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掉队》欧谅

5、边防战士

　　伊凡·波加铁尔是苏联边防军战士、二十三岁的共青团员。1941年2月，他被派到敖德萨边防军附属学校去学习。波加铁尔见了边防军附属学校的校长，办好了入学手续。在吃饭的时候，波加铁尔和优秀的青年同学们会了面。他特别注意到一个高大而强壮的青年。饭吃好后，波加铁尔很想和这个高个子青年谈谈，这个青年却先开了口。从这天谈话开始，高个子青年多果夫和波加铁尔成了好朋友。从此，波加铁尔和多果夫不论在吃饭、睡觉的时候，还是在器械旁学习的时候，总是在一起。他俩都喜欢这个学校。各种样式的武器——冲锋枪、步枪和机关枪，都要经过他们的手制造出来。他们在制造武器的时候，最有兴趣的是机关枪。在休息的时候，同学们都去参加各人自己所爱好的娱乐活动。波加铁尔和多果夫却在空地上学习驾驶汽车。

　　学习的日子过得很快，波加铁尔和多果夫已经学到了很多技术。有一天，汽笛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他们的学习生活，就从这一天起中断了。这是1941年6月22日凌晨四点钟，学员们全副武装，列队集合在学校的广场上，校长严肃地向学生们讲话。

　　第聂斯德河某处渡口，日夜不停地行驶着开往罗马尼亚前线的军队和军用品。学员们暂时被分派在这里守卫桥梁和渡口。

　　大家都因为不能直接参加战斗而感到焦躁。但不久他们的机会来了。他们从第聂斯德河开到了敖德萨。敖德萨正在新编一个边防军团。在办理登记的地方，波加铁尔遇到了他的同村人彼得伦科。波加铁尔介绍彼得伦科和多果夫见面。他们三个人都希望能够编在同一个排里，可是彼得伦科的连里已经满额，波加铁尔和多果夫无法编进去了。这个边防军团的编制工作很快完毕。不久，制服和武器都发下来了。

　　在一个炎热的7月的晚上，这个团乘卡车往草原开去。一个半小时之后，边防军进入了指定的防线。波加铁尔和多果夫互相帮着把机关枪放在干燥的、建筑得很坚固的工事里。波加铁尔从枪眼里向黑暗中窥视，他知道几百米之外就有敌人，于是，心里便打算着怎样有效地来杀伤敌人。在休息时，波加铁尔和多果夫向老同志讨教作战经验，最后，他们订下了一个协议:第一，在没有必要的时候不要伸出头去，免得遭到流弹;英雄的精神和意义不是被敌人杀死，而是杀死敌....第二，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们必须互相帮助;第三，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慌张.....天已经蒙蒙亮了。波加铁尔一夜没睡，有些疲倦，就躺在草席上打起盹来。刚合上眼睛，突然被一阵震动地面的猛烈响声惊醒了。一阵炮轰过后，波加铁尔和多果夫从枪眼里向外窥视，就看到有一排敌人向这边移动。

　　这批进攻的敌兵是罗马尼亚雇佣军。他们排着像检阅时一样的行列，手里握着步枪，作预备射击的姿势。旗帜在他们头上飘展，最前面还有一队军乐队。波加铁尔从枪眼里清楚地看到敌人作战的方式，回想起在夏伯阳电影里，所看到的卡伯列夫的白军冲锋的方式，正像现在罗马尼亚人一样。他轻蔑地说了一声：“这是一种心理战。”当敌人距离红军战壕大约四百米的时候，波加铁尔及时地扣动扳机，一阵连射，敌人的旗手倒在地上，接着一个敌军官和几个士兵也倒了下去。在边防军猛烈火力的射击下，刚才看起来好像是耀武扬威、所向无敌的敌军，立刻四散逃跑，溃不成军了。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战斗，那些罗马尼亚士兵隐藏到他们自己的战壕里去了。波加铁尔虽然觉得很累，但是很愉快，他靠在土墙上轻松地嘘了一口气。

　　经过多次的战斗，波加铁尔用他心爱的机关枪打击敌人，每次打死敌人的数目不断增加，但是他还不感觉满足。在战斗的空闲里，他和多果夫一起向老练的侦察兵桑杜科夫中士学习侦察知识。波加铁尔和多果夫在桑杜科夫的指导下，掌握了做一个侦察兵的各种知识和技能。

