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华》云端剪雨

3、【回忆】

　　“我不要住在这里！我要爸爸！我要回家！爸爸！爸爸……”
　　我放肆地哭喊着，甚至趴倒在冰冷的花岗岩地砖上，手掌中传来的阵阵冰凉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我，这里不是我的家，我家的地板是很温暖很温暖的，可就算是那样爸爸也不允许我坐在上面，他说那样会感冒，然后把我抱起来放到软软的沙发上，但现在，他却任由我扑倒在地，再也没有回来。
　　我是那样地依赖爸爸，甚至超过了妈妈，印象里妈妈总是很忙，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她的工作在我幼小的心里感觉是很值得自豪的，因为她常常上电视，拿着话筒说个不停，她是一名记者，N城最棒的新闻记者，那一次出差也是为了采访的事，为此曾经有好些被称作是领导的叔叔伯伯在事后来到我家，握着爸爸的手说节哀顺变，我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要“顺便”呢？他们难道不是特意来的吗？但不管怎么样，他们的到来总会让爸爸浓眉紧锁，送走那些人以后，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好几次想去敲门的，可还是忍住了，因为我在门外听见了低低的抽泣声。
　　我以为没有了妈妈，爸爸会更加疼爱我，可事实上，他却很少跟我说话了，每天只是例行公务一般把我从幼儿园接回家，然后胡乱弄点吃的给我，有时候甚至忘记了还有吃饭这回事。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概有两个多月，幼儿园就快要放寒假了，那天，爸爸和往常一样从老师手里把我接走，但我们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位于城市另一端的舅舅家。像是知道我们要来似的，舅舅和舅母一听到有人敲门就双双迎了出来，囡囡囡囡地叫个不停，我不喜欢舅母，她长得太瘦了，瘦得有点像动画片里的妖精，长大以后还是这样，舅母一直对我很严厉，所以在我的概念里形成了这么一种定式，长得瘦的人往往很凶，尤其是女人。
　　吃晚饭的时候气氛很奇怪，大人们好像都没什么胃口，只一个劲地给我夹菜，如果早知道吃完这顿饭以后爸爸会丢下我一个人离开，我就不会吃那么多鸡肉和排骨，以至于后来怎么也跑不动，追不上爸爸的脚步。
　　不管我多么努力地哭喊，爸爸似乎都听不见了，舅舅家的铁门关上之后就再也没有开启过，我甚至跑到阳台上，想要爬上防盗窗向下张望，但舅母很快就把我抓了下来。
　　“囡囡乖，爸爸有事情，很快会来接你的。”
　　“真的吗？舅妈没有骗我？”
　　“嗯，舅妈怎么会骗你呢，只要囡囡乖乖听话，爸爸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有点怀疑地望着舅母的脸，她的嘴唇很干，不涂口红，一点也不像妈妈，她说起话来的时候那张嘴就像巫婆在念咒语，我很怕要是不听她的话会被她吃下去，所以用力地拧着手指停止了哭闹。
　　一直到他们把我安置在阁楼上的小小房间，我都没再发出任何声音，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聪明，竟然会想到要趁他们睡着的时候偷偷逃跑。摸黑走到铁门边的时候，我一直对自己说囡囡记得回家的路，爸爸一定在家里等囡囡，然后我踮起脚尖狠命地扳动那只把手，可是门被锁上了，无论我使多大的劲都开不了，于是，挣扎了一番之后，我索性一屁股坐在了门口，逃跑失败了不要紧，舅母不是说了吗，爸爸很快就会来接我，我只要坐在门口等他，他一定会带我回家的。

　　等了一夜都没有把爸爸等来，舅母骗了我，再一次见到爸爸已经是好多年以后的事情了，那时的他比我的印象里胖了好多，只是脸上依旧少有笑容，我原本以为再次见到他会激动不已，可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是我们分别得太久，还是我已经在太久的分别之后变得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