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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春风识我意(一) ...

  •   你自清风来,拂衣空余香。

      一

      疗养院有一处坍圮的围墙,知道的人很少,映着周边蔓延疯长的爬山虎和野蔷薇,更是染了几分古堡的幽深神秘意味。墙内关了诸多病痛苦难,墙外泻出一丝静谧天光,倒是惹人心痒。

      断墙边是一处布满青苔的石凳,周子舒近来时常到那坐坐,好像借着这断墙吹来的风,连阳光都比别处温暖几分。

      住进来后,他便绝了与外界的各种联系,若能沉睡于这如画风景,未尝不是一场好眠。网络上那些劈头盖脸的谩骂指责离开了一根小小的网线就好像就能消失无形,曾经的崇拜追捧、意气相交也似乎根本没有存在过。真好,在这里没人知道他是周子舒,这么一想,连骨头都要轻上几分,便是命不久矣好像也不用太在意了。

      他懒洋洋躺在石凳上,昨日一株蔷薇含苞待放,今天稍展颜色便召来了几只翩跹起舞的彩蝶,恁的养眼。可惜还没等周子舒欣赏够,一张带着笑意的美人面便闯了进来,花间的男子身材高挑,头顶恰恰挨着那朵半开不开的蔷薇,人比花娇,笑得像个孩童。

      闯进来的人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扰了别人清净,他脸上带了几分惊疑掺着惊喜,“这里竟还有这样的好地方?”眼神转了个圈,在周子舒的脸上定了神,“你长得可真好看,我能坐你旁边吗?”这男子长了一双标准的狗狗眼,看人时自带如许深情。

      周子舒微微挑了眉梢,或许曾经他也自负气质清俊,但因为生病的缘故,这半年身体每况愈下,早已苍白虚弱的不成样子,如今满脸衰败的将死之气,又怎么担得起“好看”二字。

      “你要是喜欢这里就让给你,我去别处转转。”周子舒不愿跟谁扯什么闲篇,这里晒太阳的地方多的是,不差这一小片地儿。

      “哎?你怎么走了?你叫什么名字?还会过来吗?”周子舒笑着看了这男子一眼,他看起来神情愉悦,身体康健,不该是出现在这里的人。怕不是贪看花园景色从外面溜进来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只是可惜了那一枝蔷薇,再也开不来今日模样。

      离吃午饭的时候还早,这个时候回房间肯定会被护士堵起门来按头吃药,其实他身体什么情况一目了然,吃不吃药意义并不大,自我安慰罢了,周子舒也不太需要。十次里逃个七八次,医生护士大约心里也明白,其实并不怎么逼他。

      要不是怕倒在外面给别人添麻烦,他更想天南海北的随性走上一遭,便是最后停滞于哪个无人知晓的街道,随死即埋也很是舒心洒脱,但恐会吓到无辜路人,也只是想想罢了。

      同房间的成岭在树荫下向他招手,满脸瞒不住的开心,“絮哥,医生说我身体状态恢复的不错,没有问题的话到冬天就能回学校上课了。”这孩子年前遇到了些意外,医生建议他呼吸呼吸海边温暖湿润的空气,想来这空气对他帮助极大,不过几个月光景,生机和活力便又爬满了那张年轻的小脸。

      “絮哥你怎么样?跟医生商量你什么时候恢复工作了吗?”周子舒对外一副淡然随性的做派,任谁也看不出他哪里受了病痛折磨,疗养院的人只知道他身体不太好,倒还真没人清楚他生了什么病,只当他是一时的工作繁忙,跑出来休养一阵。

      他伸了个不太明显的懒腰,骨头的阵阵酸痛都像是缓解了不少,笑道:“谁耐烦去工作,就不能盼着我多休息一段时间?”

      成岭肉眼可见的期待起来,“那自然是好,絮哥知道的那样多,要是能在这里陪我待到冬天就更好了。”

      这孩子笑起来眼里带光,一看就是个实诚性子,尤其是他喊哥的模样,眼里带着全身心的信任依恋,简直和九霄分毫不差。他的九霄啊,他的少年!

