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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凤凰窗映绣芙蓉 ...

  •   第二日,酒醒的花如雪一扫昨夜喝闷酒的惆怅,自宿醉后清醒的他又变回了那个潇洒“轻浮”的江湖名盗,金鹧鸪。
      他特特换了身衣服。黑色的云缎上以银线刺着祥云纹,略宽大的袍袖上还有着黑色的滚边。袍角垂至脚踝处,平添几分飘逸。长发被玉冠一丝不苟地束起,配上一张易容成的清俊中带着黑眼圈儿的面孔,看上去倒像是个流连花丛已久的公子哥儿。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确定确实没甚么破绽了,花如雪才抓起一边桌上的闭合的春宫扇,一个翻身,从窗户掠了出去。却未曾注意到,在他身后远处,有个人影不声不响跟了上来。
      他摇着把春宫扇,大摇大摆地进了一家青楼。老鸨子显是早就认熟了他,一见他迈进来就陪着笑脸迎了上来,一边将他往里迎一边嗔道:“哎呦呦叶公子,可是有段儿时间没来了呀,浓娘可是等您等的急的很呐!怎么着,公子这是找到别的甚么淡娘甜娘,就不要我们浓娘了?”
      每次来这里都会化名叶闻鹿的花如雪闻言,顺手便将一枚金锞子塞进了老鸨手中:“妈妈说的哪里话来!本公子哪里认得甚么淡娘甜娘,这世间还有人比得过浓娘不成?!本公子可就认定了浓娘一人,怎会着眼于那些个庸脂俗粉!”
      老鸨悄悄掂了掂手中的金锞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更热烈了几分:“哦哟哟!叶公子可真是世间少有的好儿郎哦!浓娘呐,可真是有福气了!那,叶公子就请吧,浓娘可是算着时间,就等您了!”
      浓娘,是这醉春风里的一个女孩。在花如雪来之前,她倚仗着自己的花魁娘子身份,一直坚称自己接客只看缘分。因此,她成为花魁三年以来,接待的客人可谓屈指可数。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却在看到花如雪易容而成的,摇着把春宫扇迈进醉春风的“叶闻鹿”时,当着满楼人的面儿,大大方方地,对着他说。
      这位公子,可愿与奴家共度一晚?
      花如雪未曾推辞。自此之后,每来咸阳,他都必会来醉春风,来找她。
      浓娘长得很美,也很媚。她长着双上挑的凤眼,右眼内眼角处还有着一枚小小的朱砂记。琼鼻修眉,雪肤玉肌,贝齿丹唇,娉婷袅娜。回眸一笑百媚生,浑似妲己再现。但她又是个冷清性子,因此当她落落大方当着一众人的面儿对着花如雪示好儿的时候,醉春风所有在场之人,都以为浓娘这是昏了头了。
      不过后来的事态发展证明,浓娘,眼光可真是不错。这位叶公子自称是商贾子弟,一年中倒有半年是在外漂泊,但只要他在咸阳,他就定会赶来找浓娘。看起来倒像是动了真心。但他对浓娘既是这般上心,又为何不愿为她赎身,得个清白名头,哪怕是做个妾,也好过如今这般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境地罢?
      对此,叶公子也不说,浓娘也不提,二人倒似乎只是露水情缘,不谈将来。
      花如雪轻车熟路地进了浓娘的房间。门甫一阖上,他便敛去了一身的轻浮,换上满身担忧:“浓华,你……近来可好?”
      念浓华——浓娘,也卸去了一身风尘,坐在妆台前,一边卸去钗环妆容,一边漫不经心答到:“也就那样罢!入了这等地方,你莫不是还以为……浓华身处此间地方,还能出淤泥而不染不成?”
