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妃》三水闲鱼

2、02

　　竹南在后院墙角的一棵大树边溜达了一圈，果然啊，架空狗血小剧情，靠墙老树旁，必有爬墙梯。也实在是没办法，上至七雨这个丫头，下到院子里大小仆从，都觉得她脑子有问题，整日整日去哪都会有人跟着，出不了王府大门。她都快闷坏了，这都穿剧了，千载难逢啊。还怕啥，不趁着这个机会溜出去好好看看，满足一下好奇心，更待何时。

　　活动了一下双手双脚，搭好梯子，竹南爬上墙头。墙外其实也没多少人，还以为会看见各种摆摊小贩呢，怪不得没听见叫嚷的贩卖声。难道是因为这片都是住宅区？看来这城市规划做的也不错嘛，那我是不是应该去人多的集市逛逛，古代的集市哎，吃的玩的看的，想想就很棒。就是不知道远不远，来不来得及赶回来。

　　竹南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墙外，思考着怎么下脚。还没想好呢，就听见后面院子里传来了声音，赶忙移到有树叶遮挡的墙边上。

　　“哎呦，赵大娘，这是要带着胡丫去哪呀？”

　　“还能去哪啊，这不是给她找了门亲事么？带她去看看。”
　　说着赵大娘就催着胡丫快走。不过竹南看着，好像那个小姑娘腿脚有点问题，走不利索。

　　看着赵大娘和胡丫走远，拿着扫帚的两个人，一边闲聊一边往这边的树下扫，竹南躲都躲不开。

　　“就她？给胡丫找的那人，都多大了啊。真不是自己闺女都不心疼。”

　　“能有啥办法，她亲舅舅都没说啥，再说她那脚啊，能嫁出去也不错了。”

　　“呸，那你是不知道，就赵大娘这舅母当的，太亏心了，收了钱卖人呢这是，你看她对胡丫有过好脸色么？”

　　“听说是留钱给她闺女当嫁妆？”

　　“可不是，缺了大德了，也不怕死后下地狱……”

　　哪有地狱啊，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身前身后一切恩怨纠葛都随风散。竹南一边小心翼翼地躲在树后，一边在心里腹诽。

　　等那两人走远，竹南在墙头僵的腿都麻了，集市是去不了了，都快天黑了。艰难地从梯子上爬下来，就一屁股坐在草皮上，揉着腿。

　　胡丫？唉，真是封建糟粕害死人啊。也不知道这小姑娘以后会怎么样，才半大孩子，就要嫁人。

　　七雨和赵嬷嬷一直守着，等到了晚饭时间，娘娘还是没起来，七雨有点担心，进屋看了看，结果，娘娘根本不在！窗户还是开着的。这可吓坏了云舒院众人，连忙去找。赵嬷嬷还派人去通知王爷，这可是五王府的侧妃啊，要是在外面出了事，或者，惹了事，可都是王爷的脸面啊。娘娘脑子还不好，哎呀，这怎么还跑了呢。

　　于是，等斐册回府的时候，就接到了竹南跑了的消息。他只觉得，荒唐，一院子的人还守不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然后等乌泱泱一群人找到竹南的时候，他就看到他的好侧妃，大喇喇的坐在草地上，没有一点女子该有的温婉模样。他更觉得，她可能真的病的不轻。

　　云舒院，竹南被七雨一帮人乌泱泱的拥着回来，在屋子里坐了好一会了，都饿了，怎么今天都到这时候了还不摆饭啊。七雨也是，扶她进来后就不知道去哪了，平时那么多下人呢，现在居然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她都不知道还叫谁，除了七雨她一个也不认识。

　　实在是太饿了，虽然腿还有点麻，但可以走了，就自己出门找吃的。越走越不对劲，太安静了，人都不在。转过走廊一看，我勒个乖乖，霸道王爷文诚不欺我，跪了一地的人，七雨跪在最前面。古代逢人就跪，罚人也跪是什么毛病啊。男儿女儿膝下都有黄金的好不好。

　　竹南赶忙过去，下意识想拉七雨起来。

　　七雨连忙摆摆手，冲娘娘摇了摇头。

　　竹南转头，斐册正在中厅里坐着，端着杯茶，悠悠的看了她一眼。哦，明白了，狗男人还在这呢。心里发过无数吐槽弹幕，这万恶的封建阶级社会，人还要分三六九等，唉，我大好的人人平等的时代啊，好想回去啊。

