昔年的态度截然相反，这让他暗暗失神起来。这次买自行车，除了可以载孟昔年，其实他主要更想要替欢欢分担一些，明明她骑车技术没有多好，却偏偏要逞强。

　　不过这件“声东击西”的计划算是掩盖过去，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像以前一样和她们上下学。他在心底感叹，万能的孟昔年呀！心情倍好，当即决定明天要犒劳一下孟昔年。

　　第二天一早，刘锡骑着新车，车篮里装着一大袋零食，早早来到孟昔年和欢欢家。熟稔地绕到房子后面，悠然靠在楼下的一棵白杨树后面，抬头冲孟昔年和欢欢的窗口叫喊。

　　孟昔年从窗口探出脑袋，疑惑地朝下面看去，看见曦光树影下笑得清朗的少年。

　　孟昔年没多看两眼，收回脑袋，“找你的，欢欢！”

　　欢欢的脑袋紧接着探出来，刘锡刚刚面向着孟昔年家的窗口，扭过头来，刚好幢上欢欢自上而下的视线。他嘴角的笑一直没有落下，看见欢欢的那一刻，笑容绽得更开。欢欢的目光被晨光照得居然有些温柔，一瞬之间，两人都微微楞了一会。

　　孟昔年又探出脑袋，“刘锡，你怎么这么早？”

　　刘锡不答反问，“孟昔年，你怎么在这边？”

　　“怎么了？不可以吗？”

　　“孟昔年，你不要告诉我，你又是在欢欢家里睡的？”

　　孟昔年不以为然：“对呀，都好几天了，你才知道？”

　　刘锡摇摇头，咂咂嘴，激烈表示他的不满。

　　欢欢很是无语地看了两人一眼，收回脑袋，“孟昔年，快点，收拾走啦！”

　　刘锡骑着自行车耍帅地来了个转弯加急刹堪堪停在孟昔年和欢欢身边。结果欢欢表情淡然，孟昔年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没离开他车篮子的那袋零食。

　　“你买自行车了？”欢欢先发现了重点，开口问。

　　“对呀，以后我来载孟昔年吧！”说着她拍拍自行车的后座，示意孟昔年坐过来。

　　孟昔年一瘸一拐走近，“你买那么多零食干嘛的？”

　　刘锡拿出一袋薯条塞到孟昔年怀里，漫不经心道：“当然吃呀！不然干嘛！”

　　相比较开心，孟昔年更多的是疑惑。无事不登三宝殿，孟昔年走到他身边直直打量着他，等待他的交代。刘锡笑笑：“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这次真没有要你做什么，真的，我就单纯的觉得零花钱太多了，花不完，有些困扰，所以随便买点。”

　　孟昔年脸上的神色从疑惑、惊讶转变成羡慕，她真的很希望自己也有这种困扰。

　　着实有些受宠若惊，坐着新车，吃着零食，孟昔年暗暗感叹，受伤的待遇还挺好。

　　由于孟昔年晚上睡觉不老实，并且膝盖受伤处很痒，昨天绑得好好的纱布现在已经凌乱不堪，伤口也有些感染，三人一大早又跑诊所，捯饬了好一会儿，上学的时间有些紧张。

　　果然，上课铃声响起，还迟迟不见三人到来，班主任一脸愠色。

　　何慕尘转头望了望窗外，想起了昨天的那一幕，正想着该不该对班主任说这件事的时候，就听到楼梯处传来零零碎碎地脚步声，班主任也听到，让班里同学继续读英语单词，自己走出门外。

　　班里有不少同学边读边侧头瞅向门外，连连提着一口气，等待班主任那即将喷涌出来的掷地有声的怒吼，一向安静的何慕尘也侧头看过来，眼中带着隐隐的担忧。

　　迟迟没有等到班主任的狮吼，直到三人走到教室门口，班主任才缓声命他们进教室坐好。班内同学看到孟昔年腿上赫然而现的纱布和她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也都表示理解。

　　班主任重新走到台上，压下原本的火气，缓和了语气问：孟昔年，你这是又怎么了？”

　　刘锡替她答道：“昨天不小心从自行车上摔下来。”

　　孟昔年微微垂头，有些不好意思。

　　班主任有些哭笑不得：“这头上的疤刚好，腿上又填新伤，看来是和大地比较亲密的孩子呀！”

　　班主任语气颇有些搞笑，班里响起零零碎碎的笑声。

　　“刘锡，你手里拿得是什么？”一直被刘锡藏在身后的零食被班主任看到

　　“嗯…”刘锡不知作何解释，支支吾吾，眼睛游移不定，。忽然，福至心灵，他看向班主任，微微一笑，“这是零食，孟昔年腿疼，她说吃东西可以转移注意力，这样腿就不那么疼了！”

