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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盔沉香 ...

  •   盔沉香

      盔沉香,表面为黄棕色或灰黑色,成盔帽形,质坚硬而重,能沉于水或半沉于水;气味较浓,燃之发浓烟,香气强烈。味苦辛,具有行气止痛、温中止呕、纳气平喘的功效。
      脚步声逐渐靠近,拿着刻刀的白衣青年,皱了皱眉头,故作不知的样子,只待距离足够短,迅速回身,手中的刻刀瞬间抽长成剑刃抵住来者的咽喉。
      可下一秒,他的剑却落到了地上。
      “先生……”灼华看着杜子仁,想说些什么,却哽在喉咙,逐渐的,垂下头。
      风,停了。
      “我原只知你不喜人,却不知你不喜人间。”这一声像是叹息,却又字字敲在心上。
      听了这话,灼华愣怔了一下,眼里突然多了些陌生。一阵静默后,灼华终于发出了声音,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一般:“先生若是眼里有我,便该知晓,我何曾厌恶过人,又何曾……厌恶过人间。”
      “嗯,只是口头上的逞能而已。”见灼华面露不解,杜子仁停顿了一会后继续道:“鬼门大开,引亡魂入人间,能看到的,只是你要毁了它。倒像是深恶痛绝的恨,于是想要同归于尽。”
      “若是能控百鬼,难道还不能打退那些洋人?”灼华上前一步:“这样无论是先生,还是旁人都不必委曲求全……”
      “逝者之魂灵为鬼,难道我们的逝者是鬼,洋人的便不是了吗?”杜子仁静静地望着灼华:“你向来聪敏,细想些便知不过是诓骗,不如换个由头。”
      灼华避开了杜子仁的视线,下唇咬的发白,双手死死地握着拳,像是在挣扎,许久后才开口。
      “先生那么神通广大,为什么不救是非,先生不是很喜欢他吗?”
      “我救他什么?”杜子仁的声音很平静,仿佛事不关己。
      “是非注定活不过三十岁,难道先生不知晓?”灼华的面色惨白,满眼的不可置信:“是非每一世都没能活到而立之年,难道先生没有发现?”
      “知道又如何?”杜子仁理了理袖子:“如你一样为了让他活过三十岁帮九星宴的人开鬼门?”
      “我只是想要生死簿而已。”灼华的声音有些颤抖:“连曼曼都能拿到生死簿,为什么我不行?难道只是因为他魂魄受损,连孟姨都偏爱他?”
      “曼曼何时拿到过生死簿?”
      “若是没有生死簿,他怎么可能在人间抹去一个人的一切,又怎么可能让那个人占用他的命活下去?”
      “那本就是他自己的能耐,与生死簿无关。曼曼是地府的引路花修成的妖鬼,是无忧琴魂闻松养出来的,无忧琴最擅长的便是改人的记忆,曼曼自是也会有这能耐,他这不过是几个人,若是闻松,改了天下人的普遍认识都不是难事。”杜子仁顿了顿,转了话头:“不过你是如何知道文是非的三十之期的?又是谁告诉你生死簿就能改了文是非的命?”
      灼华的手有些颤抖,却没有答话。
      “你呀,不信人,不与人打交道的骨气都哪儿去了?怎么遇见文是非连几本明辨是非的本事都丢了。”杜子仁轻轻叹了口气:“我,文是非,还有忘川尽头的和尚,我们做过一世的兄弟,如果文是非的命那么好改,你觉得,我们会任由他这一千多年世世活不过三十岁?”
      “人的命都在生死簿上,文是非难道有什么不同?”灼华的嗓音有些哑,却隐隐带了希冀。
      “没什么不同,硬要说的话,就是他当年在我镇守罗浮山的时候被人忽悠着给了我一剑,虽然我没死,不过还是挺疼的。虽然我不介意这一剑,不代表其他的也不介意。”杜子仁笑了笑:“因果报应,天降下来的咒,这些年我都没找到破解之法,只能世世跟着让他生前过的好些。我也转世轮回了不少次,你以为什么每次我只会去找文是非不找别人?”
      “呵,原来真的都是骗我的……”灼华后退了两步,一手捂住脸:“果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已经晚了,先生,已经晚了,鬼门已经开了。”
      杜子仁走到刻痕前,一手按住那痕迹,向下一抹,刻痕就不见了:“这件事我会解决的,不过这次是你挑起的,事情结束后,地府会给予你审判,你是一定要挨罚的。”
      “……文是非呢?”
