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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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的傍晚，阳光已经接近于无，路边的糖水店几个大铁锅一字排开，铁锅下的煤炉子已经生好火，铁锅中白汽不断冒腾起来，被风一吹便四散开来。
朱云坐在糖水店里，面前摆了还放着一个不锈钢饭盒。
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在家里吃饭，春阳市向来有“冬至大过年”的习俗，所以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在家里吃饭，糖水店里人很少。
江梦初用个小托盘端着四碗莲子雪耳糖水回来，先给□□一碗。
朱云非常感激，“谢谢，这里还有汤圆，我们一起分着吃吧。”
她拿出饭盒，小心地拧开盖子，却发现里面的汤圆已经破了，芝麻馅儿和汤水糊在一起。
这汤圆也不知道煮了多久，破破烂烂让人食欲大减。
朱云十分尴尬，“……已经坏了。”
江梦初说，“没事，我们喝糖水。”
刚才他们一行四人结伴回家，徐小雅和纪永怀家一个方向，她和朱云家另一个方向，所以走到十字路口时就分道扬镳。
她跟朱云道别然后转身往家走，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
朱云还提着饭盒傻傻地站在那里，脸上苍白满是沮丧，两眼空空地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叹了一口气，就把朱云带到糖水店里来了。
现在过冬至，不少人赶着回家祭祖或者跟家人吃饭，临街很多商铺都关了，只有糖水店还坚持开门。
她们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朱云今天穿了一件毛衣，外面套着校服，因为天气太冷，手指关节处被冻得红通通的。
江梦初也冷得指尖冰凉，连忙捂着装糖水的小碗，这才觉得暖和一些。
“这天气太冷了……”朱云喝了一口甜汤，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谢谢你梦初，我好多了。”
糖水店不大，现在只有几个客人，店里不时有欢快的交谈声。
江梦初说，“那我们喝完糖水再回家。”
她没有研究其他人隐私的爱好，没想到朱云主动说起来。
“其实，我刚才在犹豫要不要带这个饭盒回家，如果带回去，我妈知道是我爸的东西，她一定会很生气，但如果扔了，我又觉得很可惜。”
不知道她单纯不想浪费东西，还是可惜朱康的一番心意，也许两者都有。
朱云低头，手上拿白瓷汤匙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碗里的甜汤，似乎只想诉说心里的苦闷，也不需要江梦初回应。
朱云记得很小的时候，父母之间爆发了一次剧烈的争吵，然后父亲便离开了家，由母亲一个人抚养她们姐妹长大。
发电厂宿舍区是一个小社会，任何事情都逃不过大榕树下纳鞋底的老大妈看似浑浊的双眼。
朱云慢慢便听说，父亲在外面有个女人，跟母亲离婚以后便和那女人住在一起了，后来他们还离开了春阳。
那些老大妈以为她年纪小不懂事，当着她的面议论起来，“你看朱云朱珊两姐妹多懂事，朱康怎么舍得扔下她们跟狐狸精跑了，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于是朱云便明白，父亲不要她了，也不要母亲和妹妹了。
就这样过了很多年，现在父亲又出现了，还直接找到家里，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说想要一家人团聚。
朱珊很看得开，恨不得父亲有多远滚多远，“之前干嘛去了，现在才回来，还想着我们叫他一声爸，以后伺候他养老呢，想屁吃！”
朱珊的想法是对的，但朱云觉得这样对父亲会不会太苛刻，父亲现在也老了，头发花白，一笑起来眼尾便出现几条放射状的皱纹。
再怎么说，他也是她们的父亲啊……
说出内心的想法，朱云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似乎通过分享给其它人，压力便能减轻似的。
江梦初没有说话。
门外的寒风吹得糖水店的木门吱呀作响，身材微微发福的老板娘正用长柄勺子不断地搅动着锅里沸腾的红豆栗子汤，甜丝丝的味道被风送进店里。
朱云有些忐忑地问，“梦初，你觉得我这样想对吗？”
江梦初笑了，“如果你觉得这样是对的，为什么还会觉得不安呢？”
朱云咬着下唇，她以为江梦初至少不支持但也会安慰一下自己。
结果没有。
江梦初说，“你考虑到你爸的感受，为什么不去想想你妈的感受呢？这么多年来，过得最辛苦的应该是你妈吧？”
不好意思，她听得拳头硬了，为什么朱云摊上个渣爸，而且脑子还挺不清楚的。
廉价的温情能抵消这么多年来的缺席吗？
不能。
她不爱多管闲事，遇到这样的情况一般都会送上尊重和理解，但朱云这妹子太拎不清了，她才会多嘴一句。
朱云深深地低下头，“你说的没错，这些年来我妈真的过得很辛苦。”