      只可惜曾经那样全身心追随他的弟弟,那个性格坚忍慈悲的男孩子,永远留在了天真烂漫的少年时代,留在了北方冬日里泛着冰茬的刺骨河水中,再也不会长大,也不知幸是不幸。

      成岭期待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周子舒脸上,他还在等一个答案。

      冬天嘛,离现在还那样的久,周子舒觉得以自己的状态坚持到冬天恐怕是有些难的,这两天他时常烧得厉害,昨天晕乎起来,甚至在平地都能摔了一跤,越发的像个废人了。

      “冬天啊,怕是等不了那么久,你不如争取好的快一点,可能也来得及。”

      上午安排的有水疗项目,疗养院的人大都乐意参与,周子舒从14岁之后对水就谈不上喜欢,倒也不至于厌恶,但能避则避,逮到机会一步步退出人群,正打算趁无人注意再找个别的安静角落,就被人一把拽住了手腕。

      “嘿,我抓住你了。”

      二

      这人周子舒倒也认识,正是那位独占了蔷薇花开的仁兄,他挣扎两下扯回自己的手腕,“好巧,又见面了。”

      “不巧不巧”,对面人笑弯了眼睛,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开心事,“我是特意追着你过来的。”

      周子舒听得好笑,这人他根本不认识,放着大好春光不看,来追他这个将死之人做什么?遂调侃道:“追我?我哪有花好看,那花开得好吗?”

      “花?什么花?蔷薇花吗?我怎么知道,你都走了,我还看花做什么?”

      周子舒摇了摇头,这人八成脑子有病,简直没办法正常交流,要真是疗养院里的人,以后能避还是避开的好。

      夜间的疗养院是极美的,几点散落的灯光洒落在庭院里,晚风吹得枝头树叶沙沙作响,零碎的星子点缀在夜空之中,世界安然沉静,让人心情愉悦。尤其是病人们睡得都早,同屋的成岭就早早坠入了梦乡,像周子舒这样避开医生护士四处闲逛的还真是稀有。

      可总有人在风景之外,“又见面了,这回是真巧。”正是那位脑子有病的仁兄……

      月色当空,这男子斜倚在半高的树杈上,像是什么突然冒头的精怪。

      “咱们都见面好几次了,这回总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吧?”他从树杈上一跃而下,毫不见外的伸手搂向周子舒的肩膀。

      周子舒侧身躲过,心说这人可真是自来熟的过了头,可对着这张笑盈盈的俊脸也不好全然不做搭理。“我叫周絮,你呢?”

      “你这名字跟春天可真配,人美名字也好听,我叫温客行。”

      “好,温先生,抱歉扰了您赏景的雅兴,您继续,我随处走走。”一到午夜,病魔引起的反应便来势汹汹,这几日周子舒低烧不断,连骨头缝里都泛着疼,病号服下早已泛起大片的淤青,根本不得好眠,只想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待着,熬过这漫漫长夜。

      “哎,别呀,大晚上的,我这人胆子可是小得很,自己呆着多吓人,咱俩作个伴呗,你想玩什么?去哪逛?我陪着你好不好?”温客行几步跨出,像条尾巴似的黏着周子舒,当真是甩也甩不开。

      围墙的缺口这时候成了通往外界的通道,温客行像是走熟了这条路,轻轻松松就翻了出去,周子舒踩着碎裂的石砖,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可墙外带着潮水湿气的海风扑面而来那一刻,他又觉得身心从未如此畅快过。

      月光给海岸线渡上了一层朦胧诗意,风也随性,水也自由,四周除了海浪声声便只剩下温客行的调笑,“你看,我就说跑出来不亏吧,疗养院里面都是些身子骨不行的,天天看着,没病也得憋出病来。你是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住到疗养院来了?”

      周子舒仰头感受了一番温柔的海风,“自然是因为身子骨不行,温先生看起来身子骨倒是极好的,怎么也凑到了这里面?”

