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母亲》一块钱的姜米

7、放弃

　　外面的消息终于送了进来，根据证据，也经过讨论，上层同意将朱书云从入口处带回。

　　季有告诉了朱书云这个消息，也告诉了她她回不去原来的那个时空了。

　　“那我跟你走了，我的孩子怎么办，我的丈夫，我的家人们怎么办？他们是不是还在以前的那个时空里等我回去。”朱书云有些着急，却又不是很敢反驳，她的性子本就是这样，有些腼腆，也有些老好人，总是会为了别人委屈自己，能开口争辩也已经是突破了以往的自己。

　　季有的心下一沉，这也是他不敢，也不想面对的事情。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门外的催促频繁的送进来，第二次的关闭预告早已开启，只是因为时间的原因，并没有人被放进来。

　　渐渐崩塌的场景也有些影响到了门内，突然间，季有站起身，重重的抱了下朱书云。

　　朱书云惊愕，却也没有挣脱开，她感觉这个同龄的年轻人好像在通过她，向过去告别了什么。

　　“我送你回去，我送你回去。”季有脸上都是泪，做出这个决定很艰难，但是他还是战胜了他的内心，他也想看看，如果朱书云就这么回去了，会不会这个世界会有变化，会不会当现在的他一回去，就会有母亲来到附近，接自己回家。

　　同时，也是为了弥补小时候的遗憾：“这样，从前的我，从前的父亲，也就不会难过了吧。”季有想着，心在这一刻仿佛被填满了。

　　场景崩塌的比空间更快，已经有了些裂纹，他放开了朱书云，交代了她从这里回去，便能回到来时的地方。

　　又看着她平平安安的进了场景后，过了几秒，场景才突然的崩塌消失。

　　季有转过身，拼了命的朝入口处奔跑。

　　妈妈走了，爸爸还等着他回家。

　　终于在最后，他成功的离开了洞口，这是第二次，洞口在他出来之后就立即崩塌了。

　　陈思往他身后看去，没有见到朱书云，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像是懂了什么，他有些懊恼。

　　其他人也看见了，但都没有说什么。

　　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现实也是如此，什么都没有发生，朱书云并没有突然的回到他的小时候。

　　回到实验室的一周后。

　　季有突然提出要离开这个实验室。

　　“为什么，老大，你要去别的实验室了吗？”众人并没有往放弃那边去想，只以为有顶尖的实验室向他跑来了高枝。

　　他们甚至有些为季有高兴。

　　以季有的能力，当年不想去别的实验室，是不愿沦落为打杂的炮灰，而这么多年，他在这一领地也小有名气，虽然比不上顶端那些大牛，但也是提出很多有用建议的人了。

　　有顶级的实验室向他跑来橄榄枝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是，我是想退出这一行一段时间。”可季有接下来的话却像一颗炮弹，惊起了他们这一潭的水。

　　“为什么？”陈思质问的话脱口而出，“如果是因为我，因为我之前那些话，让你做出后悔的决定，那我走就是，你不用为难，不用自己离开。”

　　他其实这几天都很自责，他的本意其实没有恶意，只是结果却有些阴差阳错。

　　本来季有可以将他的母亲带回来，一家人团聚，但是当看到季有一个人出来的时候，他想，可能是他的话影响到了季有。

　　他觉得，他可能不适合做这一行吧，先是邹景同，那个少年他没有能够带回来，现在又是季有，要离开他热爱了这么久的实验室。

　　他有些颓废。

　　“想什么呢。”季有笑骂，锤了他一拳：“决定是我自己做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没后悔，我反而很感激你之前的劝说。”

　　“真的？”陈思眼中有一丝希冀。

　　“真的不能再真了。”季有这一刻的表情有些肃穆，他在向陈思表达他的认真。

　　随后，又恢复了微笑的表情，他好像有些如释重负：“也不是说离开吧，只是这么多年，从我母亲离开后，我就一直绷着精神。”

　　“只是那天回来后，这几天又想了很多，我也该放下一些负担，回去陪陪家里的老头子。”

　　“并不是就这么放弃这一行了，我也会继续充实自己。”

　　“我就是想回去一趟，也可能是很久的一趟。”季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行吧，你去吧，好好休息，我们等着你回来。”

　　随后的几天，季有将实验室的资料整理好，上交给了国家，这是他最后作为这个实验室的老大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他将实验室交给了江子琳。

