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的棘》愁若浓云

87、chapter87

　　这真是一个新世界。

　　夜霜在S市见到宁欲时候就这么想。

　　因为网络太过发达，总会让人有大家相似的错觉，但宁欲的生活显然是不一样的。

　　那些夜霜叫不出名字的服装，低调又奢华的车，就连半天的消遣，也是她两个月的工资。

　　而宁欲不像个言而无信的人，她已经事先为她筹备太多，夜霜也不傻，她跟在宁欲身边，势必会得到更多东西。

　　在听完宁欲的计划后，她还是稍稍犹豫片刻，宁欲不择手段，宁致怕也不落下风。

　　但夜霜也不是事事忍让的人，她略微思考，一口答应宁欲。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每天都在学习新技能，那些上流社会的孩子们从小耳濡目染的东西，她却需要整天花时间去琢磨。

　　而她需要假扮的楚浅，更是才情出众，举止文雅，她要是不好好研究，到时候出事的只可能是她。

　　夜霜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她兢兢业业地进行着宁欲的计划，宁欲自己却不像她那么激动，虽然她时不时会过来看夜霜，但她从来不和她谈起宁致。

　　她反而是很自然地诉说着自己的情感，宁欲讲起他的时候，眼里总有一层淡淡的雾。

　　夜霜知道她口中的主人公是那个叫沉桢的男明星，她偶尔会在电视里看到他，这人即使表情冷峻，眼里也有薄薄的情意，难怪宁欲喜欢。

　　听多了两人的情感故事，夜霜竟然也有些担忧，她和宁致又会上演什么样的故事呢？

　　两年的日子很快过去，就在夜霜学有所成的时候，她接到了宁欲的电话。

　　夜霜就这么出现在宁致面前，就和宁欲所估计的一样，宁致在人群中看到她，急匆匆地追上来，用力把她抱在怀里。

　　她虽然做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他的大力给吓了一跳。

　　“楚浅，你是楚浅对吧？”

　　宁致惊疑不定，小心翼翼地询问着，而一直没等到她的回答后，他慢慢放开了她，而眼里却还是浓浓的探寻。

　　夜霜微微启唇，轻笑出声：“嗯，我是楚浅，好久不见，宁致。”

　　从那以后，她真的成了楚浅。

　　也不知是宁欲的暗中遮掩，还是宁致对她太过放心，她的事竟然一直没被发现。

　　而为了安全，夜霜减少与人碰面的频率，她大多数时候都推说身体不适，借此闲在家里。

　　宁致却真的相信了她提早编好的故事，他真的以为她是在事故中落下病根，他给她找最好的医生不算，还每天都早早回家给她做吃的。

　　能坚持做一件事的人总是让人佩服，夜霜嘴上说着感谢，心里其实也隐隐惊叹。

　　但宁致的连轴转却还是把他给累倒了，他难得请次假，那段时间里夜霜一直尽职尽责地照顾着他，直到他身体恢复慢慢恢复。

　　夜霜的无情在这几天里被微微撼动，宁致高烧不退，却依旧连声和她道歉，模样看起来又可怜又深情。

　　不过她很快摆正了自己的位置，这深情都不是给她的，她要了干嘛？

　　可就在宁致病好之后，两人之间的第一个吻就发生了。

　　当时宁致站在阳台上，眼神悠远地看着远方，夜霜不知他在看什么，斟酌之后还是上前给他披了薄毯。

　　在她的手伸到他胸口的时候，宁致却一把握住她，转头弯着唇角朝她笑，眼里有浩如烟海般的星辰。

　　他说:“楚浅，这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夜霜笑笑没说话，在她眼神瞥见微风吹起宁致的发丝的时候，那阵微风也拂到了她脸上，同时到来的还有宁致嘴唇的触感。

　　夜霜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抗拒地往回缩了一步，宁致并不介意，他只是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笑容明朗：“别咬嘴唇。”

　　接着第二次的吻再次袭来，饱含感情，温柔婉转，不用看夜霜也知道他心里的情感有多浓烈。

　　夜霜却只觉得冷，她又不是楚浅，掉入陷阱未免太可笑了。

　　那天如果不是夜霜阻止宁致，他几乎把夜霜抱着往里走。

　　不过从那之后，夜霜才知道宁致有多喜欢身体接触，他喜欢带着强有力的温柔，从身后把她抱进怀里。

　　他的这种接触却不惹人反感，很多时候他身上都很温暖，正好替夜霜解寒。

　　随着天气转凉，两人的肢体接触急剧增多的时候，一些会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宁致情感迸发，虽然心急如焚，但他表现出来的还是克制的温柔，即使在这种时候，夜霜还是能感受到他的尊重与呵护。

　　夜霜和他一起牵着手睡过去，又牵着手醒来的时候，心里也忐忑了一会。

　　果然人和人之间太过亲密的举动总是会迷惑人心，这和性无关，只是和他们紧牵在一起的手有关。

　　夜霜试着把手抽离，但她刚一动作，就把宁致给惊醒了，醒来之后的他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却更加用力地把她抱紧怀里，在她耳边呢喃：“哪也别去。”

