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云路》流家

1、一弯云路

　　她失去了父亲，我可以说没有母亲；她喜欢烟雨的天气，我则更爱再加上些风的日子；

　　她从不说太多的话，我也不会表太多的情；她知道我的过去，我也了解过她的生活；若她是晨曦中将逝的露水，那我便是微光中不多近人情的吹风。

　　是的，她爱露水，她也总喜欢在黎明前将自己清醒，然后带着也说不上是习惯的行为走出房门，步进公园中的草坪上或小树丛间。她只是轻轻地坐在这些还带有露水的地方，一般也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它们，就仿佛在凝视着自己一样。她也只有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去触碰它们，让它们痛痛快快地掉进泥里，而不是上飞——就连这，也不过是她在对待她这不快的心情罢了。是的，她就是有这种本领，只不过是被迫的，不然就将走上另一种极端。

　　而我，之所以喜欢风，仅仅是因它的任意，我不想被束缚，我要自由，我想拥有自己的天地，就这样。但这风，通常是带有凉意的那种，并且还是不紧不慢的，让人说舒服也不是，说厌恶又不能，—这是种怪怪地变态，我承认，但我享受着。

　　这天清晨她又哭了，我安静的将她揽在怀里，我知道我做不了什么，所以干脆就什么也不做，且就让她这样哭着。

　　我们也就是这样相识的，也是这么个太阳还未起的清晨，我不经意撞上了她潮湿的手，却也就将她风干了。虽然用的是这凉意的风，但对于彼此，都似乎找到了某种慰藉；即使显得是矛盾了些。

　　也便是从那日起，只要我想见她，就只管在黎明前起床出门就是了，我们相见的地点永远是那个不知谁给起的名的“终点公园”。可的的确确，我们的起点是在那开始的，而至于终点是否亦将结束在那，我们便不得而知了。不过我们也从不去想它。

　　“怎么哭了？”

　　我试着用我这一贯冰凉的手为她拭去她那不由自主的泪水，她没什么表示，只是将我抱得更紧了，我可以理解，其实我也早猜到是为什么了。

　　“就要离开了吗？”

　　她终于哭出了声来，这是我自认识她以来的第一次，并且我还知道，她这次的泪水是纯粹的为我而流的。

　　我也真的好想哭出来，可我只是将她搂地更紧了，好似彼此都不能够了呼吸。

　　天渐渐敞开了它的宽度来，我们都现身人前了。我轻缓的松开她，将她拉起，然后扶起也沾满了露水的单车，载上她远离了这。

　　她不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怀搂着我的腰，牢牢地将头贴在我的背上。而我，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能带她去哪，只是想着能离开这抑郁的地方，寻到处静谧、能够自在的地方就好了。

　　车穿插着零稀的路人而过，却好些人都注意上了我们，他们那种异样的目光，似因捕获住了他人的伤处而赏心似的。现在还是清晨呢，若再迟去些，我们又该遭受怎样的心思？是我想错了？

　　我加大了脚力，都把他们视作了我行途中的路碍，我得躲闪过去，而不是迎身撞上。

　　太阳是升高了，但我并不觉得人也跟着增多了，感谢上天，我们走出拥挤了。

　　看，远处近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有的只是静默安宁和我们这两颗此时还孤思封闭着的心。

　　我抛下车，牵起她的手站立着，似乎被眼前的这道梯田所打动了。我发觉我全身上下正在滋生着一种快意，朦朦胧胧的快意，并且这其中好似还微泛着几分微妙的力量。

　　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我想她也是吧。当我们相视时，我的确在她那忧郁的目光中找到了丝许的欣喜，我满足了。

　　哦，原来昨夜下过雨了，我怎么都不知道呢？瞧把这山坡给湿的，泥都粘浸上我们的裤鞋了。不知为什么，走在如此之路，我竟是不怕会被滑倒。

　　田里的水还很满呢，还在不停的往外溢着，一注接着一注，一田连着一田，自上而下，多美的水线啊；而那当中快意的绿苗，就更不必说了。瞧，风动了，因为它们在向谁招手呢，是跟我们吗？可方向不对啊，真该去学会分分左右了呢。呀，我们都已站在半山间了！

　　“泥鳅！”她突然喊了出来。

　　“哪呢，在哪呢？”我忙搜索着，却那泥鳅已是被她惊跑了，只留下一抹稻田里泛起的青泥，好不清澈可言。

　　哦，糟糕，我们的鞋都浸透了，干脆脱了吧。于是湿滑滑的坡道上，洋洋洒下了两双不搭调的鞋子；或许那上面黏着的那些儿土儿，还能让它俩跟这里沾上些亲吧，虽然毫无理由，不过，反正它俩是要先且留下了。

　　呀，脚嫩滑滑的，赤脚儿踩上这些儿湿漉漉、爽滑滑的土泥上，连脚丫儿都乐了，分明比封在鞋子里时要来得纤长、细润。

　　有些累了，就不再走了吧，找了棵不知名的树在它身旁坐下，我们彼此相依着，谁都无语，只是互借着体温。而这三面的梯田却愈加的精神了，因为一个农人来了。

　　而她却依偎在我胸前睡去了，那样子很美，不过想必，她昨晚就一直醒着吧。

　　我目不转睛的盯看着她闭上眼了还泛困的脸，我知道，这里该是我们最后也是第一次共享的静土了吧。一但离开了这，面对我的将是无味的凉饭，而迎接她的则是熟悉的冷脸。我们真不该把话都挑白了，无知着该有多好啊，但这，好象会更对不住了自己吧！

　　明天上车的时候别回过头来找我好吗？也不要让找到你一丝的泪线，我要你从此便坚强起来，直到消去了心中泛生的怨恨；我也是，我们都该这样。

　　他醒了，是我不自主的泪水把她惊醒了，她帮我拭了去，然后却笑了，笑我原来也不过如此，不会坚强。

　　我哪还有反驳的理啊，只是指着田头上那两双被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并还有反光的我们的鞋叫她看，她又笑了。也是头一次，她在我面前如此释然的连笑了两次，可我知道，老农已经走了，而我们，也该是重新起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