　　她已经变得很优秀，能独当一面了。

　　其实他先前也问过陈思和颜灵，只是他们都拒绝了。

　　江子琳告诉他，这里永远的给他留了一个位置，无论他什么时候回来，这个实验室都永远都为他开放。

　　他也算是给自己放了一个不知期限的长假。

　　季有回到家中，父亲并不在家中，他也没带手机。

　　季有不知道去哪儿寻找，出门的时候，碰到了小时候的邻居陈阿姨。

　　“小有，你回来啦，你好久没有回来啦。”陈阿姨还是那么的慈爱，失去母亲后，其实季有也在陈阿姨那儿得到过一些母亲的温暖，只是年级渐长后，他收起了自己的渴望，不愿再给他人添麻烦。

　　他也不想分走陈阿姨孩子得到的母爱。

　　和陈阿姨聊了很久，谈起了小时候，他发现了一件他并不知道事情。

　　小时候的自己，总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其实现在想想，到处都是破绽。

　　当初母亲失踪那天，陈阿姨提前送自己回来，第二天父亲就知道了，只是为了一个孩子的自尊心，那么多年他也没有点破过。

　　告别了陈阿姨后，得到指点，他知道父亲是去了以前老房子存在的地方——虽然已经拆了，但是他总幻想着母亲要是回来了，怕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他得去接她。

　　“我虽然失去了母亲，但是我在父亲身上得到了双份的爱。”季有想着。

　　沿途的风景和小时候有些一样，也有些大不相同了。

　　不知是心境的影响还是别的什么，季有越来越平静，他像是走在每个放学后要回家的路途上。

　　欢呼雀跃却又惴惴不安。

　　直到走进老房子附近，看到了父亲的背影，有些伛偻，半头花白的头发，双手背在身后。

　　像是熟悉中的那个身影，又添了些老态。

　　“爸——”他鼓起勇气喊了出来。

　　处在中年与老年交隔的男人转过了身，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身后的人，声音充满惊喜与慈祥：“回来啦，回来就好。”

　　“爸，对不起，我可能要放弃一段时间去找妈妈了。”

　　季有叙述了事情的经过，他不想让那不知是不是平行时空的他也从小经历丧失母亲的痛。

　　“妈妈不知道在哪个时空，但是对不起，她的孩子不是想放弃寻找，只是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寻找了。”

　　父亲没有责怪他：“如果要说对不起，也是我要说对不起，找到你的妈妈也是我的责任，是我没用，将压力都放到了你的身上。”

　　“累了就停下休息休息吧，前方的路还很漫长。”

　　“你平安是最重要的，相信你的妈妈，也是这么想的。”

　　季有在老家找了一份工作，与以前的工作有一些交接，但也是是那种很悠闲的工作，朝九晚五，双休。

　　他可以多多的陪伴父亲，将前几年的忽视都补回来。

　　没有太大的压力，他可以享受生活的美好，那是失去妈妈后的二十二年里所没有得到过的。

　　那二十二年他活的太过紧绷，太过压抑。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想过放弃这一切是不是值得的，只是他可能会回去继续做研究，但是这几年，他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下，放松一下。

　　他没有结婚，只是办了手续，收养了一个孩子取名念景。

　　将他心中的弟弟邹景同没有享受过的家的温暖，倾注在这个孩子身上。

　　那几年的生活，他现在已经开始怀念。

　　忙碌又悠闲的生活，又过去了两年。

　　与几年前的他相比，多了很多的成熟，他想，如果他的母亲见到他，恐怕也认不出来了吧。

　　在他三十岁这一年，父亲的五十五岁生日到了，虽然不是整岁，但是好多年没有热闹过了，他准备一家三口带上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一起热闹一番。

　　接念景放学回家，也顺便取回了预定好的蛋糕，他正准备开车去酒店。

　　突然间，他的心中好像有什么被填满般，他下意识看向了马路对面。

　　是一个穿着碎花白衬衫，黑色西装裤的女子，款式和现在的流行有些不符。

　　虽然离得有些远，季有还是看出她有些惊慌失措，季有只觉得心跳有些加快，他嘱咐好孩子坐在车上不要下来，便独自下了车。

　　正是红灯，他直直的看着对面的女子，有些焦急，怕下一顺她就会消失。

　　直到红灯转绿，他大踏步走向对面，越是离近，却越是有些近乡情却。

　　他有些怕自己的猜测是假的，怕再一次的失望。

　　很快的，他就走到那女子的身边，站定，却没有说话。

　　女子本就有些焦急，她盯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对着好几个匆匆路过的行人，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直到季有站在了她的身边，她若有所感，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眼熟，又好像刚刚才见过，一眼便觉得很亲切的男人。

　　直到后来，她终于开了口：“同志你好，请问你知道岭外镇历春路的音书小区怎么走吗？”

　　陌上花开，离去已久的人，终于又回到了他们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