　　可以说，自从两人在一起开始，宁致带给她的每一次惊喜都是盛大又浪漫，夜霜面上笑着接受一切，心里却五味杂陈。

　　她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答应宁欲的这个要求是否正确。

　　但接到宁欲最终指令的那一刻，夜霜心里却有了难得的轻松，她好像……终于能解脱了。

　　宁致果然好骗，最后他就像他们设计好的那样，闷着头往圈套里钻，只因为圈套里的人是……楚浅。

　　后续的那段日子里，宁欲和宁致争了许久，但每次宁致回家，他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露出过不悦，他在尽力护着她的周全，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联合宁欲搞出来的。

　　夜霜不想再骗局继续，她向宁欲提出要求的时候，宁欲并未阻止。

　　而宁致，当初对她多好，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有多绝望。

　　宁欲大概是怕宁致发疯，还提前把陈述给派过来了，但高大的陈述在宁致眼里只是个隐形人，宁致只死死地盯着夜霜，用红得滴血的眼睛瞪着她问：“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夜霜微微舒了口气，坦然面对：“暗夜的夜，冰霜的霜。”

　　“好一个夜霜，你和宁欲联合起来骗我！楚浅呢，你们把她藏哪去了？”

　　直到这个时候，宁致还是牵挂着他的楚浅，但这世界上没有人知道楚浅的下落。

　　“没人知道楚浅在哪，但这不是你的楚浅，我要把人带走。”陈述的目的就是为此。

　　可正在气头上的宁致怎么会准许，他把身边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遍，发泄过后，才艰难地撑着桌子喘息：“你觉得我会让人把你带走吗？”

　　陈述完全被他忽略了，他的目标只有夜霜。

　　夜霜此时微微张口，毫无波澜地问：“你想做什么？后续的事情可以去找宁欲，她会亲口告诉你。”

　　“宁欲？我当然不会放过她，那你呢，我对你那么好，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触动吗？”

　　这话简直是天方夜谭，在他眼里夜霜大概是个傻子，她不屑地笑笑，戳穿了宁致的谎言：“你确定那些好是给我夜霜的吗？”

　　宁致的神情骤变，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脑海里抽离，他没了脸上的狠，只问：“那你呢？夜霜，我从来没想过招惹你，你下套害我，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对我的歉疚吗？”

　　夜霜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这个话题，被这么一问之后，她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茫然。

　　宁致却借此朝她招了招手，轻声道：“过来，回到我身边。”

　　夜霜却不愿意，只是她现在也没有一走了之的想法，她歪了歪头，冷笑着看着宁致：“不要，除非你走向我，我才可能答应你。”

　　她不可能走向他，永远不可能。

　　“你……”宁致再次看向她的眼里又聚拢了恨。

　　但这时候夜霜意志坚定，她不可能让步，停下的脚步已经代表了她的歉意。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最后宁致还是忍无可忍，大步走过来把她圈在怀里。

　　“好，夜霜，我需要你补偿我。”宁致简单说完这话，随即阴狠地看向旁边的陈述，语气森然：“你可以滚了。”

　　陈述了解宁致，他看了夜霜一眼，低声叮嘱：“随时和我联系。”

　　在人走后，宁致更加抱紧夜霜，从灵魂深处喊出一个缱绻的名字：“楚浅……”

　　夜霜当时便笑出声，残忍地说道：“宁致，你真可怜。”

　　宁致犹如被人狠狠地砸了一拳，他所有的尊严所有的人生全都稀巴烂，可他依旧无法放开怀中的人，不管她是谁，他都要她陪着他。

　　夜霜却知道自己注定要走，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她从来没主动和宁致谈起，但宁致怎么可能不知道。

　　就是因为太过了解，所以宁致的每一天都过得小心翼翼，他口中依旧叫着楚浅，也像珍宝一样呵护着他的楚浅。

　　但这根本无济于事，夜霜很快就厌倦了那些称呼，也厌倦了宁致的亲吻，两人的爱抚也让她作呕。

　　她依旧想走。

　　他们在镜子前的时候，夜霜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宁致身上。他们以前不是没这样过，但一切都和以往不同，不管是她自己还是宁致，再怎么掩耳盗铃，都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而宁致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夜霜脸上砸下来的泪，他愣了一下，泄愤地拉起夜霜的手在嘴里咬了一口。

　　夜霜吃痛低呼出声的时候，宁致把人转了过来，他抬起夜霜的下巴，声音里有明显不悦：“我都还没哭呢，你哭什么？”

　　夜霜眼角微红，她抬起头，刚想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宁致先一步用暴力的吻堵住了她。

