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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永乐五年,初秋。

      红枫镇遍植枫树,不止山野田间,就连镇子上,也家家门前屋后都栽上过几株,在这个时节,霜染层林,正好红云漫天。

      今日是红枫镇的名人陈举人家嫁女的日子,整个红枫镇上至府衙大人下至街坊百姓全都来了陈家喝喜酒,十里红妆跟红枫阵阵相得益彰,给足了陈举人面子。

      陈家也不吝啬,几个叔伯弟兄在外面迎宾陪客,那宴席更是足足摆了百八十桌。

      陈家家主陈彦许,考了十多年,终于在四十二岁中举,在大周举人是可以出仕的,但是陈彦许自称年纪大了,不愿离开故乡,便在老家红枫镇由官府出资建的书院里授课讲学,颇受人尊重。

      不说陈彦许本人,陈家两个儿子也年级轻轻便中了秀才,大儿子更是跟他父亲同一年中举,随后又中了进士,如今在江州外放做官。

      所以陈家在这红枫镇也算是远近闻名了,而这次嫁人的,是陈彦许的幼女,陈家儿子多,女儿就这一个,还是个最小的,便格外偏疼些,婚礼办得盛大,街坊邻居也格外给面子。

      不过人多了,这闲言碎语总是少不了的。

      听说新郎官是书院的学生,家境贫寒,住隔壁乡下村子里,家里独门独户的,连块地儿都没有,家里也没个顶事的。

      陈家将女儿留到了十八岁,拒绝了好多想来结亲的人家,就连红枫镇首富家的公子都给婉拒了,不知道为什么倒是看中了这杨家。

      看得出来陈彦许对这女婿甚是满意,整个人喜气洋洋的,跟平日里的那副老学究样很是不同,倒是其妻姚氏,眼睛红红,像是掉过眼泪了。

      也是,自古只看见男人读书考取功名,光宗耀祖,那成功的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多的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读书人,家里又没个进项,只能靠女人贴补,这背后的心酸,姚氏过来人,想必最为清楚。

      大家嗑瓜子儿的同时都忍不住想看看这新郎官究竟是何等人物,竟然如此家境还能被陈举人看中,想来是有点学问在身上的。

      大家都伸长了脖子望着街门口。

      等那骡队一到,大家都傻眼了。

      本来听说杨家很穷大家还不信,很穷能被陈家看上?大概是人谦虚跟陈家比起来穷点儿吧,这会儿见他们接亲都是用骡子,后面跟着一辆寒酸的牛车,人群里不少人都发出了“啧啧啧”的声音。

      待走得近了,一身红色喜服的新郎官翻身下马,哦,不是,翻身下骡,大家伙儿又都瞪大了眼睛想细瞧瞧有何过人之处。

      只见那新郎官动作娴熟,干脆利落下来,正红色喜服衬得人面如冠玉,身姿挺拔,一时间就连身旁带着大红绸花的骡子也显得神气了不少,他长腿微迈,几步便往围满了人的陈家大门而来,众人不自觉给他让开了一条大道。

      与街坊邻居们的诧异好奇相比起来,陈家人的表现则淡定许多,顺顺利利就让一群人进了门,街坊们这才反应过来,怪道能被陈举人看上,这外貌在红枫镇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大家吵着嬉笑着跟着往后堂而去。

      ......

      陈家那边热闹非凡,清水村这边的杨家却清冷了许多。

      杨家这边并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只清水村的村民坐了个四五桌,加上杨靖书院的几个同学帮忙,拢共不过六桌人。

      杨家是外来户,几年前才迁来清水村的,住在村尾僻静处,人口少,只母亲王氏带着一子一女寄居于此,哦,还有一个据说是王氏兄长的瘦弱男人。

      王氏的女儿还小,儿子在书院念书,她自个儿平日甚少出门,也鲜少跟邻居打交道,只是她绣活好,村民们总能看见王老爹拿着她的绣品出来变卖,以此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刚开始的时候清水村的村民们对这家人很是好奇,毕竟一家子人长得俊又举目无亲,总是有各种传言和猜测,但从未有人证实过,久而久之,都各过各的日子去了,谁还关心这些有的没的。

      直到听说他们家儿子不仅中了秀才,还要娶举人老爷家的女儿,大家忽然想起杨靖那张脸,恍然大悟,不说人最后到底能不能中吧,这芝兰玉树般的人物,就是放家里也赏心悦目啊!

