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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他会成为风 ...

  •   今日多云,烈阳被云层遮挡。
      没有了阳光的炙烤,山间的风变得更为清凉。

      艾松雪载着陈安风继续往前骑,陈安风还是那个姿势,把她围在怀里,胸膛贴着她后背,有些热。
      两个人都出了层薄薄的汗。

      前面出现了个岔路口,艾松雪问陈安风,“走下面条路还是上面那条?”

      “下面那条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艾松雪拐弯朝下驶去。
      刚刚一直是上坡和平路,这会儿是艾松雪第一次骑下坡路,下坡会有重力势能导致的加速,速度猛然飙升,车身开始摇晃,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控制。

      “陈……”

      她刚要喊陈安风,第一个字才刚出口,陈安风的手就已经覆了过来,并在她耳边说了声,“我在。”

      低低沉沉的两个字扫过耳侧,她浑身一凛,像一股电流从耳骨窜遍了全身。

      片刻愣神之际,他握住她的手,带着她的手指收缩,轻轻捏住刹车,在呼啸的风声里将双唇凑近到她耳旁说∶“下坡的时候要捏刹车,像这样轻轻捏就行,这边的速度也放掉一点。”

      “你捏好,我松手了。”

      他把手松开,没一会儿,车身又开始摇晃,他只好再把手覆过来。

      “劲儿这么小?”他调侃。

      艾松雪并不觉得自己劲儿小,“是坡太陡。”

      这坡得有斜度得有50°,确实是很陡。

      “那你还敢走这条路。”

      “不是有你在?”
      她说这话时,车已经下了坡,耳畔的风声小了些,让她这句话很清晰地捎至后方。

      一阵轻笑也清晰的被她听到。

      车已驶去平缓路段,陈安风却没有松手,他说∶“这边有很多槐树,我来骑。”

      艾松雪不明所以,“槐树关骑车什么事?”

      “现在是槐树的花季。”

      他是在告诉她,她可以分心,去看槐花。

      艾松雪弯了弯唇角,心里有种很微妙,形容不准的触动。

      风从前面吹过来,带着清甜的味道。
      她在风里抬眸,看到不远处一树一树的槐花。

      已近落花之际,地面铺了一地雪白,车轮碾过去,惊起一片两片花瓣,车身带起的风让树上的花瓣也簌簌而落,很美。

      艾松雪想起某些文艺片里的桥段,像这样的场景,往往都是男女主人公回忆里最深刻的一幕。

      路旁的槐树有大有小,高矮不一,有那么几棵的树干怕是得两个人才能抱住。再往前走一段儿后,她看到了一颗更大的,远远望去,像只会出现在幻想与神话中的世界之树。它的出现令眼前的整个画面都有种极不真实之感。

      等离得近了,她又觉得这棵树没有那么大,也许是四周比较空旷造成的视觉差,不过依旧令人望之而生敬畏。

      不知道是因为这棵树看起来很神圣的缘故,还是人们认为它有灵性,树上挂了很多红绸和许愿牌,下面还摆了个香炉。

      陈安风在这时捏了刹车,看来他要带她来的地方就是这儿了。

      “你先下去。”
      陈安风放下一边的胳膊。

      下了车,艾松雪揉了揉了下发僵的手腕,余光注意到旁边还有个小卖部,是个老大爷把自家小屋改造而成的,什么都卖,红绸、许愿牌、香、饮料、小孩子爱吃的辣条跟零食,似乎还可以租用梯子上树系红绸跟许愿牌。

      这儿应该不算景点,只是有附近的人慕名而来,来过的人应该挺多,但现在树下人蛮少,只有一对小情侣和两个小女生。

      两个小女生正打量着他们这边说着悄悄话,表情按捺不住的激动,另一对情侣在刚在香炉里上了香,这会儿阖着双目在许愿。

      是时,有风吹过,满树红绸摇曳,许愿牌相撞如风铃响动,树下落了一场花瓣雨。
      这棵树像是真的有灵性,在用风告诉他们,他听到了他们的愿望。

      “你要去许愿吗?”
      陈安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艾松雪没有回头,目光仍落在那对小情侣身上,问∶“你专程带我来许愿的?”