      此时的她,哪里还是那个媚态入骨的醉春风花魁,分明是个意态清冷迫人的江湖女儿。实际上,她曾经也确实是个江湖女儿。她曾经不叫浓娘,这个脂粉气息浓重的名字是老鸨硬塞与她的。她的真实名姓,是叫念浓华。
      月缺花残莫怆然,花须终发月终圆。更能何事销芳念,亦有浓华委逝川。
      念浓华曾经是花如雪的师妹。彼时的她还是那个身手矫捷来去如风,手中剑横三尺水,腰间佩鸣环珑璁的骄傲少女。但当年的一场灾祸,终于还是击碎了她的一切,以及她的所有骄傲。
      花如雪几度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半个字。他就那么看着镜前的女子一点点卸去妆容钗环,也卸去了一身媚气。难得的,清清冷冷地,依稀带了点原来的念浓华的气息。即使是处在一个软红绮罗,窗绣芙蓉,荼靡香浓的室内,也依旧冷清如山间月,淡漠若涧底溪。
      花如雪静静看着念浓华终于能短暂地褪去浓娘的假面,而自己,也终于能卸掉满身的金鹧鸪的玩世不恭。
      两个满心伤痕的人,每隔一段日子,都会这样短暂地合作一日,让自己能自重叠的假面下破水而出,短暂地歇一口气儿,不至彻底溺亡在过往的悲哀之中。
      此后的一日中,花如雪和念浓华并未有任何逾矩之举。他们就仿佛是世间最平常不过的一对夫妻,各自做着各自的事,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的交流可谓是完全没有。
      这可就苦了蹲在窗外某棵树上的某个人了。卫一本以为自己会听一耳朵活春宫,却没想到,这对男女的相处出乎意料的平淡。莫说是未发生倒凤颠鸾之事,就连话,这二人都未多说半句。简单的寒暄过后,二人便各做其事,一个习字,一个看书,期间二人若是有谁面前茶杯空了,便自去续上茶水,亦会给对方添上一杯,但依旧没有半分交流。
      卫一蹲在窗外的芙蓉树上,一边拿着碳条儿做记录,一边心里犯着嘀咕。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这对儿小年轻,明明关系匪浅,明明看上去就应该干柴烈火,用实际行动诉诸真情,却清心寡欲仿佛僧侣尼姑……
      卫一疑惑。
      一如往常的,花如雪在浓娘房内呆了足一日才出来。走前不忘摇着扇子笑得意味深长地,一边丢给老鸨一锭大银,一边故意压低了嗓音道:“浓娘可是累着了,妈妈莫要着人扰了她的好梦才好。”老鸨顿时会意,笑得一脸了然,只差拍着胸脯保证道:“叶公子请放心,定不会有人扰了浓娘的美梦!”
      花如雪出了醉春风,便寻了个僻静巷子,将身上华贵外袍一脱,整个儿地翻过来往身上一披,登时便成了件普通的黑色布外套——原是那件外袍里头另有玄机,竟是拿同是黑色的普通布料缝了一层。如此一来,同一件衣服,便有了两个模样。
      将衣袍换了个模样儿后,花如雪又将头上的玉冠拆将了下来,顺手自袖中掏出条布发巾,简单给自己绾了个髻子。面上的易容一时半会儿是没法子洗去了,便就手儿自一边的墙上蹭了手灰,将个白净面庞抹的黑了几个调儿。
      就着这幅平凡的模样儿,花如雪迈着副四平八稳仿佛平头老百姓儿的步子,慢悠悠地晃荡到了前日下榻客栈的后街。眼看着左右前后上下无人,登时便是一个纵身,整个人便轻飘飘落在了自己房间的窗棂上。昨日出门前自己便刻意地未曾把窗户关严实,此时手指一勾,窗户便开了条缝儿,正正好够这位梁上的“金鹧鸪”钻将进去。
      待他顺利“荡”了回去,跟了他一路,足一天多的卫一终于是喘了口气儿,当下一个折身,便是蹿向了另一个方向。
      卫一的身影甫一消失,花如雪房间的窗便被人推开了一道缝,已经简单卸去易容的花如雪满目警惕地盯着卫一消失的方向,久久沉吟不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凤凰窗映绣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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