      这让清水村的村民们牙酸了好一阵,这不到了这一日,都纷纷上他家来喝酒,待见着那一抬抬的嫁妆搬了好久才进了门,大家再也酸不起来了,只恨自家没个神仙似的儿子,暗暗发誓等会儿酒席上一定要给新郎官灌个人事不省。

      杨家人口少,宅子不大,这会儿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正堂就显得更小了。

      王老爹虽说是王氏的兄长,但并未随王氏坐在上方,而是站在旁侧,跟王氏并排坐在堂上的是一块颇为精致的牌位,村民们不识字,也不知那上面写的是何,只书院几个人,依稀能辨认出上面的字。

      杨公斯永,想来该是杨靖的父亲了。

      自红枫镇过来清水村,已经快黄昏了,时候不早,两人热热闹闹拜过堂,杨靖就去席上招呼客人,而新娘子,便被送入了新房。

      枝枝听得“砰”的关门声,又趴门上仔细听了会儿动静,待估摸着人都去前院了,赶紧端了杯水跑回喜床边上。

      “小姐,人都走了,来,先喝口水。”

      陈婠素手掀了一角盖头,露出一张明艳的小脸,她檀口微张,小口抿着茶水,待渴意渐消,脑子清醒了些,才轻轻放下茶杯。

      即使看了这脸好多次,枝枝还是忍不住惊叹,平日里陈婠甚少装扮,但她皮肤细腻白皙,杏眼桃腮,身姿姣好,便如那绿波中的芙蕖,娉婷娇妍,而今日这般妆容,更是衬得人姿首清丽,濯如春柳。

      “姑娘,我方才仔细瞧了,这宅子只两进,但咱们这儿像新建的是单独僻出来,旁边还有间陪房,想来是姑爷的书房什么的。”

      陈家也是近几年才好起来的,枝枝进来不过四五年,两人年纪相仿,平日吃住都在一起,与其说是主仆,倒不如说是姐妹,所以说话很是随性。

      陈婠想着母亲姚氏在她临出嫁前说的话,点了点头,“杨家不愿接受父亲的资助,这会儿又修房子办婚礼,想来条件也没母亲说得那么糟糕。”

      她盖着盖头是没瞧见,枝枝却是亲眼见到了骡队牛车接亲的,虽然姑爷一表人才,可这红枫镇但凡有点脸面的,谁会这样不讲究呀。

      枝枝是过过苦日子的,不然也不会卖身为奴,好在陈家也不刻薄,这几年她跟陈婠同吃同住,颇为感恩,要不姚氏也不会要她跟着过来。

      今日是大喜的好日子,她不愿说些煞风景的话,便捡好听的说,“姑娘,之前接亲的时候,枝枝偷偷瞧了,姑爷生得可真好看呢,你俩呀,站在一起,就跟幅画儿似的,二少爷那书上怎么说的来着?怎么说的来着?”她冥思苦想。

      陈婠听了她这描述,见她挠头苦思的猴样儿,故意两手一撑板了张脸,“我知道,穿得一身红,就跟那过年门上贴的年画儿一模一样是吧?”

      枝枝两手一拍本想说“对”,待反应过来想起那两小人儿憨态可掬的模样,她红了脸跺脚解释,“才不是,哎呀,姑娘,我才不是说你们像年画娃娃,我是真觉得好看!”