      陈安风走到她身侧,“他们说这棵很灵。”

      “那你跟它许过愿吗?”
      “许过。”
      “灵验了吗?”
      “现在还没有。”
      “你觉得会灵验吗?”
      “我那个应该不会了,但你可以试试。”

      艾松雪认真想了想,然后转头看向陈安风,“可我没有愿望。”

      陈安风蛮意外,“世界和平,家人平安的愿望都没有?”

      “一棵树应该管不了和平,至于家人平安……”
      艾松雪开口,神情淡漠,“除了外婆,其他人平不平安我一点也不关心,而外婆,我想她应该不希望有太长的寿命,她很想外公。”

      陈安风眼眸深了深,双手插进兜,像轻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车没电了,我们得走回去。”

      艾松雪∶……

      “得走多久?”她问。

      陈安风∶“也就两个多小时吧,天黑前能到家。”

      艾松雪∶……

      陈安风看她这样,失笑道∶“你要是走不动了,我可以背你。”

      艾松雪乜他一眼,“我没那么娇气,以前出去旅游的时候,走两个小时算少的。”

      不娇气吗?
      陈安风垂眸,看向她手腕上的那片红,如果没猜错,她手腕发红仅仅是因为她刚揉了两下。

      人是不娇气,皮肤挺娇。

      他抬眼,唇角挂了些弧度,“有钱人旅游也用走那么久吗?”

      艾松雪再乜他一眼,“现在这儿有两个有钱人,不照样得走回去?”

      “不是说了,我不是有钱人。”

      艾松雪微偏头,“买两瓶矿泉水的钱都没有?”

      陈安风笑,“那还是有的。”

      艾松雪渴了,但她没带钱,这儿也没贴二维码,应该是只能用现金。

      陈安风把兜里的一沓零钱拿出来,问艾松雪,“要不要来根雪糕?”

      “嗯。”

      两人一起转身朝老大爷的小卖部走。
      艾松雪低头选雪糕的时候,刚刚一直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那两个小女生也过来了。

      “哥哥。”其中一个女生喊陈安风,声音很甜。

      艾松雪手里的动作一滞,转头看向她们,她们大概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两个人都是很清纯的长相,没说话那个似乎很害羞,低着头不敢看陈安风,脸红得像刚从沸水里捞出来。

      “那个,我们没带现钱,能加你个微信,跟你换50吗?”女生说明来意。

      “我没有微信,你们要买什么直接拿吧,不用给我钱。”陈安风语气淡淡地说。

      “那怎么行呢。”
      女生瞄了眼睁看着她们的艾松雪,犹豫了会儿还是开了口,“我们真的只是想跟你换现钱,哥哥你女朋友都在这儿呢,我们怎么可能这么明目张胆问你要微信。”

      听女生说完这番话,陈安风看向艾松雪,眼底似乎含着笑。

      他朝她扬了扬下巴,说∶“女朋友,发话。”

      故意调侃的语气,带了些痞。

      艾松雪瞥他一眼,拉上冰箱盖子,转过身来正对着那两个女生,语气淡漠地说∶“我不是他女朋友。”

      “啊?”
      女生看看她,又看看陈安风,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确实没微信,你们要买什么直接挑吧。”
      艾松雪让开一步,示意她们先挑,“不用客气,他钱多。”

      钱多?
      陈安风挑眉,垂眸看了下手里这仅有的百来块钱。

      两个女生还是很不好意思,没说话的那个脸都快烧起来了,暗暗抬手扯了扯另一个女生的衣摆。

      “那……那谢谢了。”
      另一个女生抿着唇说,“我们就要两瓶矿泉水。”

      陈安风单手拿过两瓶矿泉水递给她们。

      “谢谢。”
      两个女生接过矿泉水,偷偷再看他两眼后羞怯地跑开了。

      艾松雪转过身去继续选雪糕。

      “你吃哪个?”她问他,想着一起给他拿了。

      “我不挑,你随便给我拿个就行。”