　　这一番解释驴唇不对马嘴，不过班主任居然也没为难，给了个台阶，“下次再被我看到，通通没收！”

　　随后，班主任提醒孟昔年这几天多多注意，大课间做操和体育课都不用参加了，顺势强调了一些安全注意事项。

　　星期三下午，体育课，孟昔年顺理成章不用去上体育课。

　　这天上午下了一上午的雨，此刻天气是一副欲晴未晴的样子，太阳躲在云层后面，天空阴沉沉的。天气不热，大家的心情也好很多，体育课还没开始，教室里的人大多都提前下去了。

　　欢欢跟孟昔年打声招呼也出去了，教室一下空荡很多，只孟昔年和何慕尘两人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今天作业不多，大部分已经在中午时完成了，孟昔年收拾了座位就再也找不到事情做，她转头看了会窗外，百无聊赖。何慕尘倒是一直安静地在前面看书，怡然自得。

　　“次啦~”薯片袋子被撕开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气氛里有些突兀，淹没了隔壁教室隐隐传来的声音。孟昔年看了看何慕尘的背影，一动未东区，好像并没有影响到他，于是放心起来，“咔嚓、咔嚓”地吃起薯片来。

　　五分钟过去，又一袋塑料纸袋被撕开的声音响起来。何慕尘翻书的手顿了顿，眼前密密麻麻的字变得有些模糊，他犹豫了一会儿，缓缓转头看去，孟昔年茫然望向窗外，正吃得津津有味，两边腮帮子像仓鼠吃东西一样鼓起来。何慕尘不自觉地保持回望的姿势良久，他莫名其妙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这次反应过来，转回去继续看书。

　　十分钟过去，咀嚼薯片的声音依然以一种独特节奏响着，何慕尘呼出一口气，把书放下来，视线飘向前方，失去了焦点，虽然他一向算是不容易被打扰的人，可眼下他显然已经没有了看书的兴致。

　　半晌，声音终于不见了，何慕尘收回视线，继续拿起书来看，过了一会，似乎觉得安静地有些诡异，身后连活动的声音都没有了。

　　他慢慢转回头，然后怔住，孟昔年搁在书桌上的手还抓着薯片的包装袋，头却已经枕在胳膊上，左腿由于不太能弯曲，伸直在桌子外缘，她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趴着睡着了。

　　像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何慕尘保持着回头看她的姿势久久不动，目光里有几分不可思议。

　　窗外有清柔的风吹进教室，裹挟着雨后空气中的清新味道。风微微吹乱孟昔年的短发，发丝轻轻骚弄耳朵，孟昔年感到有些痒，伸手挠了挠耳朵，继续睡着。

　　良久，何慕尘收回目光，轻轻地走到走廊上，抬眼看远方，天气舒适，不冷不热，的确让人心情好很多，何慕尘深吸一口气，不知何故，心情居然很好，嘴角泛起淡淡的笑容。

　　“哇！彩虹！”

　　“快看快看！彩虹哎！”

　　天空的颜色像幕布背景一般转眼从青色转为白色，太阳露出云层，一架彩虹高高高高挂在晴天之上。

　　远处的操场上一片哗然，隔壁的教室听到声响，也微微有些躁动，但是上课期间，也没有冲出来看，只是都纷纷侧目抬望。

　　孟昔年睡了十几分钟，被这些声音吵醒，本来模模糊糊地想继续两耳不闻窗外事继续小憩，但是隐隐约约中听到彩虹，微微打了个激灵，爬起来，然后一瘸一拐地移到走廊上，在何慕尘的身边站定，循着他的视线望去。

　　一弯不大不小的彩虹清晰地立在云端，云层缓缓飘过，彩虹也时而露出多一些，时而小一些。

　　“哇～真的是彩虹耶！”孟昔年的惊叹不由自主地溢出口，瞳孔放大，双目明亮，嘴角扯开欣喜的弧度。

　　“一二三四五六七！赤橙黄绿青蓝紫！”孟昔年把手指伸到面前比划，反反复复数了几遍，仿佛是像是第一次见到彩虹想要证实它和认知里是一模一样似的。

　　何慕尘转头看她，她比他矮半个头，视线微微放低，看到她姣好的侧脸，饱满的脸颊上泛着红润的光泽，笑起来时，两颊上会凸出一个明显而可爱的酒窝，瞳孔里闪着熠熠光辉，倒影着她看到的景象。

　　何慕尘第一次在一个人眼里看到彩虹，染上她眼里的澄亮，五光十色。

　　美丽的东西总是稍纵即逝，不一会儿，彩虹渐渐隐没在云端，孟昔年不死心地等着云层飘过，半晌，云朵流转，却再不见彩虹的影子，她才有些失落地缓缓舒一口气。

　　仿佛是才注意到原来身边有人，又仿佛是现在胸腔里涌着满满的表达分享欲，她开口对何慕尘说：“我第一次见彩虹呢！以前都是在书上和电视上看到，同学，你呢？”

