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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贺以慕依旧时常游荡在陈星辰的教室外,也终于找到了之前一直碰不上的原因。

      陈星辰习惯走一班教室外的楼梯,而他习惯走他教室外的楼梯。

      即使是去食堂或者去操场这种他走她教室外,她走他教室外就不需要绕路的地方,两人竟然如出一辙死守自家那半亩田地,宁愿兜圈子多浪费两分钟,也绝不踏进对方界线的一厘地。

      贺以慕想,如果不是那一天在食堂碰巧遇上,或许高中毕业,他都不一定能再遇见她。

      思绪被上课铃声打断,贺以慕在课桌里找到当堂课要看的课本,顺带把物理书拿了出来,放在膝上。

      讲台上的是一位不太熟悉的老师,戴着眼镜,长着一副老师样,秀气文雅。

      老师拍了拍手,示意同学的目光看向她。

      贺以慕抬眸看去,觉得有点眼熟,抿唇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起来,又垂下眸子看物理书。

      “同学们啊,我是你们今天的语文代班老师,你们老师生病去医院了,我姓陈,耳东陈。”

      有同学扬声问:“老师!我们老师生什么病了?课代表怎么都不知道啊?”

      “面瘫了,得去医院针灸几天。”陈老师笑得慈爱,道:“来,我们今天继续学《琵琶行》……”

      一节课讲完,贺以慕基本上没听进去过什么。

      第二节课讲完了该讲的内容,陈老师安排大家自习,不知怎么的开始聊起写作来了。

      恍惚间,贺以慕听见了陈星辰的名字,他猛地一抬头。

      教室里,陈老师眉飞色舞地道:“那孩子和我一个姓,写的文章漂亮又大气,还会写文言文,有次下课的时候我从她座位路过瞧见了的,还拍了照。嗳,你们等等,我找找。“

      陈老师转身回讲台找手机,在相册里翻了半天。

      “找到了。”陈老师放下眼镜,重新走到教室中间,道:“这篇文章和《桃花源记》有些类似,写的是黄龙。”

      文章不长,没几分钟就念完了,剩下的全是在夸陈星辰是多么多么的好。

      贺以慕靠着椅背,黑色的笔在指尖指背上旋转,将那些话全部收进了耳朵里。

      晚自习的时候,小胖仔动了动写作文写到酸疼僵硬的肩膀,偏头想要看下同桌的进度,打着抄作业的算盘。

      同桌的语文作文本翻都没翻开,物理书的最后一页空白上密密麻麻写了好长一段文字。

      小胖仔眯了眯眼睛,探头过去,惊讶道:“这不是今天陈老师念的那篇文章吗?你背下来了?”

      小胖仔竖起大拇指,“厉害啊以慕!”

      贺以慕撑着头,懒懒道:“只记住了一部分。”

      他抬眸,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忍不住还是想问一句:“你记住了?”

      小胖仔扬手咳了一声,道:“我要有那个本事,我早进一班了。”

      蜀南以北,谓以松州,秘境之幽,名称黄龙,佳誉瑶池,钙华稀世,夏凉冬雪,水奇山绝,谷秀林幽,百景繁愀……(备注:如果看见雷同的,有可能就是我之前实习的时候写的)

      贺以慕轻敲指尖,心中默念那句:“明镜一如镜,红袖花黄映。”

      他翻出地理书,在地图上找到了松潘,找到了岷山山脉和雪宝顶。

      想知道的多一点。

      关于她的事,他想知道的再多一点。

      她是哪里人,喜欢做什么,爱吃什么,他好像都想知道。

      贪念陡生,爱欲浮沉,2012年十一月中旬的此刻,贺以慕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十一月末,贺以慕知道了关于陈星辰的许多事。

      陈星辰爱笑,但不怎么爱说话,不笑的时候看起来特别像那种提起裤子就会不认人的冷情人。

      陈星辰喜欢看书,但好像更喜欢看小说。

      陈星辰是贪吃猫,小零食不断,但乐于和周边的人分享。

      陈星辰爱写写画画,不光画的乌七八糟,写的字简直比鸡用爪子在地上随便薅出来的都还要丑。

      生活简单,每天几点一线,墨守成规的样子,一点也不像高中生。

      …………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十一月的月考成绩出炉。

      老师在讲台上评讲试卷,贺以慕的成绩很平均,一溜烟的平均里,物理成绩就显得特别拔尖,单科成绩排名年级第一。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贺以慕在教室里算错题,教室外的吵闹声起哄声不断。

      他蹙眉往走廊看,小胖仔一脸兴奋冲了回来,喊道:“以慕,那边其他班有人告白玩,要不要去看?”

