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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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世界黑暗馄饨，重重迷雾间似乎能看见母亲的身影若隐若现，她一边微笑一边后退，想要追过去，却觉的脚底像有千斤重，怎么都挪不动，张口欲喊，声音也凝在喉头，如何也发不出声，那身影已经渐渐没入浓雾，笑容也模糊不见。
“娘……娘……您等等夕儿……别走……别走……”无意识的嘤咛，眼泪疯狂的掉落，黑暗浓雾中只有她孤单一人，恐惧，孤单，无助，头好疼，剧烈的疼痛侵蚀着她的每根神经，想要拉扯着将她撕碎。
忽然一阵舒心冰凉附上她的额头，轻抚着疼痛处，还有淡的说不出是什么花香萦绕在鼻尖，不安的感觉慢慢退去，眼前的混沌被拨开，眼眸缓缓睁开，身前的人影从模糊到清晰。
“弄疼你了吗？”那人有些紧张，指尖上还沾着乳白色的药膏，不知该继续涂抹还是放下。
努力的牵起嘴角，想要摇头，告诉他自己没事，旋即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嘶……”额头又是一阵拉扯的痛，忍不住吸气。
“别动。”温热的手掌轻柔的托住她的额头，“眼睛闭起来，眩晕感一会就会消失的。”说罢，小心翼翼的继续帮她上药，原本白皙光洁的前额上红肿了大片，触目惊心。
待晕眩的感觉稍稍过去些了，辰夕才张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声音出口，沙哑艰涩，连她自己都吓到了，这哪里还是她的声音啊。
南宫易紧蹙眉头，“你还敢问我，只是十来天，你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了！”语气隐含怒意，若不是他强忍控制，现在就想拖她起来，狠狠训斥一番。
可最终还是在她虚弱的目光下暂缓了怒气，“为什么如此不小心，一夜不睡，身子着了凉不说，还就那么晕倒在地。”用极尽轻柔的力道将药膏涂在红肿处推匀，这是宫中活血化瘀最好的药膏了，当初让暗华暗中看着她，就怕万一有个什么意外，结果还是发生了。
辰夕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想到那日早晨发生的事情，容姨惊慌失措的叫声回荡在记忆中，“娘，我娘呢，她在哪里？”
南宫易不自觉的避开她的视线，“你先休息一下，我让暗华端药给你。”转身间，袖子被一只细弱莹白的手紧紧攥住。
“易，你告诉我，我娘呢，她是不是……是不是……”哽咽的说不下去，她觉得十几年来的眼泪都在这半月间流尽了，娘以前说过不喜欢她哭，爱哭的女子会越长越丑，容姨也颇为赞同这点，说总哭的女子连命也会跟着苦。
所以她很少哭，不是真的迷信那些，而是娘说了不喜欢的她就不会做，可她每件事都让娘开心了，娘为何还是要走。
呜咽低泣，努力将痛苦咽回去，忍着肩膀瑟瑟发抖，只是那握着他袖摆的指节却不肯放松一分。
“唉……”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南宫易隔着被子将她打横抱起，大步的走出房门。
她们刚才所在的房间是慕英天书房旁的侧室，此时才看到他们一路穿过的廊间已经高悬缟素，努力咬着嘴唇，终还是到了这一天。
无燕园大门两侧悬挂着白色的纸灯笼，在风间无力仓皇的摇摆，里面安静的一如往昔，如果不是这入目的素白，她宁愿骗自己什么都没改变。
灵堂设置在若诗岚原来的卧房中，因为辰夕一连昏迷了两日，如今已是守灵的最后一夜。
南宫易抱着她一路走进灵堂，丝毫不去理会周围人的目光，只是走过顾青山和玉殇的时候对他们微微点点头。
慕英天双目无神的坐在灵位前，满面沧桑憔悴，大夫人在一旁如何劝解他始终连眼帘都未曾动一下，看着地上摆放的饭菜，已经没了热气，顿时明白了她的来意。
辰夕心中不禁冷笑，“易，让我下来吧。”
往日她在人前仍旧恭敬的称呼他为‘三殿下’，今日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前毫无避讳的叫他的名讳。
果然这声一出，大夫人的身子明显晃了晃，眼中的不甘与仇恨迸现。
辰夕报复的迎上她的目光，她就是故意的，母亲如今已经不在，她还来同一个尸骨未寒的人争宠，她对自己做什么她都能忍下，可是若是伤到母亲，那绝对不行。
南宫易也没想到辰夕会在这里如此唤他，但看到方欣茹与辰夕之间无形的对峙，才是明白了过来，这样也好，让她发泄一下，总比心中压抑一直得不到释放的强，至于这些人，她们若安分守己倒罢，如若再想有什么动作，他绝不会放任不管。
“你可以吗？”他放下她前还是担心的再三询问。
“没关系的。”
“先穿上鞋子吧。”一双月白绣花小鞋递到了辰夕脚边，“初春寒气重，病上加病会留病根的。”玉殇温柔的嘱咐她，眼中哀伤淡的几不可闻。
辰夕脸上微红，刚才着急，直接让南宫易抱过来，也未来的及穿鞋，被他这么一提醒，才发现自己一双纤莹玉足毫无遮掩的裸露在外，赶忙把鞋子穿好，丝毫没有察觉出玉殇的异样，“谢谢玉殇哥哥。”