　　何慕尘被突然与她向自己看过来的目光和问出的问题惊诧到，怔了半晌，讷讷地点点头，其实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只是嘴巴翕动，感到喉咙有些干涩，想说的话一瞬间卡在喉咙里，他想到自己还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话，沉吟间，行动已代替了语言，他朝她轻轻点头。

　　他心里一直回荡着她刚刚清脆的声音，同学？这是是她第二次叫他同学！

　　“嗳？你刚刚怎么不叫我呢？我差点就错过了！”孟昔年脸上忽然现出忧色，话锋陡转。

　　何慕尘看着她，她熟络似的直接询问和刚刚不甚熟悉的“同学” 让他微微有些慌乱和莫名其妙，手指在身侧缓缓蜷起，正犹豫着该如何回答，下课铃声骤然响起，同一楼层的其它班里先是老师刚刚走出里，里面的学生就紧随其后地涌出来，走廊上顿时挤满了人群。孟昔年听到他们在抱怨错过了刚刚千载难逢的机会。

　　顾老师刚刚从一班走出来，就注意到走廊边的孟昔年和何慕尘，他看到孟昔年赫然在目的膝盖处的伤疤，缓缓朝她走过去。

　　何慕尘先注意到顾老师，微微向他颔首，然后走进教室，孟昔年看到他走开，才注意到身后有道阴影，她转身，抬头，然后肩膀微微耸起，果不其然被吓了一跳。

　　孟昔年惊讶之余又有些微微不满，这些天她因为近水楼台，经常帮欢欢一起收送语文作业，和顾老师已经熟了一些，不像之前看的他就隐隐有些生人勿近的害怕。

　　她撇撇嘴，“顾老师，你真无聊！”

　　顾老师眉开眼笑，颇为得意，对她的言辞也不生气。他微微弯腰，对孟昔年轻声说：“回教室坐着，走廊上人多，等下又碰撞到！”说完，拍拍她的肩膀就走了。

　　孟昔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老老实实回到教室坐好。

　　这周周末，孟世铭过生日，一大早，电话就打到孟昔年家，吵闹着要孟昔年买礼物过生日。

　　孟昔年妈妈这天上午没事，和孟昔年一起打车过去。九月末的秋老虎来的猛烈，这几天除了早晚有些微凉之外，天气格外热，孟昔年今天穿上浅蓝色的长裙，上身套上薄薄的雪纺小开衫，裙摆宽大，转动起来可以呈一个大大圆形。孟昔年的膝盖还没全好，伤疤正在蜕掉，穿这个正合适不过。

　　上午十点多，孟昔年和妈妈就来到伯伯家，妈妈和伯母一见面就聊起家常，然后两人去厨房准备午餐，伯伯今天在家，见到孟昔年就迎上来关切问，“年年又漂亮了！腿伤好了吗？”

　　伯伯一副俨然把孟昔年当作自家女儿的样子，坐下来就问起她最近的生活和高中的学习情况。

　　旁边坐着的孟芷盈忽然有些坐立难安，她知道姐姐分班考试年纪第一名，现在爸爸要是知道，肯定要跟自己唠叨起来，赶紧躲回了房间。

　　厨房里的伯母忽然开口叫道：“盈盈，家里没酱油了，你出去买一瓶吧！”

　　孟芷盈呆在家如同一只困兽，听到声音，赶忙跑过来，“好呀好呀！给我钱！”

　　“问你爸要去！”伯正忙着，腾不开手。

　　孟芷盈来到伯伯身边，冲伯伯讨好的扬起笑脸，双手并在一起凑到他面前。

　　伯伯心领神会，掏出一百元，孟芷盈立马冲他笑开了花。

　　孟芷盈对旁边的孟昔年说：“姐姐跟我一起去吧！”

　　孟昔年点点头。孟世铭闻言，赶紧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我也去！我也去！”

　　楼下刮起风，艳阳和风，天气甚好。公交站旁边的大榆树旁有一个小卖店，里面简单的生活用品、零食玩具应有尽有，门店有些老旧，但是生意很好。

　　一品酱油只花了几元前，剩下的零钱里，孟芷盈拿了五十装进兜里，剩下四十多留下来买零食。看在孟世铭今天是寿星的份上，孟芷盈大手一挥，大方地说：“今天我请客，你们随便挑。”

　　孟昔年不客气的拿了两大包薯片，装到孟芷盈手中的袋子里，孟世铭在里面晃晃悠悠来来回回挑选，在玩具和零食之间犹豫，孟芷盈在替他算东西的价格。

　　孟昔年出到门口等她们，不经意间回头，看见远处公交站旁树荫下，一道熟悉的侧影，欣长瘦削，正是何慕尘。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浅蓝色的宽松牛仔裤衬得他双腿修长纤细，脚下踩着一双干净的板鞋。额前的头发被风吹开，露出眉毛，眉眼微皱，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居然有些凛然。他的身边站着一位比他大一点的男生，个子高出他一些，两人似乎正在对话。

