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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他会成为风 ...

  •   起风了。
      竹林里的叶子被吹得沙沙的响,蝉声隐在深处。

      艾松雪在风里仰起头,风将她脸侧的碎发吹至耳后。

      “松雪,你听见外婆说的了没?”
      外婆以为她在走神,她总是爱走神。

      “人这一辈子,只要拥有过热爱,追寻过热爱,不管结果如何,都值了。”
      艾松雪将外婆这句话复述了一遍,垂眸,“听见了的。”

      听见是一回事,会不会去做又是另一回事,外婆觉得她这孙女估计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在脑子里过一遍就没了。

      外婆摇了摇头,“你啊。”

      艾松雪推着外婆继续往前走。

      白鹤镇人口并不密集,婆孙两人出门走了半个多小时才遇到三四个人,这种乡镇上的人都很热情,看到人就会寒暄两句。

      外婆跟他们说话的时候,艾松雪就安静站在旁边,外婆让她喊人她再喊人,她也不知道要怎么称呼这些外婆的同乡。

      “辛奶奶。”
      在拐过一个弯后,前面传来一声少年清润的嗓音。

      艾松雪微掀双眼,看向那少年。
      白鹤镇的山水似乎很养人,艾松雪发现来这儿之后见过的人不管男女老少,五官都很端正,眼前这男生如果皮肤没那么黝黑,更会是第一眼就让人惊艳的那类型。

      外婆看见他手里的袋子,问∶“小越你这是又要去捡落地果了啊?”

      男生笑着点头,“诶。”

      他看笑得大大咧咧,看起来挺外向的,但在对上艾松雪的视线时,目光却立马躲闪起来,像是不敢跟人对视。

      “辛奶奶,您……您家里来客人了啊。”跟艾松雪对上一眼,他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

      “这我孙女。”外婆介绍道,“松雪下半年就大二了,应该比你大一岁,你可以叫她姐姐。”

      “姐……”
      男生像是有些喊不出口,脸都涨红了,最后只含糊地喊了声,“松雪姐。”

      艾松雪没出声,只冲他微点了下头。

      “那个,我去捡落地果了,辛奶奶,松……松雪姐拜拜。”
      说完,他提着袋子一溜烟跑了。

      “这小子,我之前回来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怕生。”

      像是想到什么,外婆转过头来对艾松雪说∶“他叫周越,之后你要是在家里闲着无聊,可以让他带你去林子里玩儿,我这腿脚也就只能跟你在这大马路上转转了。”

      艾松雪回头看了一眼身影即将消失在视线里的周越,表情若有所思。

      “你要是去找他,他肯定很开心。”外婆这时候又说。

      艾松雪不明所以,“为什么?”

      “这孩子……”
      外婆重重叹了口气,“你别看他见着人就笑嘻嘻的,其实他过得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苦。”

      外婆讲起他的身世。

      “他妈生他难产死了,他爸又在那年出车祸死了,据说赔的钱后来全拿去给他奶奶治病,结果钱花光了,人也没救回来,他爷爷吧,身子骨一直就不大好,前几年还能下地,这几年什么也干不了,家里就靠他捡落地果卖点儿钱,爷孙俩十几年都省吃俭用的,大冬天也没件像样的棉衣,只是这样都够苦了,这村子里的人还因为迷信不待见他,说他是什么煞星,全家都是被他克死的,我听小周说,他老被人欺负,这全镇的小孩儿里只有安风一个人愿意跟他玩儿。”

      艾松雪对别人的疾苦并不关心,听外婆讲这些的时候表情始终淡漠,只在听到“安风”二字时微抬了下眼睫。

      外婆在前面坐着,看不到她的表情,继续说着∶“所以你要愿意找他玩儿,他肯定特高兴。”

      艾松雪没什么找周越的想法,外婆这样说着,她心里想的却是——
      他应该认识陈安风。

      “他家在前面?”她问。

      外婆抬手指向一条小路,“那儿就是他家。”

      小路的尽头是一座破旧的瓦房,墙都还是土砖砌的,要不是外婆这一指,艾松雪还以为这房子早就没人住了。

      艾松雪摸出手机来看了眼时间,从家里走到这儿要半个多小时,虽然这回她是推着外婆,但她平时走路也挺慢的。

      “家里有自行车吗?过来要半小时。”
      “没自行车,有辆电瓶。”
      “我不会骑电瓶车。”
      “改天让小周教你。”
      “行。”

      “再走个几分钟就回去吧,感觉这天等会儿还是要出太阳。”

      “嗯。”

      下午的确出太阳了。

      周越捡完一片林子的落地果出来的时候,夕阳挂满了远处的梧桐。

      金色的阳光漫过山林,铺在湖面,熠熠闪烁着,整片湖仿若天空下的一张金箔。

      湖边站着一个人,正拿着石子在打水漂。

      周越迎着刺眼的余晖望向那个人,眼底溢出笑意,一手拎着一大袋落地果快步走过去,一手放在嘴边作喇叭朝那边喊∶
      “安风哥。”

      陈安风半侧目往后瞥了眼,接着继续朝湖里扔水漂。

      “哥。”
      周越走到他旁边,“你要回了不,我跟你一起回。”

      陈安风“嗯”了声,把手里最后一刻石子丢出去。

      “1234567……”
      周越数着打了几漂,但因为石子在湖面漂得太快,他根本数不过来,最后一串嘴瓢的数字变成了一声“卧槽”。

      “这得有好几十下吧!”