      陈安风就靠在旁边看着她挑,然后就看见她给自己拿了个草莓味可爱多,给他拿了个大舌头冰棍。

      陈安风看着她递过来的红色大舌头冰棍陷入了沉默,绿色都算了,她还挑个红色的。

      会买大舌头雪糕的,大多都是图个乐,她就是拿他找乐。

      一个成年男人吃这玩意儿,想想那画面就有些猥琐。
      但他接了。

      他说过,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她想怎么玩,他都奉陪。

      她开心就好。

      艾松雪确实开心,看他接过她递过去的大舌头时,她笑了。

      她笑起来很好看,像轻风掠过雪山,于料峭雪意中瞥见一抹春色。

      陈安风脑子空了一瞬,接着不知想到什么,他垂眸,唇畔也泄出笑意。

      “哗——”
      是冰棍包装袋被从里顶开的声音。

      艾松雪也撕下半截包装纸,丢进旁边的垃圾桶,考虑到其他地方没垃圾桶,她说,“吃完再走吧。”

      “嗯。”

      等陈安风付了雪糕和两瓶矿泉水的钱,两个人就走到小卖部旁一边吃雪糕一边看着眼前开了满树的槐花。

      陈安风知道艾松雪想看大舌头冰棍像真的舌头那样一摆一摆的样子,所以没用咬,没多久冰棍就软化成了舌头的形状。

      “艾松雪。”
      他喊她,摇了摇手里的冰棍,“看。”

      艾松雪一愣。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这三个字从他口中喊出来……
      蛮好听。

      她转头,看向他和他手里的大红舌头。

      陈安风真的是个很特别的存在啊。
      手里拿着这样一个有点滑稽还有些恶心的大红舌头,整个人还是清清爽爽的气质,而且还冲淡了他身上冷意,又多了几分少年气。

      情不自禁的,艾松雪脸上流露出笑意。

      片刻后,她突然意识到,以前总觉得别人幼稚的她,原来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一个大舌头冰棍就能让她开心。

      不过,让她开心的也许不是他手里的大舌头冰棍,而是……
      有人愿意和你一起幼稚。

      一阵大风在这时刮过来,树上与地面的花瓣都被风卷起,像飘雪。

      艾松雪转头看着眼前的场景,恍惚间听到了雪落的声音,在她胸腔下的那个地方。
      有雪在轻轻地落,再无声融化。

      她走了神,忘了手机还拿着雪糕,化了的雪糕滴到了她手背上,冰凉的触感令她猛的回神。

      陈安风因为那阵风和她一起看向了槐树,这会儿收回视线刚好看到她弄到手背上的雪糕。

      “你先把上面的雪糕吃了,我去给你买纸。”
      说完,他把冰棍塞进嘴里叼着,快步去买纸。

      货柜上的纸卖完了,老大爷说要去里屋拿,他只能等一等。

      老大爷动作慢,眼看一时半会儿他是出不来了,陈安风靠在收银台上转头看向艾松雪,她被化得太快的雪糕弄得有些手忙脚乱,显出几分娇憨。
      娇憨这个形容与她的气质很不符,可眼前的画面并不违和,反而,浑然天成的可爱。

      他看得有些入迷,手里的冰棍也同样化了,他没察觉,还是老大爷拿了纸出来提醒了他。

      好在他刚刚过来就咬了两口,剩下没多少,他一口送进嘴里,然后拿着纸朝艾松雪走去。

      艾松雪也把雪糕吃完了,但手上被滴了好多化掉的雪糕,嘴边儿上也粘上了。

      “这儿。”
      陈安风指了指自己的嘴角来提醒她。

      艾松雪伸出舌头舔了舔。

      “还有。”

      艾松雪又舔了舔,还是没舔掉,沾着的是巧克力,不容易弄干净。

      而她并不知道,问陈安风∶“好了吗?”