　　一时间两人的脸庞都变得潮湿，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泪水。

　　可欲望的口子只要一出现，就怎么也无法掩盖，尤其是夜霜听见宁致依旧叫着楚浅名字的时候，她想走的欲望达到了最顶峰。

　　她已经不想再自欺欺人了，而在宁致想过来亲躺在床上的她，口中依旧叫着楚浅名字的时候。

　　夜霜大力推了宁致一把，口出恶言：“别碰我！”

　　宁致的身体颤了颤，紧绷的嘴角已经有了怒意，但他依旧神色如常地想凑上来。

　　夜霜却不想给他这个机会，她趁宁致不备，一脚踢翻他，翻身把他制服在身下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摸出藏在枕头下的短刀，直接抵在了宁致的脖子上。

　　宁致反应过来后，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夜霜此时却舒心地笑了，她用力握住手上的刀，轻声问：“现在看清楚我是谁了吗？”

　　“楚浅……”

　　话音落地就挨了夜霜利落的一巴掌，可这同样惹恼了宁致，他抬起脖颈抵着短刀，也不顾已经开始渗血的脖颈，疯了一样喊道：“说一千次道一万次你也还是楚浅！楚浅！”

　　夜霜也不恼，她看着他笑了笑，手上的力道一点不松，却低头吻上他的唇，态度强势，带着她特有的野性，差点让宁致缴械。

　　等她慢慢直起身的时候，她忽然缓缓朝宁致伸手，就在宁致以为她想要捏住他的脖子的时候，夜霜却只是轻轻地抬起他的下巴，低声问：“你说，我到底是谁？”

　　宁致没再喊楚浅的名字，他偏过头去，不想再和她对视。

　　夜霜却又面不改色地抽了他一巴掌，低下头颅轻声说：“记住了，我叫夜霜。”

　　这次她再也没吻他的唇，而是轻轻地吻了吻他的侧脸，靠近他的耳边说道：“宁致，我要走了，再见。”

　　这种转瞬即逝的触感让宁致心惊，他想也不想就伸手拉住她，却恰好和她十指相扣。

　　夜霜带着冰冷却美丽的笑转头，残酷地说：“我是夜霜。”

　　宁致犹豫了一下，也不管她手里的刀，起身下床从身后抱住她，语气中有无尽的哀求：“别走……”

　　夜霜这时候却一直在笑，只是笑容艳丽得让人心惊，她微微侧头，问出声：“你说什么？”

　　宁致张了张口，艰难说出：“别走，夜霜。”

　　夜霜用力闭起眼，嘴角的那一抹吓人的微笑却还是没消失，她微微仰头，语气里带着莫名的绝望：“正因为我是夜霜，所以我必须走，多的我不想问你，因为你回答不出来。”

　　宁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挽留她，这时候手足无措地拉起她的手指胡乱亲吻着，就当是朝被自己咬了一口的她道歉。

　　夜霜放任着他的动作，在感受到自己手指处的灼热后，她下意识地缩了缩，手指一抹，不动声色地抹去了上面的泪痕。

　　宁致却真的慌了，他箍着夜霜，在她颈间、耳后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

　　夜霜很想挥舞手中的刀，但她最后却还是转过身，主动吻上了宁致。

　　亲吻在两人中间太过频繁，已经不算什么了，但夜霜还是恨，恨就恨在宁致这次竟然回应了她。

　　在夜霜把人放开的时候，宁致才颤抖地睁开眼，看到这一幕的夜霜却心如刀割，她看着宁致，连连摇头：“傻瓜，你怎么能回应我呢？不可以回应，不可以闭眼，不可以混淆，不可以动心！”

　　“你明白吗，这一切你都明白吗？”愤怒地喊出这句话后，夜霜一把扔了手中的刀。

　　刀身在地上翻滚，阵阵脆响，是心碎的声音。

　　宁致绝望地看着她，低声问：“你怪我？我怪谁呢？”

　　夜霜的笑容里带了凄凉的意味，她抬头看宁致，笑着说：“你可以怪我，是我的错，但不能连你也一起错，我对不起楚浅，你呢？”

　　“楚浅，她……”

　　她是你的不可替代，她会永远以美丽动人的样子活在你的记忆里。

　　夜霜不是白晶晶，她不需要剖开宁致的心，因为宁致早已对着她叫过楚浅的名字无数次。

　　夜霜凄然一笑，缓缓摇头：“我们不能再错了，你放过我，就当是你的赎罪。”

　　她说完这话转身就走，宁致在她身后大声问：“那你呢？”

　　夜霜走得飞快，却也留下一句清晰的话：“我会给你们祈福。”

　　宁致没能抓住她，只留下满堂的风和淡淡的血腥味，他一摸脖子，摸到满手血的时候，终于如同梦中惊醒般，浑身战栗，他痴痴地喊出夜霜的名字：“我不允许，夜霜，我不允许，夜霜！”

　　可本来霜就消失得极快，还没等人从梦中清醒，它就已经全化了，只留给人一身的冷意。

　　从此宁致不再喜欢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