      贺以慕看向小胖仔指的方向,放下笔,抬脚往外走:“不去了,我上厕所。”

      小胖仔一怔,忙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反正也顺路,嘻嘻。

      离热闹地越近,小胖仔眼睛里的光越亮,临近楼道靠厕所那间教室,他拉着贺以慕道:“以慕以慕,就是那个班,刚刚又进去了一个人!”

      言罢,也不管贺以慕的反应,小胖仔拽着贺以慕往前跑去凑热闹。

      贺以慕眉宇闪过一丝不耐,却也跟上了小胖仔的步伐,最后定在窗外的走廊,随意扫了一眼教室。

      男孩子站在过道中间,完全挡住了被告白对象道身影。

      光看背影,贺以慕就就知道这个人有多无聊多恶劣,一天到晚没屁事干,尽捉弄女生。

      目光又在教室里扫了一圈,贺以慕没有看到陈星辰的身影。

      是去厕所了吗?

      收回目光,贺以慕拍了下小胖仔的肩,淡淡道:“走了。”

      小胖仔拽住贺以慕不放,忙道:“别啊以慕,我还没看到女孩子长什么样呢。”

      贺以慕懒得管他,抽回自己的手,朝厕所走,还没走过一班后门,那个戏弄女孩的人冲了出来,一脸兴味和走廊外看热闹的熟人说着不着调的话。

      贺以慕朝教室里看了一眼,脚步稍顿,不到一秒继续往前走,目光深深地睇了眼还在倚在走廊上笑作一团,还在吹嘘的那个人。

      十二月五日周五中午,结云中学放归宿假。

      校门外汽车、私家车堵塞了整条街道。

      贺以慕目送陈星辰上了车,转身往走进了学校斜对面的街道小巷。

      小巷子里没别的东西,里面只有一块被推平了,还尚未新建的土地。

      拔了根不知名的草叼着,贺以慕蹲在平地上边的高阶上,看了眼背后土地里的青菜。

      城乡结合的结云中学,不愧是城乡结合,离学校不到三百米,还有这种宝地。

      磨蹭了半个小时,贺以慕抬头看了会儿天,乌云沉沉的。

      贺以慕笑,心想要是下一场雨,说不定还可以演一场苦情戏。

      贺以慕挑眉,从高阶上跳了下去,落地声轻而矫健,姿势潇洒不羁。

      往前走了两步,一道声音从前方传来,落在贺以慕的耳朵里,只剩虚伪和骨子里都在唾弃的厌恶。

      那人攀上了贺以慕的肩,笑着问他要烟。

      贺以慕嗤笑一声,从兜里摸了出来,递给他。

      那人拿在手里,又管贺以慕问打火机。

      贺以慕背着手,目光如刀,凌厉冰冷。

      习惯了贺以慕的低眉顺眼,毕恭毕敬,突然这么一下,那人被贺以慕看得心里发颤,故作声势的朝他嚷。

      还没嚷完一句话,就被贺以慕的突如其来挥过来的拳头砸懵了神。

      痛觉延迟冲上头顶发梢,被打的人嘴上问候祖宗,撸起袖子扑向贺以慕。

      贺以慕本来就是等着着一场架来打,自然不示弱,两人几乎立刻扭打在一起,摔在地上裹了一身泥。

      贺以慕压在对方身上,使了猛劲往肉厚的地方打,没两拳下去,下边的人就开始求爹告奶奶。

      贺以慕蹲起身,扯着对方领子,脑子里却闪过了那晚晚自习下课的画面。

      在一班里,那个被戏弄的女孩子是陈星辰。

      他看见的时候,陈星辰满脸通红,耳朵红得像日暮余韵的太阳,僵硬局促的垂着头,不敢往其他地方看一眼,仿若她才是那个无端作恶的人。

      贺以慕慌了神。

      陈星辰是什么时候换的位置?下午他过来的时候,她还坐在教室最里面靠窗户的位置。

      施暴者人模人样混得风生水起,而遭难者却是一生无法自愈的自我怀疑。

      连做好事都会被吓得六神无主慌不择路,无端被一群人围观戏弄,陈星辰心里得多受伤。

      那一晚上,他在走廊六次来回,却再也没见到陈星辰任何的神情脸庞。

      她在课桌上趴了一晚上。

      隔着窗和四列课桌,贺以慕好像感受到了陈星辰的低落难过,心里像堵了几团泡在酸楚里的棉花,绵密得他呼吸不畅。