      温客行甩开鞋袜,踩沙子踩的正是开心,闻言若有所思的盯着周子舒看了一眼,“我嘛,当然是追着别人来的,我自己才不来这种鬼地方。”

      他眼神直勾勾的,说话全然没个正形,周子舒被他盯着,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脸上有点热。

      两人踩够了沙子,温客行又一步步追着水花玩了起来,周子舒仰躺在湿漉漉的沙子上,看浩瀚星河铺陈伸展,凡人的命数在时间与空间中渺小的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不禁自嘲以前的自己纠结于很多不相干的困境,以至于连最该珍视的都错过了,真是傻得可怜。

      他翻身坐起,手底下硬硬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拂开表层的沙土,借着明亮的月光,那沙子掩盖下竟是一只红褐色的鹦鹉螺,一个生命经过千里万里的漂泊,最终在这夜晚的沙滩上与周子舒产生了奇妙的联系,是不是应感叹该遇到的总会遇到。

      “捡到了什么好东西?”温客行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跑了过来,“哇,是只鹦鹉螺?阿絮你运气真是好,据说鹦鹉螺的螺旋暗含斐波拉契数列,切面的螺线非常美,果然好看的人总会和好看的东西碰到一起。”

      这称呼什么时候又变成了阿絮?果然有些人的边界感真是不强,不过周子舒实在懒得反驳回去,“你要是喜欢不如送你,鹦鹉螺外壳终生漂泊海上,它的名字更是取自于拉丁文的“水手”一词,遇到你也是一场缘分,好好收着吧。”

      温客行高高兴兴的接到手上,“遇到阿絮也是我的缘分,放心,这份礼物我一定妥帖珍藏。走嘛,躺在沙子上有什么意思,到了海边不踩水不就等于白来了。”

      真是个人来疯的性子,温客行一把将他从沙滩拉起,“来啊,潮水都快要涨起来了,这时候不玩什么时候玩,再等下去潮水起来,天也快亮了……”

      温客行一溜烟的窜了出去,兴致勃勃的简直像个孩子,周子舒忍不住叮咛道:“小心一点,水快涨起来了,不要往深水走,可别被冲走。”

      “那我就去找鲨鱼聊聊天,岂不是也挺美的……”

      三

      大概是昨夜吹了冷风的缘故,周子舒今天身体格外不爽利,早上起来张嘴就是一口鲜血,吓了成岭一跳,他连哄带骗解释了半天,才让成岭相信那只是口腔出血的小毛病而已。

      “絮哥,咱们隔壁住进来一个大帅哥呢,叫什么温客行。好像跟你一样,也是工作原因身体状态不好,来休养一段时间,你不知道,今天好多疗养院的小姑娘争着往隔壁凑,可要我说还是絮哥你长得更好看些。”

      这一个个的都是什么眼神?“我一个大男人,跟人比这个干什么?你小孩子家家的,好好看书学习,瞎凑什么热闹。”

      周子舒可不信什么调养身体的鬼话,就温客行那个身体素质,哪里还需要调养,怕是一拳能打翻十个疗养院里的老弱病残,也不知道他住进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的,对了,7号房的王叔听说最近状态恢复的特别好,说不定近期就能出来一起活动了,大家身体都在康复,真是太好了。”

      周子舒也笑着摸了摸成岭的脑袋,“是啊,真是太好了!”

      温客行这次出现的时候,周子舒正遮了脸,在一颗歪脖树下听鸟叫,一声春意早,二声燕归巢,三声醉今朝,甚好,甚好。

      “阿絮,原来你在这里躲清闲。”温客行一把掀了周子舒脸上的帽子,“快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他这倒像是在周子舒身上安了追踪器,真是哪哪都躲不掉。

      温客行手上正是一副子舒赏花图,花无几朵,整张都是周子舒沐浴在阳光下的侧脸,倒像是极用心的观察揣摩过,连左脸那颗痣都活灵活现,整幅画看着就暖洋洋的。虽是素笔描摹,却也尽得趣味。

      “好看吧?主要是你长得好看,真不是我画的好,尤其你脸颊这颗小痣,长得那是恰到好处,非得是美人才这么会长。”

      这人真是,周子舒还没夸,他却自己先夸了起来。画是真的好,可周子舒看温客行一副得意洋洋来显摆的模样就忍不住想怼他几句。“画是好画,不过,我的蔷薇花呢?你扰了我看花,居然都没给我赔上几朵,嗯?”

