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因之风语[最终修改版]》晓月听风

2、第二章 暗潮汹涌

　　“兰，起来了啦。”耳边似乎有只小蜜蜂在嗡嗡叫。
　　我挥挥手，赶开。
　　“兰——该起床了。”小蜜蜂嗡嗡飞回来。
　　“不要吵我。”我有气无力地叫。
　　“兰——！！”一个软软的身体砸到我身上，压得我很不舒服。
　　勉强睁开眼，果然，一张俏若芙蓉的小脸跟我眼对眼，相距不到一拳。
　　“水儿，不要吵我嘛，我还要睡……”我垂死挣扎。
　　“兰，再睡下去会变成猪仔的。”
　　“不要管我，让我变成猪——”
　　弱水哭笑不得，使劲把我往床下拽：“兰，起来了，好不容易我们今天放假，说好要去吃蜜丝糕的。”
　　拗不过她，我好不辛苦抬起头，看了看书架上的魔沙。
　　“才9点啊，再让我睡一会儿嘛……”
　　“不是‘才’9点，是‘已经’9点了。”弱水不放弃的继续努力，“再不起来，等我们过去，人家都卖光了。”
　　城南的蜜丝糕全国有名，所以卖得也快，一般一过中午就没有了。
　　唉！我叹了口气，不甘不愿爬起来。
　　三个月才有一次的大假，本来想睡上一天的。呜，我想哭。
　　* * * *
　　转眼进入萨弥斯学院已经一年多了。
　　学院的课程相当自由，分为必修和选修两部分。必修的是修养和魔法。修养包括文学基础修养和礼仪基础修养，将来大家都是要进入上流社会的人，这两方面可是上流社会交际基础中的基础；而魔法则是艾因大陆上人族的基本技能，不管是种族区分严格的圣蓝亚帝国，还是大杂居的藏摩军国，魔法可以说是人类的基本自保技能，因为最基础的魔法没有体质上的限制，只要有基本的咒语知识，基本上是人就能用——当然要想使用更高阶的治疗、防御、攻击魔法等等，还是要写天分和能力的——所以就算女孩，也要学上一点，防身，也治病。
　　选修的课程则分为进阶魔法、武技和新娘课程。学院没有明确规定男女选课限制，女生也可以根据兴趣选择魔法和武技课程，但在这里的女生，绝大多数都是会成为某某太太、某某夫人的贵族千金小姐，当然唯一有兴趣学习的就是新娘课程。虽然圣蓝亚帝国并不太歧视女性，女子只要有能力也可以在政坛、沙场一展拳脚，但对于生来好命的她们来说，根本不用多费心机去争取那劳什子的富贵荣华。
　　学院的课程难度各异，三个月一次的实力测验，取得优秀成绩的人，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留在原班或者要求升级；而成绩不及格的，不管是谁，没有降级，一律退学。听起来似乎很严格，但这实力测验对每一个能力等级都有不同的标准，以辰班来说，只要平时有学习，及格并不困难。所以一般来说，只要不是混得太彻底，顺利毕业是没什么问题啦。
　　这些学习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但要想以后找个好老公，让人供养着享福一辈子，这萨弥斯学院的新娘课程合格证书就是十分有力的臂助了，我又怎么会放过？
　　弱水当然跟我选修的是同一课程。虽然最终理想不大一样，但心思单纯的她，是真的想要做好一个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这样也好！从小被保护得太好，纯真的她不适合宫廷里的勾心斗角，若是在权利的争端中受到什么伤害，我可是会心疼的。
　　我悠闲自在地打理着自己，不理会弱水在一边急得跳脚。
　　“好了啦，兰！你已经很漂亮了，再不走我们就赶不上了。”她心急地说。
　　很少见她这么失态，我抿嘴一笑：“怎么了？怕碰不上你最最心爱的王子殿下？”
　　她的脸倏地涨红了，伸手来拧我：“臭丝兰，乱说什么！”
　　我挑逗成功，看着她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呵呵直笑，灵活地转来转去，她始终碰不到我一根手指。
　　“不来了，不来了。”她喘着气，停了下来嘟起小嘴，“兰你欺负我，都不让我碰到你。”
　　纯净的心智并不代表愚蠢，能够看穿我弱不禁风下隐藏的实力，虽只是冰山一角，却也看得出她的惠质兰心。换了别人，就算跟我朝夕相处，也不一定能做到。
　　我笑着停了下来，拉起她的手哄着她：“别生气嘛，只不过跟你开个玩笑啊，我错了还不行吗？别生气了好吗？”
　　她“噗嗤”一笑，得意地说：“上当了吧？你跟我开玩笑，我也在跟你开玩笑啊！我永远也不会对兰生气的。”
　　我宠溺着她的小小聪明，“永远”么？谁说得准呢？
　　“哎呀，真的没时间了！”她看了看时钟，拉着我急急忙忙向外冲去，“快走快走！”