      “酆都只有我一人在守着,自然会顾此失彼,叫一些小鬼逃了,我给了是非法器,叫他出城捉鬼了。”杜子仁沉默着看了灼华一会,缓缓开口道:“其他的咒文在哪儿,毁掉后才能关鬼门,我不想再费时间了,再拖下去文是非未必应付的来。”
      “我去吧。”灼华苦涩的笑了笑:“这能算将功补过吗?”
      “我会上报,不过地府的判决我不好插手。”
      “九星宴那帮人呢?”
      “他们自身难保。”
      “先生……”灼华深吸一口气:“灼华知错了,灼华会护卫先生关鬼门,定不叫先生失望。”
      “你……”
      “先生还有何事?”灼华的眼神决绝,杜子仁也不好再多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等待,只是等待。
      杜子仁站在门前抬头望着,那两位伯父几乎费了整条命才将人间与地府隔开,这扇高大的门是怎么被这么轻易地打开的的呢?即使是带着他们气息的人都无法自由操控。从前中元下元都是只开那扇探亲的小门,是在商讨过后费了好大力气造出来的。
      先生……父亲留下的阵法又是怎么传到这些人的耳朵里的?他那么算无遗漏的人怎么会落下这东西,难道这也在他的预料之内吗?现今所发生的一切都在那个两千年前就已不知去何处了的人的预料之内,所以他选择了事情最好的走向,留下了这个阵法?
      他真的该救这些人吗?他已经为此失去太多了。想着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他现今还要为此失去更多,天下大乱不是也挺有意思的……不能这样想,哪儿都有歪瓜裂枣,不能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一抹白影伫立在屋顶,停留了一会后落去了别处。
      突然,杜子仁心里一沉,他皱着眉看了看四周,映入眼帘的粉红叫他呼吸一窒。他的拳头松开了,隐隐看得到掌心的几个弯月形的痕迹。
      灼华难得穿白色,他总觉得白色太素气,像披麻戴孝,不吉利。
      的确不吉利,于是这衣服再度染上了红。
      “这场景还真是似曾相识。”温和的女声从硝烟中穿出,一身着素色衣裙的女子婷婷袅袅地走来,她环视四周,语气里带了些嘲讽:“桃花,悲鸣,死亡。”
      “孟姑娘怎么有空来这儿?地府那边都处理好了?”杜子仁笑眯眯地望向那女子,语气平和的仿佛他们只是在兰亭中品茶。
      “我一个厨子哪里帮得上他们的忙。”孟姑娘看着飘落的桃花,轻轻摇了摇头:“你果然还是不像先生,先生怎么会叫他的孩子以魂飞魄散来还债。”
      “你如何知道我是要灼华魂飞魄散。”杜子仁一扬眉毛:“人该为自己做的事负责,我当年也是挨了重罚的。”
      “你挨了重罚,不也好好的在这?”
      “倒是也不错。不若我将灼华托付于你?”
      “算了吧,我可管不住你家那个小没良心的。”孟姑娘翻了个白眼:“我倒是没成想你会这般为难,我还当你神通广大,无所畏惧。”
      “我再神通广大,也不如父亲。”
      “果真,这是先生留下的。”
      “孟姑娘也颇为神通广大,连这也猜的到,比我家那个小没良心的强多了。”杜子仁调笑道:“父亲的阵法最难的便是找到设阵之处,还好,在阵法完成前那个小没良心的被我找到了。”
      “所以我本是想着来陪你跑遍酆都城的。”
      “没能看见孟厨娘大显身手,真是可惜了。”似乎是感觉到什么,杜子仁看向孟姑娘:“我要关门了,你不赶紧回去?”
