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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元邪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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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梦里和那个人较量,而且输了……梦里那个人叫……叫……”孙晓在自己的随身笔记本上记录着这个故事。
“王晏之。”李某陷入了回忆之中,提起这个名字,他的眼中依然有不解、有迷惑、有一种莫名的感慨。李某接着说道:“这不是这件事的全部。我深知这件事有些不可思议,由于恐惧,我背弃了一个作为无产阶级革命者的应有作为,但是我试图补救过,我向其他人诉求让他们增加戒备。不过……人微言轻,在早晨的时候还是出事了……”
孙晓知道,听完这个故事之后他需要很多时间来加工这个故事,提升这个故事的趣味性,所以,在李某沉吟的档口,他迅速分类梳理着李某故事中可以用的部分以及要做避讳的部分。
“第二天早晨,该押解嫌疑人李明道启程的时候,李明道丢了……不,是凭空消失了。这件事极其恶劣,造成的社会影响也极其恶劣,甚至导致刑侦队长提前退休,这件案子牵涉的十多个人都受到了处罚。不过,恰巧我的家人做了一定运作,我因为行政调动躲避了这次无妄之灾。巧?或者是命……”
孙晓把这个故事写成稿件时,对这件事进行了大量的艺术加工,毕竟李某给出的细节很少但是又极其具有想象空间。李某模糊了罪犯丢失时的场面,但也肯定了这件事是非正常的“灵异”、或者叫“迷信”事件,而“王晏之”的话恰恰证明了李某的梦是真的。实话实说,这350块钱花的不冤。
“是一位姓李的老爷子向我讲述了这件事,他也是我们报刊的老读者了。虽然有些艺术加工,不过……”孙晓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位警官竟然在抽了三根烟之后才问自己是否介意他抽烟,脑回路真是清奇啊!
“你在哪碰到那位老人的?”曹峰用手指点击着桌面,打断了孙晓的解释。
孙晓在脑子里已经将整个事件重新梳理完毕,由于长久以来养成的出色的职业素养,他很不方便提及李某的身份,但又考虑到曹峰的警官身份,他便搪塞道:“我们报社对提供素材的读者隐私有相关保护的规定,这件事我想你应该先跟我们主编沟通一下,看是否方便……”
曹峰再次打断了孙晓的话:“我知道你(在文章里)使用了化名,这个‘李老爷子’是这件事的相关人员。你在文章中提到的这件事,是在30年前发生在上海市苇河县下村乡上水村,凶嫌李明道将吴家人员7人灭门,被逮捕当天受到刑讯,于当夜离奇失踪。你口中的‘李老爷子’,应该就是相关事件责任人被追责时调离,如今安然退休赋闲在家的□□吧。关于□□,我需要你提供给我他的家庭住址……或者经常出现的活动区域……”
“这个……”
“你报道了一起真实的公安事件,而且添油加醋混乱了舆论导向。我完全可以向□□门反应封停你们的报社。况且,你可能忘记了,我有权口头传唤你让你配合我们公安部门的工作。”曹峰翻了翻皮夹克的内斗,露出了警官证的一角。
孙晓赶忙赔笑,心里已经思忖再三:“那是,那是。转角巷口的‘众乐’棋牌室,李老爷子经常在那里打麻将。”
“识时务。”曹峰点头,起身,将ZIPO重又放在孙晓的桌上。他深深地看了孙晓一眼,随口道:“我们还会再见的。”转身离开。
办公室的门“吱扭”两次,孙晓紧锁的眉头似乎定格住了——以□□的身份,如果有警察想要调查他,似乎不会这样拐弯抹角吧?孙晓自知是被曹峰唬住,进了一个不知名的套。
犹豫良久,孙晓拿起了摩挲了半天的电话筒,电话拨向□□的手机,出于自我心里安慰,他觉有责任提醒一下李老爷子。电话“嘟嘟”响了一分钟但是无人接听,孙晓按下了电话,重又拨打了一次,结果依旧无人接听。他只好放下电话,用自己的私人手机试图联系□□,不过结果依旧。
尽人事知天命吧。孙晓安慰自己。他此时已经无心再继续写稿,索性便直接出门闲逛。临走时,他交代新来的小编辑帮自己打扫办公室,并嘱咐不要乱动他的电脑。报社众人都对孙晓与陌生男子前后脚出门有所猜测,他走后便有了交头接耳的声音。
孙晓自嘲地笑了笑,笑自己多余的担心,也笑他人对自己多余的操心,此时此刻,他最需要的是找地方散散心。这一次,是孙晓第一次经历因为借用民间俗话而被警察找上门的事,这让他懊恼于没有揽下责任,嘴硬自己胡编乱造出那篇文章。天下碰巧的事情很多,中文常用字只有三四千个,谁跟谁的故事又没有相似之处呢?