　　有一次，指挥部接到情报：在敌人后方一个农庄里，驻着罗马尼亚师的司令部。指挥官立刻挑选了二十五名优秀的侦察兵，布置任务。夜里，草原上一片漆黑，二十五个侦察兵改换上罗马尼亚军队的服装出发了。波加铁尔和多果夫紧跟在队长伏索夫的后面；其余的侦察兵，也在离他们后面不远的地方，跟踪前进。罗马尼亚师部所驻的农庄离火线约有十二公里。侦察兵们穿过了敌人紧密戒备着的前线，半夜时，他们已把敌人的师司令部包围了。司令部的门半开着。一个罗马尼亚少校坐在桌边，另一个副官躺在床上睡着了。忽然灯泡一闪，有两个罗马尼亚军官进来了，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军官向坐在桌边的少校要情报。坐着的那个少校被弄得莫名其妙，突然站起来叱责高个子军官。高个子一面回答，一面突然向少校猛击了一拳，把他打昏在地。原来这个高个子的军官是多果夫化装的，另一个就是波加铁尔。他们把那个罗马尼亚少校用手铐铐起来，并把他的嘴也堵上了。波加铁尔从袋里掏出一副手铐，把睡着的那个罗马尼亚副官也铐了起来。那个副官从睡梦中惊醒，正想嚷，被波加铁尔早已预备好的一把麻屑塞在嘴里。

　　他们把所有文件和名单都集拢来捆成两个包，夹在腋下，用手枪推着两个“活口”，从敌师司令部出来。

　　四面隐伏着的侦察兵们看到波加铁尔和多果夫押着两个“活口”出来，大家立刻过来接应。侦察兵们把俘虏夹在中间，多果夫用罗马尼亚语发出命令和回答罗马尼亚巡逻哨兵的口令，他们平安地走出了哨兵的警戒线，然后大踏步地顺着一条向前线去的乡村小道走去。当他们离开罗马尼亚师司令部有三公里路的时候，后面有一连罗马尼亚士兵追来了。侦察兵们迅速占据有利地形，开始还击。罗马尼亚军队的人数很多，逐渐地把这少数的红军侦察兵包围起来。队长伏索夫爬到波加铁尔身边，要他回去请救兵。波加铁尔和多果夫拔出短刀，整个身子贴着地面，缓缓地向敌人的方向爬去。他俩悄悄地爬到敌人身边，突然跳起来，跟敌人进行肉搏。波加铁尔和多果夫冲出了敌人的包围圈，在黯淡的星光下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上：两人身上穿的罗马尼亚军官制服已被撕成一片片了，波加铁尔的帽子也给打掉了。

　　他们继续向小路上跑。忽然从灌木丛后面跑出来一个罗马尼亚哨兵，开了一枪，接着便狂吹起警笛来。波加铁尔和多果夫拼命狂奔，隐隐地听到后面有敌人在追。路上，他们捡到了一支枪；跑了一段路，才发觉跑错了方向——跑到罗马尼亚的营部来了；但是，要再回头跑已经来不及了。正在危急的时候，波加铁尔看到在另一条小路上，停着一辆德军的小型坦克，他悄悄地走到坦克边叫了一声，里面没有一点声音。波加铁尔向多果夫做了一个手势，两个人便跳进了坦克，放下车盖把盖扭紧。追赶过来的敌人在坦克附近搜索，有一个士兵敲着坦克的钢板。多果夫在坦克里面用罗马尼亚话愤怒地吼叫起来。外面那个兵士被坦克里面的多果夫臭骂了一顿，只好离开坦克，和其余的士兵一起到前面去搜索了。

　　波加铁尔等了一会，然后打开车盖向外看看。他正要爬出车来，突然想到一个念头：能不能把坦克开走呢？他对多果夫一说，多果夫立刻表示同意。波加铁尔曾经学过开汽车，同时在战场上时常看坦克兵摆弄坦克上的机器，并且也曾开过一两次坦克。他把坦克发动了，穿过田野，一直向前线开去。他们冲过了一条罗马尼亚的战壕。罗马尼亚士兵们认为是向苏联阵地进攻的德军坦克，没有向它射击。坦克冲到红军阵地的战壕前面，暴风雨般的炮火集中向坦克打来。但波加铁尔并不停止，一面让多果夫扯下一方烂衣布，扎在步枪上，当作白旗伸出车盖。坦克一直冲到驻扎团部的村庄外面停下来，波加铁尔和多果夫疲倦地爬出坦克，红军战士们这才认出是自己的战友。

