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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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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假期的第一天,陈星辰在高铁站接到了樊季雨。
看见小姑和樊季雨都戴了口罩,陈星辰心里安心不少。
吃了饭,三个人坐在椅子上闲聊了一会准备进站,小姑回家,她和樊季雨去大姑姑家。
樊季雨口罩没戴好,陈星辰让小姑帮忙拎了下包,伸手帮樊季雨理了理。
小姑接包没有怨言,但一直觉得陈星辰草木皆兵,有点大惊小怪,光是买口罩的事就交代了不下六七遍,又拎出那句话出来说:“哪有那么紧张,当年非典那么严重,我们不也没什么事?”
2019年春节前夕,陈星辰看见了一起某市发现多起“不明原因”肺炎的新闻报道。
第一次看见这条新闻时,她并未多加联想,几乎是一刷而过,后来还是公司的人讨论多了,陈星辰才警觉问题的严重性,连忙给樊季雨去了电话,让她多买些口罩备好。
回了小姑一句“多注意些好”,才想起让之前也打电话让小姑备口罩的事,顺嘴问了句。
她没告诉小姑,今天她去药店,都已经买不到口罩了。
听见小姑说只买了几个口罩,陈星辰心一沉,又叮嘱了几句。
坐在高铁上,陈星辰精神状态极度紧绷,除了喝水,根本不允许樊季雨摘口罩闲聊,把樊季雨折磨了个够呛。
出了站,大姑姑和大姑父接过行李,几人许久未见,坐上车热络了几句,夫妻二人就开始嫌弃起陈星辰和樊季雨这幅全副武装的模样。
被女儿笑话,樊季雨也不太好意思,连忙摘了口罩手套,将陈星辰推了出来,说是陈星辰的主意。
大姑姑和大姑父虽然看到了新闻,但是态度却和远隔几百公里的小姑姑一样,也觉得陈星辰太紧张了,甚至在第二天晚上还带着一家人出去吃火锅。
一家人开了三个车,坐了两张桌子,陈星辰不想出来,但又怕樊季雨出事,坐在火锅店食不知味。
哥哥瞥见陈星辰大气不敢出的模样,没忍住逗趣说:“星辰啊,你看火锅店这么多人,不会有事的,放心大胆的吃!”
嫂嫂踢了哥哥一脚,笑骂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敢死队先锋队长?”
夫妻二人正在你来我往打嘴仗,突然听见店内食客传来一阵急咳,声音大的火锅店内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哥哥嫂嫂和陈星辰几人心里陡然一惊,一家人面面相觑,两张桌子瞬间没了说话声,沉默了几秒。
“我怎么觉得我好像还是有点怕。”哥哥咽了口唾沫,干巴巴的说:“要不,我们明天去买点东西备着?”
嫂嫂也有些慌神,应了几句,这顿饭来得时候有多欢快,走得时候就有多匆忙,停车上楼到家,一家人才松了气。
大年初一一早,哥哥外出买口罩和感冒药无功而返,一家人看着新闻里陡增的确诊人数心惊胆颤,连门都不出了,窝在家里烤火打麻将。
大年初二一早,哥哥嫂嫂临时决定取消年初三的婚宴延期举办,通知亲朋好友通知酒店。
下午就收到了市里的通知,禁止举办群聚性活动。
陈星辰除了偶尔处理下主播的视频问题,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吃糖吃水果嗑瓜子。
打麻将她不会,斗地主又不玩钱,只能和刘郁、刘宁宁聊天玩两把枪战手游。
大年初三,陈星辰看了下公司群,里面并无通告延期上班的消息,又听长辈们谈及封城,想了一下午,晚上的时候做了决定,和大姑姑大姑父说要提前回家。
大姑姑难得和樊季雨见一次,心里舍不得,总想多留她们几天。
大姑父和哥哥嫂嫂都很理智,尊重陈星辰的想法,帮着陈星辰一起看票,改签到了大年初五。
2020年一开始,大姑父一家人全靠着陈星辰随身带了的两包口罩过活,大年初四药店的口罩终于到货,但是限人限量。
排了几条长队才拿到的口罩,却不是外科医用口罩,只有薄薄的一层。
回到家,哥哥宽慰家人说,有总比没有好,大不了就不出门,反正家里什么都有。
