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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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陆鸣沧站在来往的人群里，对他说要离开一阵。一开始他不以为然，却没成想这个‘离开一阵’匆匆一过就是近两年。
这两年里，徐呈的成绩还在不断提升。堆积如山的书本上几乎每一页都被标注了各种不同的知识解义。他的头发长了又剪短，长了又剪短……生命的疯长最体现出来的地方就是头发。走在一模一样的道路，每天见同样的人，同样的欢笑，同样的迷茫与惆怅。其实枯燥无味，但他不想去体会这一层无意义的内涵；什么枯燥无味，欢乐惆怅，人生的意义，是不是青春过去就会好转；这些，他都不想去思考，因为知道，即使思考了也无意义，无法改变什么，依旧是活在一模一样的世界里罢了。
后来，他学会了打篮球，偶尔和李瑾那几个人在傍晚的球场追逐。陆鸣沧本来说要教他的，可惜没来得及，他也不想等了。
球场上，少年们笑起来，满是岁月当好的时光。某天，李瑾靠在空无一人的楼顶栅栏，偷偷点燃一根烟，问站在一旁看向远方的徐呈：“你说我们以后会怀念现在的生活么？”
徐呈垂眼望他，伸手示意自己也想抽一口。于是李瑾将烟递过去，他也坐下来，淡淡说：“可能吧……”
李瑾换了一个问题：“你有什么想见却见不到的人吗？”
徐呈眼里含笑，想起去年的三伏天，自己那时满身戾气，像一只圆鼓鼓的刺猬，任谁都无法靠近。有一个夜晚，他站在派出所的灯影下，正面走过来一个人。那人身型高大，灯光映出他的半张脸，很是英俊。
于是他点点头：“有！”
李瑾：“谁啊，我认识吗？”
“不，你不认识。”
“那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徐呈想到，就在几个月前，那个万物蓬勃的春天。他将对方递过来的名片揣进口袋，骑上自行车要离开时，他回过头，见对方站的地方正好一半阴影一半阳光，看上去就好似那晚初见时的模样。
他望着望着，明明只有两秒，却好似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车轮不断向前，陆鸣沧站在原地，却逐渐在后退，随即人群遮挡了自己的视线，也同样遮挡住了阳光。就在他奋力踩动踏板时，仿佛正前方吹过来一阵风，拂过他的脸颊与领口，拂过他飘扬的衣角，簌簌抖动的宽松裤子，于是口袋里的名片不知在何时，趁机滑落出来，掉在风里，落在地上，被无数个脚印掩盖……
那天晚上回去，发现陆鸣沧留下的号码已经消失不见时，他心急如焚，原路返回，街头巷尾寻到天黑，最后无功而返。那时他觉得其实想见对方的方式有很多，却殊不知，一旦说出了离别，再聚的日子是毫无定数的。往后陆鸣沧不在的每一天，走在那条路上，他都会下意识瞧着路面，像寻宝那样去寻觅一张消失在风里的纸片。
面对李瑾的无聊问题，他笑着说：“几个月前吧……”
他知道，随着时间的消逝，在人类制定的数字上会逐渐延长，几个月会变成一年，两年……
有时候，自己在疯狂想念陆鸣沧，在夜晚的宿舍硬板床上，心一阵阵疼。
他也知道，这种得不到回应的想念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逐渐变淡，最后可能连这个人的样子都不记得了。
到真的记不得陆鸣沧模样的时候，那时的他是怎样的呢？
又一个冬天，吴苟患上严重的感冒，以他自己的话说：“嗓子像被堵了的马桶，鼻子像漏水的下水道。”
他终日躺在床上，裹上厚厚的被褥，伸出两只手来，翻看恐怖故事全集以此打发时间。那阵子徐呈去给他买药，泡好了端到床头让他喝。
他那个疯妈依旧不着家，不过就在两周前她也不那么疯了，并且还好生打扮起自己来。虽是个臃肿的女人，但打扮一下还是能看的。有此变化，据说是看上个男人了。而之后不常着家，据说是上那男人家里去了。
吴苟也不管她，想管也管不住。她不在，自己还图个清静。
而那场感冒也殃及给了徐呈。当徐呈开始‘嗓子疼，鼻子堵’时，他知道，自己也遭了殃。于是把吴苟从床上拽起来，俩人一同前往医院，坐在冰冷的凉椅上打吊瓶。一打就是三四个小时，眼里的太阳逐渐西落。