      戏弄陈星辰的人是他主动搭上的,装了个胆小怕事的模样,鱼儿就上了钩。

      主动买烟买零食,躲在厕所里故作遮掩,不情不愿的递,见着挥在他面前威胁他的拳头一再瑟缩。

      贪欲是会吃人的怪兽,短短两三天时间,风声渐开,连小胖仔都开始隐晦的问他是不是被敲竹杠勒索了。

      贺以慕不多言,心里却盼着人再来敲竹杠。

      人来了,他隐晦的向对方表示自己没钱了,放归宿假的那天拿到手机会和家长要钱,在什么地方等他们来拿。

      鱼儿来了,架打了。

      贺以慕揪着鱼儿衣领,冷笑道:“回学校了记得再找我要钱要烟,我等你和你的兄弟。”

      对方连连说不敢,贺以慕一个字都不信。

      今天他下了对方的里子,如果对方不想丢面子,还有一场少不了的恶仗要打。

      果然,归宿假回来的第一个晚自习,贺以慕就被堵在了厕所。

      小胖仔察觉事态不对,悄悄溜了出去,一路狂奔叫喊,招来了体育组组长和教导主任。

      刚开始贺以慕没怎么还手,确定脸上身上挂了彩,才撸起袖子开始回击,。

      又在留意到体育组长和教导主任踏进厕所时陡然收手,装作被打被欺负的凌弱模样。

      体育组长和教导主任一边吹哨子,一边把正在挨打的贺以慕解救出来,一干人等都提溜进了办公室。

      原以为是贺以慕招的事,教导主任气不打一出来,刚怒不可遏地骂了几句,小胖仔就带了一众目击证人冲了进来,纷纷指认对方曾经勒索过贺以慕。

      教导主任立刻调转矛头,骂得几个高年级的人狗血喷头,全校通报批评,挨处分,写检讨,扫操场扫厕所,样样不落,样样没贺以慕的份。

      上次被贺以慕打的人还告状,无不气愤地说打人是因为之前贺以慕在校外殴打过他。

      教导主任一巴掌拍他头上骂道:“你都逼得人家找爹妈拿钱给你买烟了人家还不能打你吗?你不惹事他能打你吗?你不欺负他他能打你吗?兔子急了都咬人!何况他还是个经常到我这儿喝一壶的狗崽子!没打掉你牙就该你高兴了!”

      事情解决,贺以慕被小胖仔摁着进了校医室,又是消毒又是贴纱布,就差没在脑袋上缠一圈,裹成半身不遂的模样。

      刚出校医室门口,贺以慕不知怎么了,顺手一把抓住小胖仔的衣领把人往后拖,两个人又退了回去。

      小胖仔不明所以,问:“以慕,你干嘛呀?”

      贺以慕木讷一秒,没转过弯来,道:“我脚疼。”

      “什么?”小胖仔大惊:“他们还打你脚了?畜生吧这是!”

      又招呼了校医来,脱了鞋袜,果然,脚背上两团乌青,青得发紫。

      校医尽心尽责的涂药处理,贺以慕抿着唇,目光看向门外。

      没一会儿,陈星辰和她的同桌出现在校医室正对着的操场上。

      灰色的连帽卫衣,黑色小脚裤,还有脚上万年不变的帆布鞋。

      陈星辰就这么出现在贺以慕的视野里。

      她背对着他,手里拎着倒完垃圾的垃圾筐,朝着清风楼的方向走回教室。

      见贺以慕一直没动静,小胖仔伸手去扶贺以慕。

      贺以慕回神垂眸一看,得了,又是纱布,这回连鞋都穿不上了。

      不是只有落泪和肉眼可见的青紫伤痕才叫被欺负受了伤,那些打着玩笑旗号的言语欺凌就像冷刀,一刀一刀捅在被伤害的人的心上。

      冰冷贴上滚烫,那些说不出的受伤同样也是受伤。

      无耻人做无耻事,即使被戏弄的人不是陈星辰,他一样唾弃厌恶。

      只不过刚好那个人是她,那他也就做回好人,匡扶一回正义。

      狼狈是他自己的事,被看见都无所谓,但他唯独不想陈星辰看见。

      一点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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