大年初五吃完早饭,陈星辰收拾好行李,带着樊季雨一起返程。
哥哥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将她们送到高铁站停车区,他没敢久留,送到就返程了。
隔着远远的距离,陈星辰就看到了几人成排、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背着背负式喷雾器在站外消毒。
出门前陈星辰将自己身上最后一个外科医用口罩给樊季雨戴上了,自己戴的是药店里买的带印花的口罩,外面还套了个纯棉口罩。
陈星辰的咳嗽一直没好,返程的路上更是小心。
樊季雨前几年出了次意外,身体也不太好,上了高铁坐在位置上,陈星辰的目光来回在往来的人身上,几乎是想都没想,将纯棉口罩摘下戴在了樊季雨耳朵上。
樊季雨担心陈星辰,伸手就要摘给她。
陈星辰又将纯棉口罩给樊季雨戴好,说:“我还年轻,万一病了也好得快,我再戴一个口罩就是了。”
说着陈星辰就开始翻包,又套层印花口罩,朝樊季雨卖乖道:“你还得享我的福呢。”
一路上一老一少握着手,几个小时下来硬是没有摘一次口罩。
“星辰,我耳朵疼。”樊季雨没戴过口罩,再加上年迈,呼吸系统比不得年轻人,久了就开始喊不舒服。
陈星辰看了眼前方到站,哄劝道:“还有两个站,最多一个小时,我们到家再取。”
樊季雨很听陈星辰的话,辗转到家耳后都有些发红,到底罪也受完了,挨个给亲戚打完电话,吃了面收拾好了就休息了。
回到洲县,陈星辰也没能买到口罩,甚至连酒精都买不到,只买了一些感冒药和温度计,谢绝了所有人的串门子看望,公司也延长了假期,归期不定。
咳嗽越来越严重,陈星辰一度怀疑自己是否感染了新冠肺炎,在樊季雨面前不动神色的自我隔离。
每天量体温,关注新闻热搜,每一次紧急通知,多少日乘坐多少班次多少车型的乘客,都看得她心里发紧。
菜市场停业,陈星辰和樊季雨全靠小姑夫隔三差五骑小电驴送菜过活,口罩也只剩下了两个。
想了想,陈星辰干脆连笨笨都带到楼上养着,楼都懒得下。
连着测了几天,体温一直都是正常,新闻也没提到她们返程的高铁班次,陈星辰绷了许久的神经松懈了下来,连午饭都没吃就躺在床上补觉。
疫情比陈星辰想象中的还要难熬,洲县官方通知发现三例病情,师姐在朋友圈说被调去支援洲县的定点隔离区,这场战还不知道还要打多久。
大年初九,陈星辰回家后第一次站在自家阳台上,隔着一条马路,看见斜对面乡村之路的分道口拉了警示条。
路上没有一辆车,村镇干部日夜换班,设卡检查劝返。
陈星辰的午觉从下午三点睡到了五点,一看手机,六十多个未接电话,和几十上百条微信信息,炸得她脑袋发懵。
人还没反应过来,又有电话打进来。
陈星辰无意识间滑过接起,还没吭声,对面就传来了一阵明显忍耐怒火的声音。
“陈星辰,你现在在哪里?”
“我……”被这么愣头青一问,陈星辰的脑子断了片,说:“我在家啊。”
“在哪个家?洲县还是云市?”
陈星辰还没来得及回答,对方暴躁焦急的声音分贝高到炸了她的手机听筒,让她心惊。
“陈星辰老子问你话呢!洲县还是云市?”
“洲县。”
电话被猛地挂断,陈星辰看着还算熟悉的电话尾号,脑子一团乱。
晚上九点,樊季雨叫陈星辰睡觉。
陈星辰没进屋,裹着小毯子坐在实木烤火箱上取暖,笨笨就翻面压在她腿上跟着蹭暖和。
陈星辰开着电视机,心思却没在剧情上,她好像在等,又不知道在等什么,就这样坐到凌晨。
一点多钟,樊季雨起夜还有些晕乎,看见自家孙女跟木桩子一样坐着,又催了一次才进屋。
像是预感,陈星辰拿起手机的瞬间,电话来了。
一秒未停,她接起电话。
“陈星辰。”
“嗯?”
“我在你家楼下。”
心脏有一瞬间的停滞,连带着呼吸都停了下来。
穿鞋,开门,陈星辰连笨笨都没顾上,急匆匆下了楼。
马路对面停下的那辆车,那个车牌,0318.。
陈星辰享想,这个瞬间,或许会永远镌刻进她的骨髓,成为一辈子的记忆。
穿过马路,陈星辰刚站立在驾驶室车门外,车窗就已缓缓落下,往日里笑得像痞子的俊颜,眉宇间染上了淡淡地疲倦。
坐上副驾,陈星辰有些局促。
狭小的车内,她听到自己一声又一声急促的心跳,不太敢看向身边的人,声音小小的问:“你怎么来了?”