      “说的这般轻松,看来也不是难事。”孟姑娘虽这般说着,眼里却带了担忧。
      “再难的事,我若是乱了阵脚,你们不是要疯了。”杜子仁的语气风轻云淡:“总不能将一副愁苦的样子摆在脸上,不过这于我来说未必不是味良药。”
      “将这副乱象当作良药的怕是只有你一人。”姑娘撇了撇嘴:“还未问过你缘由。”
      “无非是觉着靠自己没什么希望,想动用些别的势力了。”
      “他们还当真自负到以为自己能控制百鬼。”孟姑娘轻哼了一声:“九星宴大伤元气,估计也不会再闹腾了,说不准于这世道真是良药。”
      “桃花要落尽了,快些回去吧。”
      “我们定是要再相见的。”孟姑娘的身体逐渐透明:“杜康,你可别忘了,吾亦是桃花源之人,亦与先生有约要护你周全。”
      “定不会叫孟姑娘失约。”见着孟姑娘消失,杜子仁倾身行了礼。
      望着那看不见的门,杜子仁指尖在左手掌心上勾画出符文,符文泛出隐隐的红色,是指利器割破皮肤渗出的血珠,他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手按在那虚空的门板上:“封。”
      掌心中的符文不断长大,直到覆盖住那扇门,也拦住了所有出来的东西。符咒形成漩涡,将所有城中残存的魂魄卷入。
      漩涡不断缩小,最终化成一点,彻底消失无踪。
      鬼门,关了。
      一股沉重的压迫感落下,杜子仁一瞬间有些站不稳。
      城外的桃树只剩下枯瘦的枝干,它们死了。
      动乱在逐渐平息,不知道过了多久,文是非回来了,虽说模样有些狼狈,不过似乎也没什么大碍。
      “先生。”
      “嗯。”
      “先生,我看见城外的桃花了。”
      “美吗?”
      “美,但,那是不是……”文是非有些问不出口。
      “是。”
      “先生不是说只要灼华回去接受判决,乖乖受罚,便不会有事了吗?”文是非有些着急。
      “这是他自己的决定。”
      “那灼华可有说缘由?”
      “……大约是想着也许动用了地府的能力,能更快得胜吧。毕竟现今的光景着实难看,不利于做生意。”杜子仁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怎么说也是我家的孩子。”
      文是非张口想在说些什么,看着杜子仁有些苍白的面色,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沉默许久后,才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开口。
      “先生,我想从军。”感受到杜子仁的视线,文是非抬头对上杜子仁的眼睛,连那双眼中丝毫没有惊讶的神色后愣了愣,旋即笑了,他那点小心思,先生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你决定好了?你若是真的从军那我这些年教你的你可大多都用不上了。”
      “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袖手旁观,更何况先生教我的何止道法。”文是非抱拳行礼:“而且灼华……”文是非有些哽咽,像是说不下去了。
      “若是你愿意,你们可以共用一个命格,只不过你若是想再见他,又是不知道多久以后了。”
      “先生有办法?”文是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但这算不算违天意……”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杜子仁伸出食指点在文是非额头,后者只觉得身体仿佛有什么被抽空一般,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去做你想做的吧。”
      “多谢先生。”
      贝利尔再见阿斯蒙已是几日后了。
      他睡了几日,一觉醒来,兰亭不见了,兰亭中的人也不见了。兰亭的桃树也枯了,再粗壮的枝干也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他去问路过的人可有知道这里的古董店,那些人都笑着说这里那有什么古董店,还问他是不是做了什么梦,又或是疯了。
      他找过文是非,文是非只说,自酆都一别,他在没见过杜子仁。
      等他再回到阿斯蒙那儿,后者正收拾着东西。
      “你在做什么?”
      “准备回家。”阿斯蒙一派轻松的模样。
      “回家?”
      “是啊,有不让我们插手,留在这儿做什么。”阿斯蒙耸了耸肩,突然像想起什么一般摸向怀中:“哦对了,你的小情人给你留了一封信,我可没看。”
      贝利尔皱了皱眉头,接过信,打开信封,抽出折好的纸张,展开。
      “伯爵,此去一别,山高水长,兰亭将归于罗浮山,吾亦不知去往何处,子仁在此谢过伯爵近日以来的帮助与照顾。
      探寻来日,此处将不再维持太平的假象,已是伯爵返乡之时。
      今子仁以此信作别,只愿和平之日再见,你我能不再敌对,以友人相称。
      杜康敬上。”
      信里的话文绉绉的,倒是那人的作风。
      既然如此,也确实没什么待下去的理由了。贝利尔收好信,同阿斯蒙一起收拾起了东西。
      “贝利尔,你不是真的陷进去了吧。”阿斯蒙半开玩笑道:“Really?沉沦于神秘的东方文化?”
      “Wrath吃掉那孩子的灵魂了吗?”贝利尔不答反问。
      “没有,他……”阿斯蒙刚想答话,却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眯起了眼睛:“好吧,看来你们都不怎么禁得住诱惑。”
      “阿斯蒙,我们是恶魔。”贝利尔摊开手:“恶魔为什么要禁得住诱惑呢?”
      “说的没错,不过回家的时候记得转换一下语言。在这儿呆的太久了,我都习惯这么说话了。”
      “入乡随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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