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年悸

11、第十章

　　*

　　午后的朝阳带着初醒时的慵懒，下雨的立秋跟初夏一样闷热。许星冉撑着一把黄色的小伞，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走着。

　　刚刚放学的街道，路上骑单车的学生占多数。车轮压过水池，泛起一大片水花，打湿了许星冉白色的下衣摆和蓝色裤腿。

　　雨水渗进了她的袜子，她感觉脚下湿哒哒的一片，她看着向前的单车心里有气说不出。后背传来一阵汽车的鸣笛声，顿时间既然没有反应过来。

　　可也不知道是那个好心人站在她旁边，急忙把她拉入怀里，她清楚的听见旁边搭着她肩膀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许星冉有些愣神的回过头，只见蒋子烨抬手捂着刚刚被她伞沿撞击的地方。他左脸那块地方没什么痕迹，但是样子看着也不像装的。

　　许星冉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那个…你疼不疼啊？”

　　蒋子烨用像看二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看了半晌，轻笑出声:“要不要尝试一下？”

　　许星冉有些无措的挠了挠她后脑勺那块地方:“可是你也没受伤啊？”

　　“可我就是疼。”

　　许星冉微微撇嘴，两手捏着伞柄:“撞到你对不起，可是你这嘴角又没红，又不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我倒是挺想对你负责的，可是我做不到。”

　　蒋子烨低眸淡淡的看着人，手插进校服裤的蓝色口袋。许星冉站在人面前稍稍矮了一点，蒋子烨站在旁边的一个伞蓬下。

　　两人在这个雨天四目相对着，男孩轻笑出声，嘴角缓缓上扬着。声音有些漫不经心，他缓缓低头靠近人的脸:“你刚刚说…想对我负责。”

　　可惜许星冉不吃他这撩小女生的那一套，直接一伞沿再次砸到他额顶那块地方。眼眸微眯，跟看傻子一样:“没个正经的。”

　　她转身就走，蒋子烨怎么在背后喊她，她也不应。

　　直到她听见后面那一阵声音

　　“卧槽，陆迟你大爷的！走那么快干嘛？！”

　　许星冉停下了脚下的步子，整个后背一僵。在她准备回头的时候，少年已经打着一把黑伞从她旁边走过去。

　　她看不见人的脸，黑色的伞挡住了少年的面庞。他单肩背着书包，在人群中穿梭。他走的很快，许星冉有些疑惑。

　　因为平时看见陆迟，他走的不紧不慢，跟个公园老大爷一样散步似的。

　　可是他今个儿……吃炸药了？

　　*

　　蒋子烨依旧站在刚刚的那个伞蓬下，看着陆迟远去的背影，缓缓眯眸。

　　一双丹凤眼中满是不耐，过了许久男孩低头轻声哼了一下，顶着那一层毛毛细雨走近离他不远的一辆白色越野车。

　　开门时，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陆迟的背影。指尖暗自捏了捏书包带子，语气有些僵硬:“扫兴。”

　　*

　　许星冉回到家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玄关的两只鞋。一双是皮质的白色高跟鞋，另外一双是比较普通的运动鞋。

　　“冉冉，回来了啊。”

　　那一阵温柔的女声再次在许星冉耳畔响起，她只是略微的皱了皱眉，低声脱掉有些湿漉漉的鞋子:“嗯。”

　　“洗手吃饭吧。”

　　许星冉换好拖鞋之后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男人的面庞经过岁月打磨的痕迹依然保持着俊俏。一双凌厉的丹凤眼，手上还缠着一点白色的绑带。

　　他唇边上的青苔让许星冉看出，他并没有打理过他自己。男人坐在沙发上注意到许星冉的目光，冲她淡淡望去。

　　两双眸子在空气中四目相对着，两个人有着七八分相同的长相。

　　许星冉侧过身，准备回房间的时候还是淡淡的喊了一声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爸。”

　　许抚淡淡的垂下眼睑，抬手按下遥控器的中间键把电视按了暂停。从沙发上起来，才回应了人一声:“嗯。”

　　一张饭桌上三个人，家常菜还冒着热腾腾的白气。许星冉埋头吃着饭，时不时的伸手夹几口菜，白饭和菜将人两边的脸颊塞的鼓鼓的。

　　说是一家人，倒不如说是像一起拼桌的三个陌生人。

　　过了半晌在许星冉碗底还剩几口的饭菜都时候，许母淡淡开口了:“我跟你爸……离婚了。”

　　许星冉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顿了顿，她淡淡垂下眼睑。微微撇嘴，这明明是她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心酸，尤其是胸口那块地方……真的好疼。

　　许星冉静静的扒着碗里剩下的饭，她低着头刘海盖住了人的眼睛。她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划过了一丝眼泪。

　　许父不以为然，嘴里还吊着一根牙签。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许母看见人这样越看越觉得不顺眼。

　　许母深吸一口气，没意识到许星冉那双拿着筷子的手在发抖，自顾自的开口:“冉冉，我们是想问问你。你愿意跟谁？”

　　许父把嘴中的牙签吐在旁边，淡淡开口:“你多给她点时间考虑不行吗？”

　　“怎么？让冉冉继续跟着你这个啃老族过日子是吗？”

　　“怎么着？你瞧不起谁，我啃老我爸妈有底给我啃，你想怎么样？”

　　“你……”

　　许星冉起身，坐着的椅子发出一阵声音。她深吸一口气，脚下那块地方有些发软，她淡淡开口:“我谁也不跟，我吃饱了。你们继续。”