　　波加铁尔和多果夫把侦察的经过情况报告了团长。团长立刻下命令，派一连战士去接应侦察兵。团长看到波加铁尔和多果夫两人满脸伤痕和黑灰，叫他们立刻去医治。波加铁尔觉得这一点并不要紧，要求团长允许他们驾驶坦克去帮助侦察兵。可是团长不允许波加铁尔和多果夫带着伤出发。他们只好在团部里涂上药膏，把伤处用绷带扎好。他们很快包扎好了伤口，又向团长去请求，团长同意了，他们就爬进原来的那辆坦克，立即从村庄里开出去。他们驾驶着坦克，向罗马尼亚军队的后方驶去，罗马尼亚的士兵一看是德军坦克，连忙让开一条路让坦克通过。坦克上的机枪突然吼叫起来，对着罗马尼亚士兵猛烈地扫射。罗马尼亚士兵做梦也没有想到德军坦克会对他们开火，慌得东冲西撞地逃命。波加铁尔开足了油门，坦克向罗马尼亚士兵冲去，把他们纷纷碾压在履带下。被包围的侦察兵们配合前来接应的红军部队，把逃散在草原上的残余敌人全部消灭。

　　战斗暂时结束了，红军侦察兵们回到了自己的阵地。波加铁尔和多果夫机智、勇敢的行动，得到了上级的嘉奖和战友们的称颂。

　　1941年冬天，德军对塞瓦斯托波尔发动大举进攻。边防军冒着敌人的炮火和刺骨的寒风，在巴拉克拉瓦镇的高地上修建了一道坚固的防御阵地。那时候，彼得伦科得到上级允许，和波加铁尔编在同一个排里，这使他们都感到高兴。但可惜的是他们少了一个亲密的战友多果夫——他在库尔苏夫附近的战斗中牺牲了。从此，波加铁尔和彼得伦科变成分不开的好朋友了。他们选择了96·6高地作为他们机枪排的阵地。这块高地控制着四周围的葡萄园和巴拉克拉瓦镇，以及通向塞伐斯托波尔的道路。

　　1942年的初春，天气很冷，冬雪还没有融化。一天，波加铁尔和彼得伦科穿上德军制服，和其他五个侦察兵出去捉一个“活口”。

　　他们穿过了敌人的前线。他们进入敌人占领区后，走了很多路程，但是没有看到一个德国兵。他们不肯空手回去，小心地爬上一座山顶去找寻。他们隐蔽在山顶上的岩石后面，看到田地中央有一所很大的棚屋，有几千个德国兵川流不息地走进棚屋里去，然后又全副武装地走出来。波加铁尔判断：这是一所德军的军械库。彼得伦科和其他的侦察兵们觉得要在这许多德国兵中捉一个“活口”是有困难的，但波加铁尔决定先由他下山去侦察一下。波加铁尔说了就做，他把自己的枪交给了彼得伦科，然后灵巧地一闪身隐没到灌木丛里。波加铁尔走到山下的道路旁边，掩蔽在灌木丛里。不多一会，他看到有一群德国兵顺着这条道路走来。当一群德国兵走过波加铁尔隐藏的地方时，他悄悄地钻出灌木丛，跟上他们的队伍，进到那个棚屋里。波加铁尔跟着德国兵走进棚屋，看到一个德国军官在依次发给每人一份武器——一支冲锋枪和两匣子弹。波加铁尔也排在行列里，照着德国兵的动作，签了一个名字，也领到了一份武器。波加铁尔混在一群士兵中间，装做毫不经意的样子，离开了棚屋。德国兵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没有人去注意波加铁尔。

　　他顺利地走到灌木丛边，从原路跑回山顶去了。波加铁尔回到山顶，把刚才侦察的情形告诉了侦察兵们。大家听后，立即行动，一起跟着波加铁尔小心地从山顶上下去，准备消灭敌人的军械库，并且捕捉“活口”。波加铁尔叫其他的侦察兵们隐蔽在路边的灌木丛里，他自己和彼得伦科一道钻出灌木丛，大模大样地向棚屋走去。他们走到棚屋外面，彼得伦科低声地对波加铁尔说了几句话，他就飞快地溜到棚屋拐角的后面。“轰！轰！轰！”彼得伦科和波加铁尔丢出的手榴弹在棚屋内爆炸了。德国兵慌乱地四散逃开。在混乱中，一个德国军官和三个士兵像没了头的苍蝇一样，往路边的灌木丛里逃去。波加铁尔和彼得伦科也装做逃跑的样子，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棚屋里堆放着的手榴弹一箱接一箱地被引爆了。那个德国军官和三个士兵听到巨大的爆炸声，都卧倒在灌木丛边的地上。波加铁尔乘着德国兵卧倒的机会，纵身上去，把那个德国军官按住，彼得伦科和藏在灌木丛里的侦察兵也把其余的德国兵捉了起来。