　　孟昔年自然没有去打招呼，开学许久，她和何慕尘算不上熟悉，如果他不是欢欢的同桌，孟昔年甚至觉得她可能整个学期都不会有什么交集。这段时间，她因为腿受伤，体育课时都是他们俩一起待在教室里，孟昔年有时无聊想和他说几句话的，可看他总是淡漠疏远或专心致志看书的样子，也没去打扰他。

　　这时，何慕尘身边的男生忽然回头看过来，堪堪对上孟昔年的视线，或许因为空气宜人，天气凉爽，孟昔年心情舒畅，嘴角不自觉泛着淡淡的笑，那男生想来也是开朗柔和点人，竟也远远朝她微笑示意，随后悠然转回头。

　　阵阵凉爽的风吹来，孟昔年收回视线，树梢被风吹得晃动，被筛滤的斑驳光影也随之摇晃流转，调皮的在孟昔年周身跳跃，孟昔年望着脚下的星星点点的光影有些失神。

　　蓦然，一阵有些低的风从脚下吹过，脚下的光点随之凌乱舞动，孟昔年忽然感觉大腿上有些凉意，回过神时，裙摆已经被风高高掀起，裙裾飞扬，像蓝色的浪潮起伏翻涌，光滑的双腿在她茫然的视线里若隐若现。孟昔年脸色顿窘，脸颊被潮红淹没，热得滚烫，双手立即拉下裙摆，双腿微微曲，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站定，完成一系列动作，她的双手紧抓着裙边，有些无措，嘴里念念有词祈祷千万不要被人看到。同时转过头左右看看，还好此时路上没多少人，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孟昔年稍稍松了口气。

　　下一秒，她鬼使神差回头看去，电光石火之间，她看到何慕尘正转首回原来的方向。

　　孟昔年的心跳霎时漏了一拍，脸色绯红，“应该，大概，也许没看见吧！”她喃喃嘀咕，窘迫不安再次席卷而来，孟昔年真想顿时隐身，她无措地低下头。

　　“姐姐，走啦！”孟芷盈和孟世铭不知何时已经买好动西，走到她旁边，两人都有些差异地望着她表情古怪的她。

　　“啊！走…走吧！”孟昔年有些支支吾吾，朝他们笑笑，故作镇定地朝他们走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经过何慕尘和他身边的那位男生时，孟昔年以手掩面，指缝却张开，斜着眼睛往何慕尘的方向打量，试图找到其实他根本没有看到的证据。他身边的那位男生好像并没有留意到他们，何慕尘却朝这边看过来，孟昔年的目光透过指缝与他的视线对接，一瞬间，她觉得他的眼神和往常不太一样，她脸上再次泛红，就像触电般地连忙迅速收回目光，手指合拢，严严实实地挡在脸上。

　　孟昔年脸色难堪到了极点，只怪自己腿还没完全好，走路没有很快，现在的情况连落荒而逃都算不上，孟昔年觉得自己狼狈极了。

　　身后有声音传来，是一个陌生的男生的声音，“阿尘，你在看什么？耳朵怎么这么红！”

　　孟昔年脚下微微一顿，面若死灰。

　　从伯伯家回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欢欢和刘锡这俩个家伙果然在赶作业，她们一直这样，作业每次都留到最后才做，不同的是，欢欢如此，成绩依然名列前茅，而刘锡则一言难尽。

　　孟昔年把从伯伯家带回来的零食放到两人面前。

　　欢欢从作业堆中抬头，淡淡瞥了她一眼，“回来了？”

　　孟昔年答，声音有些无力：“明知故问。”

　　刘锡翻翻零食，没找到自己喜欢的，“这都是什么呀！快快快！把作业给我抄抄！”

　　孟昔年回，“好不容易带回来的零食大少爷看不上，作业自然也不行。”

　　刘锡不解，“嘁！阴阳怪气，谁又惹你了？”

　　被问道点子上，孟昔年差点口不择言全盘托出，忽然想到刘锡这家伙知道后，肯定会笑话她很久，而且大概率分享给别人。孟昔年保持缄默，摆摆手，“啥也没有！”

　　等到刘锡走后，孟昔年才扭扭捏捏地把这件事说给欢欢听，欢欢很不厚道地捧腹大笑，“真遗憾我没有在场！”

　　此后的几天，孟昔年看到何慕尘不是低头就是装作没看见，去找欢欢的的时候，也不向从前站在何慕尘身边叫她，而是绕过讲台去欢欢那边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