　　我含笑跟着她跑，我们之间，她永远是活泼好动的那一个，跟我的沉静自若截然相反。
　　时间刚刚好呢！
　　刚穿过庭院的竹林，迎面走来两个男生。走在前面的，风雅翩翩，一付浊世佳公子的倜傥；走在后面的，丰神俊朗，高贵典雅，一如少女们梦想中的完美情人，即使不说话，光是那风度举止也能迷倒一片怀春少女。
　　后面的那位，我是熟到不能再熟了，皇太子菲利斯；而前面那位，我也是熟到不能再熟，却是因为他是弱水的心上人，伽南国的二王子摩秀真殿下。
　　每天这个时候，除非有课，否则身为学生自制委员的他们一定会从这里走过，去办公室处理学生事务，而这个地点就在两个陷身于热恋中的人有意无意的默契中，成为甜蜜而短暂的相会之处。
　　“大哥……二王子。”弱水停下了脚步，脸颊升起两朵红云。娇羞的神态，无论男女老幼都无法逃脱心底的诱惑。
　　“水儿，不是叫你叫我秀真吗？怎么又忘了？”责备的话语偏偏透着宠溺的语气，摩秀真笑看着弱水，然后再看向我，眼中复杂的神情一闪，快得几乎来不及捕捉。“丝兰小姐，早上好啊。”
　　“丝兰见过太子殿下，二王子殿下。”我依礼下拜，显示出大家子女完美的教养。
　　“不用客气。”菲利斯说道，“看你们两个兴冲冲的，要出去吗？”口中说的“你们两个”，眼光却只看我一个，透出热切的光芒。
　　我微垂着眼帘，仿佛什么也没看见，标准而端庄的礼仪轻易回避了那灼人的炙浪。
　　小鹿乱撞的心跳传进我比一般人灵敏百倍的耳中，眼神含羞带怯乱飞，却怎么也不敢飞到眼前的人身上，弱水的整个脸都红了，低低柔柔地说：“今天我跟兰休假，想去吃蜜丝糕……”呢侬软语让人招架不住。
　　摩秀真走前两步，对她说道：“就你们两个女孩家出去吗？”话语中有关心，有微责。
　　弱水痴痴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被责备的难过，只有充满了幸福的笑容。
　　菲利斯的眼光中也蒙上一丝责备：“你们两个女孩子家，怎么能单独出去呢。外面不安全。”虽说是责备，但情真意切，却也让人生不起气来。
　　太温和了！不单只对我们，就算在平时，身为学生自制委员的他也没有一丝一毫霸气和傲气。
　　威严是有的，毕竟他是帝国的下一任主人，然而毕竟太过温和善良，如果在太平日子里，有良臣辅佐，他也许会成为一代明君也说不定。但在风起云涌的现在，这样的性格如何在虎视眈眈的邻国窥伺下保住自己的国家？
　　为公为私，我该提点他的，不过毕竟与我无关。他的情意我感受得到，但嫁给了他，便等于嫁给了圣蓝亚帝国。辛劳的日子不在我的未来规划里，该来的来，该去的去，我可没有本事逆天而行。
　　“你们若想吃蜜丝糕，我差人去给你们买来好吗？听话，不要出去了。”摩秀真温柔地说。住在学校边上的奴仆们不是摆着好看的，一个命令，立刻就会有热乎乎的美食送上前来。
　　融化在他的柔情中，弱水红着脸，点了点头。
　　唉！我在心里长叹口气。
　　弱水啊弱水，就算你人如其名温柔似水，也请不要这样“随波逐流”好吗？太过温驯的女孩惹人疼惜，但往往受伤最深的也是她们。
　　她与摩秀真两人心心相印，这是学院里几乎每个人的共识。然而真是这样的么？
　　看见摩秀真对她的细心呵护，我心中冷冷一笑。
　　在我看来，他对她的情意不假，却至少掺杂了三分功利。这所学院集中了太多的王公贵族，这些来自全大陆各个国家的少爷小姐王子公主们，肩负着国家和家庭的责任，互相刺探、彼此打击，收买人心、延揽人才。且不说别的，就说这里那些天纵英才而又没有固定后台的学生们，在毕业之前还没有找到固定效忠对象的比例几乎为零，便可见其中斗争的激烈程度。拉帮结派是小事，尔虞我诈是正常，械斗火并也并不是很少见到。小小的一座学院，其复杂程度比之最黑暗混乱的政坛也毫不逊色。在这种环境里能有真诚的爱情？
　　哈！开什么国际玩笑！
　　几家欢喜几家愁。勾心斗角中，总有一些心思相对单纯，人生经验尚浅的可怜人最终饮恨悲泣，然而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这也属于正常现象。
　　我一向不管闲事，但这回涉及我的密友，问题就有点复杂了。不是不想点醒弱水，但我知道那只会是徒劳。爱情能让人如何疯狂我早有体会，越是心思单纯的人越是固执，没有真凭实据，我的好言劝慰只会被当成驴肝肺，严重一点说不定会断送我们的友情。这倒也罢了，最让我头疼的是，这种事情没有所谓的赢家，两败俱伤是注定的结局，强制干涉必定伤害到弱水。她可是我捧在手心的宝贝，如何舍得？
　　利弊权衡，我只能保持缄默。好在摩秀珍对弱水的喜爱是真的，不论有什么阴谋诡计，只要他能好好呵护我的宝贝，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否则我会让他后悔为何生而为人！