　　天已经黑了。侦察兵们押了四个“活口”，在黯淡的星光下，顺利地穿过了敌人的防线。在天亮的时候，侦察兵们回到了巴拉克拉瓦的高地。战友们带着羡慕的神色，听着波加铁尔讲这次侦察的经过。

　　波加铁尔回到他的中央地堡，就在机枪旁边坐下来休息。正在打盹的时候，空中隆隆的马达声把他惊醒了。德国飞机像蝗虫一般地遮满了天空。防御阵地的外沿和团、营指挥所周围被爆炸的烟尘包围了。波加铁尔望着空中想：马上要炸到我们头上来了。果然，有十多架德军轰炸机出现在96·6高地的上空，投下了大量炸弹。接着是激烈的炮声。德国兵在炮火的掩护下，像波浪一般冲过来了。波加铁尔高喊一声“准备”！所有的战士都跑出了掩体，站在战壕的岗位上，准备射击。敌人已经很近了，波加铁尔命令开火，刹时步枪和机枪同时吼叫起来，走在前头的德国兵纷纷滚下了山坡。

　　战斗正在激烈进行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士兵跑进中央地堡告诉波加铁尔，说彼得伦科受了重伤。波加铁尔叫助手来接替他，自己跑到外面去看彼得伦科。在幽暗的地堡里，波加铁尔看到他的朋友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一件满染着鲜血的大衣，他默默地弯下腰去，悲痛地吻了一下彼得伦科。彼得伦科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便闭上了眼睛。波加铁尔低着头离开了他的老朋友，走到被炸坏的交通壕里。波加铁尔从助手的手里接过机枪，沉着地瞄准，狠狠地扫射，把敌人一批一批地击倒。战斗更趋激烈，红军阵地左边的地堡被摧毁了，战士全部牺牲。接着，右边的地堡也失去了效用。整个一排人，只剩下波加铁尔和一个机枪手。但波加铁尔一刻也没有停止射击。突然，一架敌机投下了一枚炸弹，在波加铁尔的后面爆炸。他的左臂被一块弹片击中，他昏倒了。波加铁尔被保卫阵地的强烈意志唤醒了，他忍着左臂的伤痛爬了起来，但看到机枪手已经牺牲了，他心里感到非常沉痛。波加铁尔是可以撤退到山脚的阵地去的，但是他不愿这样做，他觉得自己是这块高地的唯一保卫者，只要有一口气在，必须要守住它。他忍着疼痛，艰难地爬到机枪的位置上。敌人的反坦克炮对准阵地乱轰了一阵，步兵跟着向前推进。波加铁尔注视着前面，一枪不发，等到敌人离他的位置只有十米的时候波加铁尔突然开始猛烈扫射，敌人抵不住这样强烈的火力，又退了回去。

　　天晚了，阵地上恢复了沉寂。波加铁尔发觉子弹已经打光了。手榴弹也一颗不剩了，他就忍着伤痛，摇摇晃晃地去找信号枪，打算发信号和指挥所联络。突然，在弹坑旁边出现了一个人影，波加铁尔立刻意识到：这是德国鬼子！那个德国鬼子把汤姆枪对准了波加铁尔的胸口，大声地喝叫着。波加铁尔愤怒地吼了一声，吓得德国鬼子倒退了一步，就在这时，波加铁尔用最后的力量，猛地向德国鬼子扑去，把他摁倒在地。波加铁尔压在德国鬼子的身上，掏出刺刀，刺死了德国鬼子，但他自己也昏过去了。当波加铁尔坚守阵地的同时，红军接应部队已经及时赶到高地，并且发动了进攻。天亮的时候，波加铁尔已经躺在担架上，他睁开了疲倦的眼睛，看到指挥官基卡洛少将站在他的旁边，

　　波加铁尔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是以钢铁的意志战胜强敌后，感到骄傲和愉快的一种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