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单用想象就能知道有多艰辛了，也有人给母亲介绍对象，两个孩子送养了就好。
母亲坚决不同意，最后也没有再婚。
真的太不容易了。
她有什么资格替母亲原谅父亲？
朱云回到家，万美芳正在厨房里煮汤圆，朱珊则在客厅的书桌前写作业。
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墙上的黄色灯泡让整个屋子暖洋洋的。
她到厨房里帮忙洗碗。
水龙头的开关一拧，水哗哗地流出来，落在碗里，有的甚至飞溅出来，如闪耀的珍珠。
万美方关心地问，“很快就期末去考试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还行，估计跟以前一样。”朱云的成绩非常稳定，一般在全班的第三十名左右，在全级说高不算高，说低也不算低。
但这个成绩摆在全级就有点不够看了，甚至可能还考不上理想的大学。
万美芳安慰她说，“你心态放稳点，学习归学习，可别胡思乱想，大不了我搞个提前退休，你来发电厂干活。”
发电厂工资待遇挺好，就是不容易进，她想着大女儿学习成绩好，能依靠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小女儿成绩不行，以后她的工作可以留给小女儿。
但这些天看大女儿学习到三更半夜，双颊消瘦脸色也不太好，万美芳心疼极了，心想得先解决大女儿的问题再考虑其它。
朱云又感动又愧疚，眼睛酸酸的，“妈……”
万美芳往围裙上擦擦手，故作轻松地说，“快点盛汤圆出去给朱珊吃吧，她一回家就喊着好饿。”
朱云点头。
江家小院。
江梦初上学时只带了一个书包，回家时却多了一个饭盒。
饭盒里的东西已经扔到街角边上的专门收潲水的小桶，绝不浪费。
康婶做完晚饭便回家了，今天冬至，她也要跟家人们一起过节。
没想到今天江启澜也早早回来了，还很眼尖地看到她手上拎着的饭盒，“你今天带饭去学校吃？”
她随手放下饭盒说，“没有，这饭盒是我同学的，过几天我再拿回去给她。”
朱云不好将饭盒带回去，便让她带回去了。
江启澜咀嚼几遍“TA”字，也不知道饭盒主人是男是女，想必这人和江梦初关系挺好，要不以江梦初怕麻烦的性格不会主动找事做的。
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将疑问深深藏在眼底。
屋外北风呼啸，屋内非常暖和，桌子上的菜非常丰盛，江梦初倒了两杯桔子汽水，举起其中一杯跟他碰杯，“节日快乐。”
“节日快乐。”
他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举着杯子，杯口相碰，发出轻轻的脆响。
和江家的其乐融融相比，朱康的心情可不能再糟了。
一回到住处，竟然发现藏在垫子底下的钱不见了，不用问，肯定是朱天明这个不争气的家伙偷的！
朱康气得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心情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这可是他仅剩的一点儿钱！
床边的小柜子上还放着昨天喝剩下的面汤，好在天气冷，要不就馊掉了，地上乱糟糟的果皮瓜子壳什么都有。
朱康越看越憋屈。
他去发电厂宿舍区闹的那次，虽然只隔着铁门，但也能看到万美芳家干干净净的，自行车收音机电饭锅一应俱全。
可见他离开这些年，万美芳她们过的是什么好日子。
天完全黑了，朱天明才回来，嘴里还叼着一根牙签，看上去十分惬意。
“爸，你不是去发电厂宿舍区了吗？”朱天明不由得奇怪。
朱康阴沉沉地问，“老子的钱呢？”
“这个啊，”朱天明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我看到垫子下面有三十块钱，就拿去跟朋友吃饭了。”
“你！”朱康气得扬起手来就要给不孝子一点颜色看看。
朱天明一点儿也不害怕，犟着脖子拉尖嗓子喊，“你打啊！你敢打我我就告诉妈，让她知道你是怎么对我的。”
朱康想到还在等待好消息的妻子，手无力垂下，“那你也不能把钱全部拿走，你叫我接下来这些日子怎么办？”
朱天明才不在意这些，“港口那边招人、工地那边也招人，你有手有脚的不会去打工赚钱吗？”
再说了，春阳这边消费高，这点钱光去一趟音乐茶座就没了，啥也做不了！
朱天明可太爱春阳了，纸醉金迷，只要有钱就能买到快乐。
朱康说，“你光说我，你咋么不去赚钱？”
“我不就在等着你帮我要到发电厂的工作吗？”朱天明一屁股坐到床上，压得床吱呀作响，“你在妈面前打了包票，说一定会让我得到这份工作的，你可别忘了。”
他朱天明什么人啊？
高中毕业生！
跟那些人能是一个档次的吗？
还想让他去码头扛麻袋、去工地搬砖，那可真是大材小用！
一提起老婆，朱康又像只脱水的老黄瓜了，“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我也想快点让你进发电厂上班，但我跟万美芳说不上话啊！”
朱天明瞪着这个不中用的老东西，差点喊出“我要你有何用”。
作者有话说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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