　　*

　　外面的雨停了，许星冉走在路边街。她抬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对男女，在路灯下深情拥吻。男孩满眼温柔宠溺，女孩一脸享受其中。

　　许星冉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一幕都觉得委屈。天可能有些凉气来了，她搓了搓臂膀，往里缩了缩脖子继续往前走。

　　“许星冉……”

　　少年爽朗的声音让许星冉停住了脚步，她有些发愣的回头看向人。

　　陆迟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他站在路灯光下。九月的风抚平了少女内心的委屈，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色短衫，套着一件蓝色长条纹衬衫站在洒满星辉的光下。

　　陆迟看见人眼眶那块地方红了，微微皱眉:“你哭了？”

　　许星冉意识到她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眼角那块地方:“刚刚…被风刮的。”

　　对面的人半晌没说话，就在许星冉低头揉眼睛的时候，陆迟的蓝色衬衫盖住了她的脑袋。

　　她有些懵的掀开衣服的一角抬头看着人，陆迟抓着衣角往下一拉盖住了她的脸。

　　陆迟手插在裤口袋里，语气有些僵硬:“想哭就哭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许星冉感觉鼻尖一酸。眼泪有些抑制不住的掉在手心的虎口处，她把哭声藏进嗓子眼里，蹲下身子把脸埋进臂弯里哭着。

　　有人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出丑，可每次心中有委屈的时候，看见那个心仪的人，都忍不住泪崩。

　　陆迟微微撇嘴，听着人在低声哭泣着。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揉了揉后脖颈那块地方，低下身子单膝跪在地上，听着人的哭声。

　　许星冉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只知道她蹲在地上久了站起来都有些腿麻。她本来想把放在她额顶的外套摘下来，却被一双大手盖住了手背:“别摘，我看不了女孩子哭。”

　　许星冉心下一惊，被盖住的那只手有些僵硬。一瞬间既然不知道该不该抽回来，陆迟的手有些冰凉。一双大手大了许星冉的手整整一拳，指尖有着比较厚重的老茧。

　　这让许星冉又回忆起了，那次在四楼廊道间的那个雨夜。

　　这天依然下着雨，星星哭了。太阳帮忙盖住了她的光辉，卑微的星星坐在太阳后面小声哭泣着。

　　少女今年15岁，少年17。在这个风华正茂的日子里，少女情窦初开，心底里一直藏着的那份悸动在这一瞬间，真的很害怕就此显露。

　　过了一会儿少年抽回了手，那双大手抓住了许星冉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把她拽起来。

　　少年说话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跟这刚刚刮过的风一样，刮进了少女的心里:“外套你先盖着，过几天再还给我。”

　　许星冉微微撇嘴，捏着外套的一角。心中打起了贪心的小算盘，她当着人的面鬼使神差下的说出了心里话:“不还可以吗？”

　　这句话一出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许星冉手心开始冒汗。她简直想抽她自己一耳光，这说的什么啊？不还人家衣服，陆迟会不会把她当变态，会不会嫌弃她。

　　可是过了一会儿许星冉呆了。

　　因为她听见陆迟说:“可以。”

　　路上因为下过雨，空气湿漉漉的。刮过来的风也有些凉凉的，少年就穿了一件短袖。许星冉把衣服摘下来，把外套伸给他，示意她不需要了。

　　陆迟低眸看了一眼外套，又看了一眼许星冉。他低笑了一声，语气有些慵懒:“不打算拿着收藏了？”

　　许星冉有些慌张的捏了一下外套的衣角，耳垂那块地方有些泛红:“你还是拿走吧。”

　　陆迟缓缓眯眸，迈着步子往前走:“算了吧，我没有把东西送出去还收回来的习惯。”

　　许星冉看着在路灯下走着的少年，他背对着光。星辉溢洒在人的后背，今天的天气明明是雨天。可是偏偏只有许星冉一个人，在这个灰蒙的天气，乌云把星星都遮住了的天气。

　　看见了太阳。

　　眼前行走的少年突然停住了脚步，看着在后面愣住的人:“走啊，我带你回家。”

　　许星冉心中惊了一下，她知道那句所谓的带她回家，是送她回去。可是放在这个年纪里，喜欢的少年就在面前，他说着的话总是那么让人心动。

　　许星冉淡淡的抿了一口唇，快步走上前。

　　她很感谢上帝，感谢上帝让她喜欢的少年很有教养。因为少年的教养，才让她这个毫不起眼的人也能跟喜欢的少年肩并肩同行。

　　*

　　到了许星冉家楼下的时候，她正准备推开门进去的时候。

　　陆迟站在人背后，又喊了人一声:“许星冉。”

　　她有些愣愣的回头看着人，少年背对着光。白炽灯的耀眼光洒在人明显的下颚线处，少年薄唇轻启，难得的正经:“要中考了，希望你中考加油。”

　　许星冉呆呆的眨了眨眼睛，陆迟的嘴角微微上扬:“祝你旗开得胜，金榜题名。”

　　那一瞬间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地面，指尖捏了捏门把手连忙开门，耳根那块地方红了:“谢…谢谢！”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那两个人也终于走了，许星冉把屋子里的灯都给打开。

　　直到最后一盏房间的灯打开的时候，陆迟那一句有些富有磁性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中考加油。”

　　她喜欢的少年对她赋予希望，想上若云的心一日比往日加重。就只是仅仅因为，他说的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