      周越跟在陈安风屁股后面了十来年,但他还是第一次看他打水漂。

      “哥,我怎么都不知道你这么会打水漂?”

      陈安风拍拍手,神情散漫,“你不知道的就多了。”

      他把手挂在裤兜边,转身朝回走。

      周越跟上,拿肩膀撞了下他,“哥,我跟你说个事儿。”

      说这话的时候,周越笑得牙龈都露了出来,陈安风看周越这一脸思春的样,大概猜得周越到要说的事跟谁有关。

      他脑海里浮现了一张脸,一张清风映月般的脸。

      “咱镇上来了个大美女!”

      果然。
      陈安风唇角牵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周越眼睛往上瞄着,像在回忆,笑得跟傻子似的说∶“我这辈子还从来没见过长得那么漂亮的。”

      陈安风表示∶“你这辈子才见过几个女的?”

      周越激动道∶“她比电视上的女明星都好看!”

      这句话陈安风没反驳。

      周越见他不吭声,还以为他是不信,“你别不信,真的贼漂亮!她看我一眼我差点儿话都不会说了。”

      “出息。”

      周越撇撇嘴,“我本来就没什么出息。”

      陈安风乜他一眼。

      周越这会儿还在回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很像“色眯眯”这个词的形容。

      “真的太漂亮了,又高又瘦,气质绝了,皮肤白得反光,连头发丝儿都好看,名字也好听!”

      陈安风本来没什么表情,听到这儿,他后脚下一顿。

      说起名字……
      他跟她说了他的名字,他却还不知道她的。

      “怎么了哥?你咋不走了?”周越问他。

      陈安风掀起眼,问∶“她叫什么?”

      “全名我不知道,只听辛奶奶叫她松雪。”

      松雪……
      在心底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陈安风再次回忆起那张脸。

      她的长相会让人很容易想到一些清冷的事物,比如她名字里的松与雪。

      扑面而来的冷雪,雪山上遗世独立的松。
      都像她。

      青松落白雪,更尤其。

      可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像,毕竟她也说他像他名字里的风,而他一点不觉得。

      “想什么呢?” 周越把头凑过来。

      陈安风回神,“没什么。”

      他继续朝前走。

      周越没有追问,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她读大一了,应该比我大一岁,也不知道她读哪所大学,要是有机会跟她读一所大学就好了。”

      陈安风挺服他,“你才见她一面就想跟她考同一所大学,你怎么不直接把孩子名字给想了?”

      “那哪儿能啊。”周越挠挠头,“我哪儿配得上人家,她家肯定特有钱,辛奶奶那房子就二楼都安了电梯,我还听说辛奶奶在城里住的时候有专门的私人司机。”

      周越看一眼陈安风,说,“我感觉她家可能比你家都有钱。”

      陈安风没说话,眼里闪过几丝深谙的光。

      钱,放在别人的家庭是光环,在他这儿……
      没有才好。

      如果没有……
      他没继续往下想,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前方出现一条岔路,陈安风微抬下巴指了下那边,“我走这儿。”

      周越琢磨了会儿这条路会通向哪儿。

      “都这个点儿了你还要去看海啊?”周越皱眉,“我说哥,你能不能先回去把饭吃了,你胃本来就不好,别老大晚上才吃饭,吃了再过去不行?”

      “我不吃。”

      陈安风丢下这句,径直朝那条路走去。

      周越看着他的背影一阵摇头,拎着手里装落地果的袋子走向另一条路。

      踏着碎金般的日光拐过三四个弯,陈安风在最后一个弯道处停下。

      眼前是被夕阳浸染的山崖,一个人站在崖边,浸在光里,一袭长裙。

      昨天是他站在崖边,她在他此刻的位置。
      今天换他站在她原本的位置,去看她。

      他没有发出声音,但她似乎还是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回眸看向这边。

      两道目光隔着数米的距离在半空交汇。

      对视半晌,艾松雪先开口∶
      “陈安风,我等你很久了。”

      陈安风移开与她对视的目光看向天际,在落日余晖下,他的眼睛仍是漆黑色,眼底的情绪也仍旧冷淡。

      “昨天你到这儿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去了,现在太阳离海平面还很远。”

      “哦。”
      是她来早了。

      艾松雪也没有责怪的意思,他们又没约定在这儿见面。

      陈安风朝她走过去,问她,“你等我干嘛?”

      “你说我们还会再见,但我不知道去哪儿见你,只能在这儿等你。”

      “我说会再见,没说今天见。”

      艾松雪定定看着他的眼睛,说∶
      “可我今天就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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