贺以慕见了陈星辰心才落地,弯了唇角,嘴上又开始说着不着调的话来。
“来救你来了。”
注意到陈星辰露在外面的光裸脚踝,贺以慕调高了车内温度,先自己打自己的脸,认栽道:“我是乌龟王八,是野猫野狗。”
陈星辰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聚会那一场别扭里彼此说的狠话,突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垂下眼眸,脚趾在棉拖鞋里蜷缩放开又蜷缩,声音很轻:“对不起。”
贺以慕唇线平直,顿了两秒,认真道:“陈星辰,你没有做错,不需要道歉。是我的问题。”
有错的是他,明知道她的谨慎顾虑,还要和她赌气。
“我来不是找你翻旧账的,谁吵架吵一年的,现在都2020年了。”贺以慕怕影响陈星辰情绪,将话题扯回来,问:“你口罩呢?”
陈星辰眨巴了一下眼睛,愣愣的往自己脸上摸。
“我……我没戴吗?”摸了一会儿,她讪讪的放下手:“好像是没戴,忘了。”
贺以慕轻笑几声,舌尖舔了舔后槽牙,没正形道:“往后面看。”
“什么?”
陈星辰听话的转身看向身后。
“看见了吗?”贺以慕弹了声舌,说:“那是我之前囤的,又跑了好几个小时的药店,开了几小时车,一道一卡过检查给你攒下来的酒精口罩,厉害吧。”
陈星辰看着那三瓶五十毫升的酒精和四包没有开封的口罩,忽然就笑了。
笑着笑着,眼睛鼻子就开始发酸了。
从下午五点多接到电话到现在,原本三个多小时到路程,他走了将近十个小时,整个洲县医疗物资都已经紧张匮乏到连药店都关了门,更别提江市。
她还没去云市之前,江市就已经买不到口罩和酒精了,现在连西山医院都在紧急申请社会援助。
能从江市带来这“三瓶四包”,不用想,就知道有多难。
心里泛着酸,也掺和着暖,除了樊季雨,没有人像他一样,冒着被劝返和拿命赌的潜在的未知风险奔波几百公里,只为她而来。
“贺以慕……”
“嗯?”
依旧是这辆车,依旧是昏黄的光线,陈星辰笑着,眼睛里泛着泪,她看向贺以慕,他那双漆黑的杏眸像是会说话,一直都藏着她眼底从未有过的光。
“你缺女朋友吗?”
这一刻,陈星辰的心忽然静了下来,不知道哪里来得勇气,平日里躲避不及的事情竟然也会这般直白大胆,她说:“我好像有点想追你了。”
贺以慕不惊讶于陈星辰的告白,她本来就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向来只会打直球,如果会弯弯绕绕,那反而不是陈星辰了。
贺以慕现在反而松了口气,道:“原本有个事正愁不知道怎么和你说,现在好说了。”
他笑成了痞子,挑眉道:“陈星辰,介意收留你男朋友在你家住一段时间吗?我应该是出不了这个镇子了。”
陈星辰笑:“沙发行吗?”
贺以慕:“地砖都行。”
贺以慕又说:“我再和你说个事。”
陈星辰问:“什么事?”
贺以慕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忽然倾身,声音微沉,道:“你男朋友要亲你了。”
唇上覆上温热,陈星辰被他搂住脖子圈在怀里,虽然惊了一下,但也乖顺任他为之。
很奇怪,她并不觉得贺以慕突然亲她很奇怪,除了脸颊攀升的温度和怦怦的心跳声,她一点抵触心理都没有。
吻上陈星辰的那一刻,贺以慕强撑的冷静溃堤,搂住她的手臂在颤抖,无法抑制的颤抖,从心理、生理涌出的激动,这一刻无处遁行。
小心试探的吸吮,舌尖轻扫舔舐,在发觉那无声为他开启的齿关,所有的隐忍按耐都化成了最原始的情与欲,浅尝也勾魂。
贺以慕搂紧了她,她久未平息的喘息抚过他的耳边,撩得他喉咙发痒,想得寸进尺。
听见她的咳嗽声,贺以慕无声的轻拍着她的背。
陈星辰压不住咳嗽,蹙着眉问他:“不怕吗?”
“怕。”贺以慕蹭着她的颈窝,轻声道:“但是更怕你一个人心里难受,所以乌龟王八、野猫野狗也好,还是想来陪你。”
陈星辰眼里的红更甚,手指蜷了蜷,终是搂住他的腰,脸颊轻轻蹭了下他的颈窝。
此时无言,胜过千言。
贺以慕在陈星辰的耳后吻了吻,似是委屈,气音不稳近似鼻音,问:“陈星辰,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
少年时期,想法设法都要出现在你面前的我,还是没能在少年时期的你的青春里留下一星半点的记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