      温客行被怼居然笑得更开心了,“我的错,我的错,这幅画你勉强收着,想看蔷薇的话,下回专门赔你一幅蔷薇图,开成什么样的都有好不好?”

      周子舒懒洋洋瞥他一眼,“好吧,温大画家,暂且给你记上。”

      温客行伸手去拽周子舒的手腕,“起来啦,阿絮,这么美的春光,好看的可不只是蔷薇,跟我来,有好东西要分给你哦。”

      温客行的好东西确实诱人,他不知从哪顺来了一瓶十来年的陈酿,居然躲得过医务人员的层层搜检,想来那张招人喜欢的俊脸出力不少。

      两人大白天躲到花园深处馋酒喝,你一杯我一杯倒也开心的很,真有些像学生时代逃课去抽烟看电影的熊孩子。

      温客行颇有兴味的盯着周子舒看了一会儿,“阿絮啊,我还当你是个守规矩的人,没想到这违规的事情做起来比我还顺手,合着你这规矩样都是给别人看的?”

      周子舒颇嫌弃的白他一眼,“你怎么废话这么多,‘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不喝都给我留着。”

      “这不是拉着你这个病人喝酒心中有愧嘛,所以阿絮你究竟生了什么病,我看你这脸色确实不太好,到底要不要紧?”

      酒气三分,人已微醺,“温先生也是病人,自己喝都喝了,还提这些做什么,良辰美酒,赏心乐事,世间烦恼万千,此刻也该是过往云烟,思之无益,就该大醉一场才是。”

      温客行一口饮尽杯中佳酿,“也对,来,接着喝。”

      果然没有什么人是一顿大酒混不熟的,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喝了温客行的酒,便不好再对他置之不理。偏偏这人又是个顺杆爬的性子,周子舒眼看着这家伙跟自己贴的越来越近,甚至连成岭都被他收买过去,这几天一口一个客行哥哥,不知道的还当他们才是室友。

      不过这人长得好看,画画还美,又惯会讨人欢心,也难怪成岭这么快叛变。可许是自己多想,周子舒总觉得温客行来这疗养院不是休养身体这么简单。不过多想无益,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年还是两说,管别人要做什么呢?

      他今天头晕的格外厉害,天亮了不知多久,可他连床都爬不起来,身体像被人拆开又装上,分毫都移动不得,眼皮更是像被人用胶水粘住,连条缝也撑不开。

      迷迷糊糊中有人拿了水送到他嘴边,周子舒意识算不得清醒,只模糊想到有一次成岭那孩子被自己半夜病状惊出了眼泪,以为自己当时便要交代过去,小哭包一样哽咽了半宿。幸亏这孩子傻,第二天随便骗一骗便信了,也不知道这回是不是又哭了出来。

      周子舒费力攥住喂水的那只手,喃喃道:“成岭别怕,别怕,没事的……别怕……”

      一只更有力的手回握住他,周子舒隐约看到温客行高耸的鼻梁从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一个人的额头贴了过来,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小声道:“别动,你在发烧……”

      这一次周子舒安心的陷入到梦境中。

      四

      阿絮病倒了,看起来来势汹汹,幸亏医生说只是发烧,暂时没有大碍,但再多的一个字也没人透露,温客行难免还是担心,也不知道要不要紧。

      这两天他自己一个人呆着,美景美酒也都失了颜色和滋味,几次拿出画笔,最后无非是满纸杂乱心绪,竟什么也画不出,还不如去阿絮的房间守着更好。

      罗姨的电话正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温客行本不想接,但想想自己这么任性住进来,阿湘那里怕是不好交代,便还是接了。

      果然,“温客行,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居然和阿湘联起手来糊弄我?到底是谁告诉你的?你住到那个疗养院是要做什么?……你说话啊!说话!”