　　抬脚就想往厅里走，和这人好好掰扯掰扯人生道义，但一秒，她就翻车了，僵了一下午的腿它不麻了，可是它抽筋了，意外总是来的如此突然。和地上石板亲吻的前一秒，她还想着，完了，这一院子的人，得在自己脑子不好的后面再加上一个四肢不协调了。下一秒，就疼的她抱着膝盖嗷嗷叫疼，管她们觉得我怎样，疼死我了。眼泪都给磕出来了，她超怕疼的。

　　她这一摔，跪了一地的人都吓的站起来了，最前面的七雨眼睁睁的看着娘娘摔在了台阶上，脑子都没反应过来，就一瞬间，太快了，谁也没想到就几步台阶这都能摔了。

　　斐册也没想到，赶紧从屋子出来，把她扶起来，看她一手抱着自己的膝盖，一手扶着抽筋的臀髋，还想着抹脸上的眼泪，忙的她手都快不够用了。泪眼朦胧，扯着他的衣袖，叫着疼，还不忘让他免了下人们的惩罚。
　　“你让她们起来。”
　　这语气，这态度，他都气笑了。懒得理她。抱着她回房，让七雨去叫大夫。

　　竹南一看他这架势，赶紧趴在他肩膀上朝院子里的人摆了摆手，快走。

　　卫石看着娘娘脸上泪还没擦干呢，一副可怜样还摆手让人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跪了没多久的下人们惨，还是摔哭了的娘娘惨。

　　赵嬷嬷撩起竹南的裤脚，膝盖都卡秃噜皮了。等大夫来，看了看，没伤到骨头，留了药。七雨一边给竹南上药，竹南一边抱着膝盖抽气，跟着七雨手抖的程度，时不时还要叫声疼，一脸的表情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做怕疼。偏偏她一叫，七雨抖得更厉害，七雨抖得厉害，她又叫。如此循环，屋里好不凄凄惨惨，赵嬷嬷实在看不下去了，快刀斩乱麻，不顾竹南的哀嚎，把药倒了上去，裹好纱布。

　　斐册在一旁，看着竹南，想起刚才摔跤也是，他在她正对面，目睹了她从懵到惊再到慌再到最后接受结局心如死灰的表情变化。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表情能这么……多样。想想哪个来到他面前的女人，不是笑的一脸温柔，就是含眉带笑的羞涩模样。哪像他这个侧妃，才刚入府多久，惊讶是惊讶，哭就哭，生气是生气，心里什么心情都在脸上。她真的知道……看着实在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涂完了药，赵嬷嬷放好竹南的腿，转身就感觉有人扯了衣服。转头一看，竹南脸上还挂着泪，手拉着她的裙摆：“嬷嬷，我好饿，什么时候吃饭啊。”带着哭腔，可怜兮兮。

　　啊，对，赵嬷嬷赶紧叫人去端饭菜，闹腾了一下午，都忘了，没吃晚饭。娘娘可是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斐册一听，问七雨：“娘娘白天还是在睡觉？”

　　七雨：“是。”

　　“也不吃饭？”

　　竹南在一边默默心虚回答：“我起不来。”
　　其实是想出去的时间长一点，叮嘱七雨她们不许来打扰她睡觉。她算是看出来了，斐册基本上不会跟她直接对话，能吩咐下人就吩咐下人，估计是真的觉得她脑子有毛病，听不懂。

　　斐册看了她一眼：“以后每天起来吃饭，吃完你再睡。赵嬷嬷，你盯着她。一日三餐必须吃。”

　　赵嬷嬷：“是，王爷。”

　　“还有，你今天……”

　　“啊……”竹南一听就知道兴师问罪来了，往后一到，抱着被子一滚，头埋在被子上，新换的，还有阳光暖暖的味道。瓮声瓮气的：“吃完饭再问好不好，我好饿，不想说话。”不想动脑应付你的问题。

　　赵嬷嬷一看，娘娘太小孩心性了，怕王爷生气。正好饭菜都上上来了，赶紧出来打圆场，好歹是王爷不计较的坐下了，嬷嬷也赶紧把娘娘从被子堆里扯出来，扶到桌边坐下。

　　云舒院上上下下，都习惯了，娘娘吃饭是不会顾着王爷的，七雨其实觉得王爷自己也习惯了。

　　竹南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饭，就看见，斐册早吃完了，在一边坐着都喝上茶了，笑着看着她吃。脸是帅的，就是笑的挺假的。竹南微微翻了个白眼，喝茶又喝茶，最好喝的你，提神醒脑一整夜，别睡了。