      陈安风没回答,径自抽出一张纸抬手去给她擦。

      他动作很轻,一时半会儿还擦不干净,可他始终没有加重力气,像是怕会擦破她过于娇气的皮肤。

      艾松雪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的,就乖乖站着等他给自己擦,要换别人,这么半天擦不掉的话她早把纸夺过来自己擦了。

      “好了。”
      陈安风收回手。

      艾松雪眨眨眼,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扭头四处望了望,“这儿有可以洗手的地方吗?”

      她手上沾的雪糕实在有点多,这会儿还半干了,得用水洗才行。

      “用这个吧。”
      陈安风拧开手里的矿泉水瓶盖,向她那只手倒水。

      艾松雪另一只手拿着矿泉水,不好去洗手上的雪糕,所以她在把手都淋湿后跟陈安风说∶“不用倒了,你拿纸帮我擦擦吧。”

      陈安风表情一顿,抬眸看了她眼,接着才把倾斜着的矿泉水瓶拿正,拧好盖子,用胳膊夹住,然后抽出一张纸,一手握住艾松雪纤细的手腕,另一只去给她擦手。

      艾松雪觉得他好像很会照顾人,她每根手指的指缝都被擦得很干净,没有留下一丝水渍,他手上也没沾上水,动作不紧不慢。

      把最后一张纸丢进垃圾桶,他松开她手腕,“走吧,回去了。”

      “你车呢?”
      她刚张望的时候没看到他车。

      “来的时候跟大爷打了下招呼,就放这儿,改天找人拖回去。”

      “哦,那走吧。”

      两人开始返程,来时的太阳躲进云层后就再没出来过,但气温却比时仿佛还要高些,空气闷蒸。

      “我们得走快点了,可能要下雨。”陈安风在走了一会儿后说。

      艾松雪不想走快,“再快也快不了多少吧。”

      “也是。”

      “但要真下雨了怎么办?”她问。

      “找地方先躲躲,白天我们这儿的雨一般不会下太久。”

      “要一直不停呢?”

      “一直不停……”
      陈安风想了想,还停下来想,结果却说,“那就只有淋回去了。”

      艾松雪∶……

      她刚见他停下,自己也停了脚步,这会儿转头就走。

      可没走两步,她又停了下来,因为陈安风在身后扬声喊了她的名字。

      “艾松雪。”

      很奇怪,不是没有人叫过她全名,可当陈安风喊出这三个字,她的心跳就是平白无故会漏掉一拍。

      因着这微妙的触动,她在原地停了片刻,然后才转头向后。

      在回头的那半秒钟,耳边传来一阵撞击声,像谁重重踢了一脚旁边的槐树。

      她被惊到,出于下意识闭了下眼。
      再睁眼,视野里是站在槐树下的陈安风,以及,漫天如雨落下的槐花。

      他与她在飘落的花瓣里对望。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变得很慢很慢,连同花瓣下落的速度也变缓,她在一片一片白色花瓣的空隙间将他眼底的笑意看得分明。

      她看见他唇角的弧度是如何荡开,眼睛如何变弯,又如何用他那不用刻意压低声线就足够好听的声音说∶
      “在叫白鹤镇前,这里叫槐安。”

      她看着他,倏地,像被夏日最强烈的阳光灼了眼,眼底发烫。
      现在是盛夏没错,可此时是阴天。

      一股浓烈的情绪在恍惚中姗姗来迟,缓缓的,再满满的,填入心脏的每一处地方。

      她想,这一幕她应该会记得很久——
      花瓣簌簌而落,槐树下的少年笑得恣意如风。

      在她的错觉里,时间是放缓的,但真是的世界从不会为任何人停下,此时只剩几片花瓣在飘落。

      陈安风应当看出了她的怔愣,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狭双眸看着她。

      “陈安风。”
      她在回神后喊他,问,“你真没谈过恋爱?”

      “没。”

      “那你很有天分。”

      陈安风没什么反应,只说,“可惜我这辈子大概是不会谈恋爱了。”

      艾松雪缓缓眨了眨眼,像思索,然后平静地问他∶
      “我能是那个大概之外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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