      陈婠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枝枝这才知道上当了,感情她根本没有生气,是在逗着她玩儿呢。

      “姑娘~”

      她娇嗔着跺了下脚,作势往床上爬去,陈婠赶紧伸手去挡,两人笑闹作一团。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嬉笑声,两人心中一惊,赶紧分了开,枝枝拢着床上的红枣莲子桂圆花生,陈婠扶了扶发髻钗环,快速将红盖头披上。

      屋外的敲门声大了起来,枝枝赶紧将门打开,带着大红头花的媒婆一脚迈了进来,顺手塞了个红封给她,捂嘴笑道:“你这丫头动作倒快,新郎官快请,可别让咱们新娘子等久了。”

      她话音刚落,新郎官杨靖就在同窗们的簇拥下迈步进来。

      陈婠同枝枝笑闹,其实是想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刚刚明明好了很多,可是此时听得脚步声,她隐在大红喜袍下的双手又忍不住紧紧攥了起来。

      她未曾见过杨靖,只从兄长枝枝的口中听说他人长得不错,在两人定亲之后,她特意在父亲的书房看过他的文章,写得如何她是看不懂的,只是那字,悬针收笔,提按分明,都说字如其人,想来也是端方君子。

      媒人撒着果子说着吉祥话,嬉闹声不绝于耳,明明室内有许多人,但陈婠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他的脚步声,沉毅稳健,她定定的望着前方,一步两步的数着。

      等数到了第十二步,来人停了下来,虽然红盖头遮着,但陈婠眼睛往下,能透过红盖头的下缘看见他的鞋面,没错,大红缎面,吉鸟纹样,正是她前些日子亲手绣的婚鞋。

      杨靖手中搭了条喜帕,自媒人手中的托盘上拿起秤杆,似乎略有犹豫,同窗的几人还在推笑着。

      “快呀,新郎官儿,大家都等不及要看新娘子啦!”

      “就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快点儿快点儿!”

      ......

      耳听着越说越不像话,杨靖轻咳一声上前,挑起了大红盖头,许是她头上的钗环反射了烛光,刺目的光线晃得他略略一闭眼。

      刚还喧闹不止的新房顷刻安静了下来,随即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陈婠鸦青的眼睫一扬,正巧与重新睁开眼睛的杨靖碰了个正着。

      这一看,她忘记了之前的紧张,心中只一个念头:眼前穿着大红喜服的男子是她刚拜过堂的夫君,好一个字如其人的谦谦君子。

  •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下我自己的专栏预收古言《采薇》,以下是文案:
    希薇作为京城第一贵女,巧笑倩兮,明媚张扬。
    母亲是权倾朝野的大长公主,太后见了她也要亲切称一声“皇姐”;父亲是累世公卿的家族宗子,皇帝遇上也要恭敬称一声“太傅”。
    自她回到长公主府这些年,在京城就是横着走的存在。
    要说有什么不顺心,那是万万没有的,如果非要说一件,就是将她拉出地狱的临江王李亘不爱她,但是没关系,她求了父母长辈,亲自为他们赐婚。
    或许是她凡事总爱逞强掐尖儿来了报应,自成亲那日始,她的好运就似到了头,大喜之日被人当众拆穿是个冒牌货,婚后更是直接被李亘圈禁在府,等风声渐去被一杯毒酒了却性命。
    年少时看话本总以为成了亲就是故事最后的结局,可没想到还有婚后的相敬如“冰”,貌合神离。
    泪湿满襟,醒来才发现自己回到了十三岁那年,坐在马车上正忐忑不安往京城赶。
    彼时雅人深致的少年李亘正温柔地宽慰:“表妹放心,你失散多年,等回了长公主府,我跟姑母定会好好补偿于你,让你余生称心如意。”
    希薇垂首不言,手指只笨拙地拽紧了他的衣袖。
    李亘本欲不动声色地走开,却在看见她白玉脖颈上触目惊心的淤青时顿住了脚步。
    ——
    少帝李赢对长公主家找回来的那个假表妹嗤之以鼻,空长了幅好皮囊却没长脑子,竟然喜欢那个样样不如他的伪君子。
    但他越不屑越关注,越关注越......
    有一天他偶然翻到某人未处理干净的画册。
    逃离不幸第三步:继续攒钱,假装对(一个鸡蛋)虚与委蛇,伺机划清(一只牝鸡跟一个鸡蛋)的界限。
    李赢:“......”
    他拿起笔就在后面补充了一句。
    逃离不幸第四步:好好练字,找个靠山,嫁给小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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