　　我微笑着注视着他们，而另一边菲利斯灼热的眼神毫不保留地投注在我身上，我却并不在意，因为为我解围的人来了。
　　“到处找你们，原来在这儿。”一阵悦耳的声音传来，声音的主人也随即出现在林边。
　　所谓的绝世美男子，就是说的他吧！
　　高挑的身材，深邃的面容，如同上天最完美的雕琢。深蓝的眼眸如大海之心，被他凝视的人，就算溺毙其中也心甘情愿；而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邪佞气息，足以让每个见到她的少女心惊之余，却只愿做那扑火的飞蛾，失魂落魄。
　　邪罗王国太子，瑟兰恩•孟菲斯，与菲利斯、摩秀真同时就读于萨弥斯学院冕班，又同为学生自治会委员，因为年岁相当，志趣相投，所以成为了形影不离的莫逆之交。瑟兰恩的“邪”，摩秀真的“滑”和菲利斯的“稳”，如同三位一体，相辅相成，三人的联手，一向被视为天下无敌。可以说，整个冕班的运作，实际上是操控在他们手中。
　　对这三个同样出色的男孩子，倾慕的女孩们称之为“三公子”，他们是全学院的偶像人物。
　　瑟兰恩笑着向我们走来，说道：“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们呢，原来在这里跟美女聊天。”他看向我们，只有在看向我时，眼神中会掠过一丝独占与掠夺，一闪即逝，若不仔细观察，很容易就被忽略了去。
　　菲利斯看向他，笑道：“我不过是陪秀真来找水儿，没你想的那么多事。”他没有看到那对眼睛中的真实。
　　谁都知道他这话的水分。圣蓝亚的皇太子殿下喜欢我，这在萨弥斯学院中同样不是什么秘密，让倾慕他的女生无不捶胸顿足，我也为此招致了全学院三分之一女性的怨恨。然而我的身份高贵，容貌顶尖，谁敢跟我争？
　　瑟兰恩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阴霾。
　　我微微一笑，躬身道：“丝兰见过瑟兰恩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瑟兰恩的声音如往常一般低沉悦耳，然而在别人听来温和的声音，一如既往隐藏着难以察觉的危险气息，就像他这个人，看似无害，实际上深浅难测。
　　这也是我欣赏他的地方。他跟我的经历不同，小小年纪能够有这份修为，可以预见其将来的成就必然是三人之最。
　　“你找我们有什么事么？”菲利斯问。
　　瑟兰恩笑了笑说：“也没什么，只不过有关毕业典礼的事情，要跟你们商量一下。”再过三个月，他们就要毕业了。
　　弱水听到这句话，眼框突地红了。
　　毕了业，摩秀真必然不会再留在这里，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分离。
　　一时间，气氛沉淀下来，摩秀真默默地看着弱水，菲利斯眷恋地看向我，瑟兰恩若有所思。我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无所谓的淡然。
　　几个人，几番心思。
　　“瑟兰恩，我们去办公室谈，秀真你就陪弱水走走吧。”菲利斯说着，不舍地看看我。
　　然而毕竟妹妹比较可怜，而我身为宰相的女儿，会跑到哪里去？只不过以后见面没有这么方便罢了。
　　弱水脸皮薄，一下子羞到了心里，也媚到了骨子里，只看呆了摩秀真。
　　瑟兰恩打趣道：“菲利斯，我看你也算了，不如就陪丝兰小姐聊聊天吧。”
　　菲利斯居然也脸红了：“你……你说什么啊！我……我们还有正事……”
　　太过于诚实了！也太不善于掩饰自己。我在心中再次为他叹息——
　　他太重感情，对于认定的朋友，便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只是他对人坦诚相待，别人会对他回以真心么？
　　三个人里，菲利斯无疑处于最不利的位置。摩秀真诡计多端，处事圆滑而又心狠手辣，只不过尚缺历练而已；而瑟兰恩城府极深，早已熟知如何将锋芒内敛，更是他日后最大的隐患。他本身还没有什么危机意识，然而他毕竟是弱水的哥哥，我该为他破例吗？
　　我微微一笑，轻轻叫唤了一声：“哎呀，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门功课没做，弱水，没空陪你了，几位殿下，请恕丝兰告退。”
　　弱水依偎在摩秀真怀里，含羞带怯的表情让人怜惜；非利斯和瑟兰恩感受出我的体贴，含笑对我点了点头。
　　将舞台留给这些注定的时代弄潮儿，我神态优雅地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