脑子里胡乱思索着,孙晓不自觉地走到了公交站台,仅抬眼看到一辆公交车驶来,他便挥手示意上车。这已经是他很多年前就养成的习惯了,只要心中有所烦闷,便随意搭乘一辆与他有缘的公交车,坐到终点站再返程坐回公司。这是一个解忧或者生成灵感的过程,聊以慰藉无法安放的多余的青春。
孙晓上车准备投币,一看投币口被封死,诧异间环顾了车厢。从车厢的侧部他看到了车辆的编号和行驶路径,这时,售票员也催促他到车后处找她买票。这都2012年了,还有售票员?真有。这辆车起步1元人民币,全程5元,路程将近50公里,是如今还存留的为数不多的真人售票的长途公交车。
孙晓从兜里掏出钱,嘴里讲明去终点站,售票员便告知他4块。孙晓拿出4张一块的递给售票员,售票员接过钱随意捻了几下,将其中一张摘出递向孙晓,她冷冰冰道:“换一张。”
孙晓接过钱换了一张,心道这钱莫不是缺角了?他在后排找到临窗座位做好,拿起那张被退回的、一定很不愉快的一元钱仔细端详了一番——哦,孙晓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张钱。
事情还要从几天前说起。那天下午孙晓也是闲来无事,随便找了个公交站,坐在候车椅上看人流、车流,顺便想想去哪抄点东西向主编交差。说来也是巧合,本来在2点之后路上闲人就不多,他就显得尤其特立独行,这时,一个老态龙钟地老太太悄然坐在了他的身旁,露出她认为最为和蔼地笑容向孙晓开口搭讪:“小伙子……”
孙晓被吓地一个激灵躲到一旁:“干嘛?”
“莫怕,莫怕。”老太太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虚空拍了几下,“坐,坐……”
孙晓脑中莫名闪过“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我娘出事就是因为你”……赶紧摆手道:“您说,什么事?”孙晓眼观老太太的打扮,心想该不是要饭的吧?那也好说,几块钱就能打发。他摸向自己的裤兜,咬牙使劲,打了不就当破财免灾了。
好巧不巧,今天孙晓发工资,身上压根没有零钱,最小的纸币面值也是10块。但凡他有一块钱,他早就坐公交车去浪——漫了。
老太太见孙晓和她应对,喜笑颜开,收回打招呼的手,在另一只手中翻开了一张邋遢的手绢。展开手绢,里面有一团一元钞票,她从中取了一张,笑着向孙晓递过来:“没钱坐车吧?拿去坐车吧。”
哎?呀?我的亲娘?孙晓这个小朋友脑子里冒出了很多问号。他的脑子瞬间短路,还真的伸手接过了这张一元钱。
“谢谢……谢谢……”孙晓出于礼貌点头哈腰,像是被人饶恕了不杀之恩,或者直接点说就是被吓傻了。
“嗯,嗯。”老太太极其不便地起身,蹒跚着走了。
孙晓茫然四顾,直到老太太走远才反应过来。他看着手心里被揉捏成团的一元钱,认识到了这不是一个梦。
孙晓展开一元钱,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信教保命”,以及一串网站地址的字符。
这就是一元钱的由来。
孙晓把钱收回兜里,看向窗外,思绪再次飞出。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元钱,他一定不会被那个叫做曹峰的警官唬住。也正是因为这一元钱,孙晓打开了一个他曾经打开过、但又闭塞了五年的外部世界。一元钱上的那串网站地址的字符是一个下载地址,打开后就会弹出下载一个免费的虚拟专用网络,利用这个免费的□□,就可以访问外网。孙晓最近的的确确有一点才思枯竭,不然他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把李老爷子的故事搬出来用,也不会惹出曹峰这个麻烦。曹峰有英语的底子,又有一些日语的基础,他利用□□搜了一些国外猎奇故事,以中国文本方式地加工,在寥寥几天内堆积了几个月都用不完的稿子。他正在为此激动不已的时候,曹峰上门了——这个灾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