他昏昏沉沉，觉得那夕阳缓缓照进来，照进自己的眼里。外面一片强烈的光线，偶尔攒动几个模糊人影，好像电影里描述的天堂。
不知是做梦还是脑子迷糊，他居然看到母亲站在那一片光线里冲自己笑着。印象里最后见到母亲，她已经不成人样。眼前这个青春洋溢，笑靥如花的女人，他也不确定是不是母亲，只是那会儿在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促使他情不自禁喊了声‘妈妈’。
当他睁开眼时，面前一片青光，夕阳没有照进来，只是悬在对面楼房上。吴苟问他：“你刚刚做梦了？”
他恍惚间回过神，没回话。看了眼吊瓶，还剩一点。晚间和吴苟走回去时，路上清静，他张开嘴呼出一口寒气，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东园。于是蓦地停住脚步。
吴苟不解，问：“怎么了？”
他望着东园的大门，开口说：“我想进去看看。”
吴苟嘲笑道：“你对之前蹲过的地方念念不忘啊？”
他没回答，继而兀自走过去，吴苟也只能跟其身后，喃喃称：“派出所有什么好看的，真不知道……”
等徐呈走到门口，正巧吴浩从里面走出来，见到他先是一愣，接着指了指说：“这不是小呈嘛。”
徐呈回应：“吴哥……”
吴浩：“有事么？”
徐呈往屋内瞧了眼，问：“那个，陆鸣沧还在吗？”
吴浩说：“陆哥啊……他现在不在这了，他升了，听说去外地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徐呈失望的垂下头，紧接着又抬起来笑称：“我知道了，谢谢吴哥。”
说完他转过身离开，吴苟凑过来说：“你小子厉害啊，进来几趟都跟里边的警察混熟了。”
徐呈没说话，脚步也越走越快。那吊瓶没白打，果然比吃药什么的有效多了，这会儿浑身上下都有了劲。他就对吴苟说：“咱们比赛跑步怎么样，看谁先跑到家，跑后面的人负责今晚的晚饭。”
吴苟也精神多了，便来了兴致，做出了预备的姿势。徐呈来了句猝不及防的‘开始’，他拔腿就跑，像风一样。吴苟觉得他赖皮，一边追着一边喊道：“得我来说开始，咱得重来……”只可惜徐呈跑太快，根本听不清他在嚷嚷啥。
冬天过去，徐呈迎来了自己在学业上最繁忙的一个学期，高三下学期。学校破天荒开了个次家长会，以往家长会他的座位上都是空荡荡的。有次徐呈去看望何子军，发现小珺给军哥生了个娃儿，男孩，还不会爬，需要人抱着。何子军单手抱娃，倒挺像个硬汉奶爸。
徐呈无意识说自己最烦学校开家长会，提起过几天还得开一次，主要是说选择报考学校填写志愿的问题。何子军一听，便说：“我可以去呀。”
徐呈转头看他，笑道：“军哥，这种事情没人去也可以的，反正我的情况学校也知道。”
何子军却称：“这是你比较重要的时刻吧？要是这个时候还没有去帮你见证点什么，不觉得心里会有一点遗憾吗？”
徐呈静下来，觉得他说得对，便就让他去了。那天俩人走进教室，旁人见一向孑然一身的徐呈带了位‘家长’过来，都感到有些诧异。更何况那家长看上去怪特别的。
李瑾凑过去问：“小呈，这位是？”
何子军听后伸出右手与之握了握：“我是他哥。”
李瑾憋着笑，悄悄对徐呈说：“看不出来，你的哥哥还挺多。”
徐呈：“……”
那天开完家长会，他和何子军出去吃了个饭。不知为何，走到先前同陆鸣沧一起去过的杂酱面馆，俩人就进去了。望着那个熟悉的座位，就在那，陆鸣沧帮他找好了学校的事情。如果不是那一天，也就没有此刻的徐呈。
而这会儿，他内心空落落的。他打算报考传媒大学，并且有十足的把握能考上，他希望自己在听见消息的那一刻，自己即将走进繁花似锦的未来那一刻，能见到陆鸣沧，跟他全盘托出自己的心意，并且要好好谢谢他。
何子军察觉出他莫名的失落，问道：“怎么了？”
徐呈立马露出个笑容，示意自己没什么屁事。他抬手拿筷子夹面，手腕上的银表露出来。何子军识表，知道那价格不菲，徐呈不可能买得起。他问：“小呈啊，你这表哪来的？”
徐呈望了眼自己的手腕，回称：“之前别人送的。”
“哦？什么人啊？”
他想了想，说：“喜欢的人！”
作者有话说第32章 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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