感激的看着这两个男人，一个她视为亲人兄长，一个是她的至亲爱人，有这两人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她还有何不知足呢？
“大夫人，您也劳累一天了，就先回去吧，灵堂夜晚阴气重，不要损了您的身子才是。”辰夕虽还病着，可那股子压人的气势却也丝毫未减。
“你这是赶我走？”大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辰夕，她怎么也没想到再回到宰相府的辰夕会一改以往的懦弱避世。
“是，所以在辰夕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请您离开。”无燕园不欢迎她，她在这里只会扰了母亲的清净，脏了灵堂的地！
“你居然这样对我说话，老爷……”方欣茹许是觉得面子上下不去，还想从慕英天可以挽回一些尊严。
“你们都出去吧，三皇子，恕老臣实在无心招呼您，他日定当登门赔礼，这最后一夜，就让老臣和夕儿一道送送她娘吧。”那样无力苍老的声音听在任何人耳中都让人于心不忍。
慕英天这样说了，南宫易也不好旧留，“宰相大人也请节哀。”又看向辰夕，“我过几日再来。”
屋内的人陆续离开，大夫人再是不甘，也只得悻悻的一同离去。
这还是头一次，她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只可惜却是人鬼两隔。
“夕儿，爹有些话想同你说。”慕英天慈爱的看着辰夕。
“恩，爹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辰夕续上三炷香，老人说，人才去的头三天灵魂不会马上离开，香火不断，也是慰藉她们的刚刚逝去。
慕英天突然话锋一转，“怪爹当初逼你嫁给二皇子吗？”
“不怪。”辰夕说的是真心话，“经过这么久，夕儿想通了，爹身居要位，可对皇位从来没有觊觎之心，您一心让我嫁给二皇子，是想让夕儿今后登上后座，成为万万女人之首，您想给女儿风光富足的一生。”
辰夕将心中这么久的所思所想慢慢道出，外人误解他，总觉得他是权利熏心，直到她自己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才懂得眼前这个人的用心，他是把对母亲的爱都转在了她的身上。
盛年时疯狂的爱上那个女子，为了她，他甘愿付出所有，后来那女子家道中落，他也未曾嫌弃，一样视若珍宝，可却发现心爱的人终日郁郁寡欢，几近丧失了活下去的意愿。
如果这世间爱不能给一个人生存下去的勇气，那么就只有恨能让她愿意拼着一口气继续挣扎，他爱她，所以不能让她消沉下去。
“爹，幽玄楼的迅速壮大，也是有您暗中帮助吧。”既然话都说开了，她也就大胆的问了。
慕英天赞许的看着辰夕，以前就知道她细心聪敏，今日更是惊叹她的心思通透，只可惜这样聪明敏感的人，总是最容易受到伤害，“夕儿，当年你娘生你的时候难产，三日三夜才算将你诞下，可随后接生的稳婆说你娘怕是撑不下去了。”慕英天艰涩的回忆着那个夜晚。
本已入春的天气，却在那一夜飘起了雪花，宫里最好的太医都被他请进府中，可最后还是一样的论断，体虚，又受过打击，本也是心系幼子才能撑到今日，现在持续的昏迷是她自己放弃了啊。
他无法想象那一刻的恐惧绝望，他不能让她死，绝不能。
“所以你就告诉娘，冤枉外公的谋逆一事您也有参与，甚至还夸大了事实是吗？”辰夕忍不住问道。
慕英天点头默认，“当年我也算是仕途顺利，自认条件还是优厚的，认识你娘后我就向你外公提亲，可谁知他一口便回绝了，说我已有一妻一妾，他的女儿不能受这样的委屈，当时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本想过几日再登门承诺，我愿意休妻为妾娶诗岚，绝不会委屈分毫，只希望他能明白我是真心的，可没两日若家就出事了。”
停了停又继续道，“我告诉她心怀嫉恨，才害了若家，她若恨我，就起来，我等着她来报仇。”
辰夕觉得自己的心像被重锤一下下的敲击，难受的喘不过气，眼前这个男人，他是有多爱才能背负这些十七年，哪怕他爱的人恨他厌他避他甚至想他身败名裂，他唯一希望的，只是她活着。
无论是独居无燕园，还是暗中组建幽玄门，他都一概默许，只要她有活下去的欲望，他甚至还会支持她。
“爹……”辰夕心中五味杂陈，如今他已经是个华发渐白，年华逝去的老人了，“那封信娘应给给您看了吧”
“夕儿想问那个印章吧，是我的没错。”慕英天答的淡然，“它出现在凤蝉宣上也是那事情过了很久后我才知道的，王皇后的父亲王延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同时也希望你母亲能够活下去，所以也就没再追究这个事情。”
辰夕不禁叹息，屋内一时静了下来，烛火摆动，烛蜡滴落在烛台上，瞬间凝固成泪滴的形状，是在叹息这样一份深切无悔的爱吗？
“爹，那封信……”辰夕想要拿回那封信，南宫易答应只要她不愿意，他便不会交出那封信。
“我已经呈给皇上了。”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四十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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