　　“能说了么？本王的好侧妃。”斐册转着手里的杯子，觉得最近雨天一多，万物皆空，自己的脾气也跟着好了许多，往常哪有这耐心。“今日府里，可真是，热闹啊。”

　　竹南敛下眼：“我就是，去府里各处逛逛。”

　　“爬窗逛？”

　　“我这不是，怕给你添麻烦么？”
　　卧槽，竹南你脑子呢，这么不会说话的么？随便找个理由都比这好啊。换宫斗，丢三千女人堆里，你早死了。虽然现在，瞅了眼斐册的脸色……也差不多吧。

　　斐册一脸，你傻还是我傻？

　　竹南挠了挠头。哎呀，爱咋地咋地：“我想出门去看看。”才不要费劲巴拉的想，头疼。

　　“不编了？”斐册朝七雨示意给竹南换杯茶。

　　朝七雨：“我要水，不要茶，晚上会睡不着。”

　　又看向斐册，破罐子破摔：“我想去集市看看，我都好久没出门了。”

　　听的斐册都恍惚了，这自然又随意的语气，有种就该出门的感觉。他不确定的问了问：“你知道，你是五王府侧妃吧？”

　　竹南听他这语气一下就不开心了，脸拉老长：“不知道！”哼，我脑子有病！

　　斐册确定了她知道，笑了笑：“那你可知，女子出嫁后，是随意出不得门的。”

　　竹南没好气：“说得好像，出嫁前就可以随意出门一样。合着就是女子一生，从生到死，就是这个院落挪到那个院落呗。”

　　在此由衷感谢先辈们的无数努力，让我可以生活在一个平等时代。也由衷抱怨不明缘由让我一夜回到解放前的现在。啊，好像回去啊，可以自由自在的呼吸。

　　“我有手有脚，和你有什么不同，同生一片天空之下，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之上。是喝的水不一样了还是吃的米不一样了，我非要困在这方圆寸地里。我跟你说，反正你不同意，我也会找到机会出门的。你拦不住。”

　　整个屋子，沉默。七雨和赵嬷嬷都不敢出声了，似是听懂了娘娘说的又好像没听懂，她们从来都是这个院子出那个院子进的，从来也没想过多余的。

　　“竹南”

　　“干嘛？”吓我一跳，一下子叫本名，很吓人的好不好。有种被老板催图的催命感。

　　斐册背着手，走到窗前，他并没有责怪她，或者对她说的话有什么态度，他只是提醒她：“你要记住，你是王府侧妃，你代表了王府，你身边有很多人，牵一发而动全身。”
　　轻猫淡写又冷酷无情的现实。

　　竹南突然很无力又生气，她连话都不想说了，价值观不同的人，沟通都没有办法。世界都不是一个世界，居然还威胁她，可她又真的不能连累其他人，她良心不安。去个鬼的五王府侧妃，谁稀罕。她讨厌这里，她想回去，画多少图她都想回去，她要手机电脑游戏机，奶茶火锅和冰淇淋，自由自在天南到地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很奇怪，我们生活在同一个浩瀚星空之下，可就是仿佛在不同的世界生活一样，每个人都有说不通的理论和理解不了的话语。如果说大脑无数神经元之间的相互碰撞，构成了一个人的价值观，那么，在两个不一样的世界里，我该如何对你表达，我是我这件事。

　　竹南没有答案，她只是失眠了，这一刻她不得不面对，她可能得在这里生活很久的事实，以及，膝盖有点疼，一翻身就蹭到清醒，无法入眠。

　　斐册在花园里，看着空中月亮。
　　“从一个院落挪到另一个院落……”母妃可不就是在宫里，从这头挪到那头。从小，从这头到那头，他都要跟着，听着，那些必须成才，文武皆备，得让父皇喜欢的话。母妃困在宫墙院落里，他又何尝不是，被困在另一个“院落”里。

　　伸手，想掬一捧月光，可又什么都没有。
　　“所以，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呢？竹南。”

　　今晚，月色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