      温客行一听简直要笑弯了腰:“罗姨,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前两年不是你们劝我接受系统治疗的吗?你看我多听大家的话!怎么?怕我做什么?怕我杀人啊?怎么会?再说了,我不是疯子嘛,你忘了?疯子杀人都不用偿命的,哈哈哈哈……”

      “温客行!温客行……”

      手机挂断,温客行的面容一下子阴沉起来,他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将手机关机断电,狠狠的扔到衣柜最深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自己房间。

      阴郁神色直到走进阿絮房间才瞬间明亮,那人竟是已经醒了……

      鸟语花香,春风和暖,外界的一切在温客行心中又活了过来。

      周子舒拿着笔不知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些什么,除了脸色更加苍白些,他看起来同前几日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就好像那个蜷缩在病床上烧得昏迷不醒的人根本不是他。

      卧床几日,周子舒脑袋里面针扎样的疼,半睡半醒间似乎见了很多人,有幼时一起淘气摸鸟下河的小伙伴;有追在他屁股后面嘻嘻哈哈的九霄;有大学里意气风发共同创作的朋友;有不忍苛责始终包容的父母;还有一直追随信任他的许多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他突然觉得余生将尽,好像到了差不多应该交代些什么的日子,钱财资产都是小事,可工作室并非自己一个人的心血,更有许多人指着他卑微讨生活,便是自己不在了,也该选出个妥帖人来渐次收尾,把那些孩子安排妥当,如此,自己对这世间人便没什么可亏欠的了。

      “阿絮,你可算是醒了,真是吓死我了。”

      温客行一把搂住周子舒的肩膀,慌乱间周子舒只来得及将写了半截的遗书草稿塞回枕头下面,却并没有伸手推开他。

      “没事了,没事了,我这身体就这样,看起来吓人,现在不还是好好的?”这双胳膊搂得极紧,就好像自己是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周子舒试探着拍拍温客行的后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时候,温客行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就像现在,可周子舒确定自己以前真的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阿絮,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再这么吓我,就这一次都快把我给吓疯了,我疯起来自己都害怕,真的”。

      这话里的情谊危险又亲密,周子舒一时竟觉得不知如何回应才好。“嗯,我尽量。”

      他这么多年成长起来,做过别人兄长,当过员工老板,为父母尽过心意,帮朋友解过危难。承蒙周边人爱护尊敬,风里雨里,一向是挡在别人前面,谁知道不过是一场高烧,自己就成了那个被着意呵护对待的人。

      温客行恨不得连水杯都替他捧在手里,走到路上更是时时护在前面,搞得周子舒心里既感动又可笑。

      “阿絮啊,你累不累,要不咱们坐下歇会儿?”

      周子舒无奈,“这才走了几步?你不要夸张的我好像下一秒就要倒地上了似的好不好,我真的已经没事了。”

      “我错了,是我过于担心了。我这人一向粗枝大叶,小时候不知被爸妈嘲笑过多少回,后来才刻意纠正了些。到底是学的晚了,生怕自己当不成细心周到的人,阿絮你别嫌弃。”

      周子舒看温客行面上带笑,眼里却染了些悲意,沉吟片刻说道:“今天太阳这样大,晒得我头晕,老温,找把遮阳的伞来,咱们就在这草坪上坐着聊聊天也挺好的。”

      温客行自然是有求必应,周子舒趁他离开,细心检查了一番身上的淤青,还好遮的严实,若是被人看见,他这病情就别想瞒住了。

      可这一会儿功夫,小路上就有一位瘦高青年来来回回过了三四遍,周子舒早看出他有些异样但显然并不相识,就见那青年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几步来到周子舒面前。

      “虽然有些冒昧,但我几番确认,应当并未认错,您可是子舒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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