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吃俞

9、第 9 章

　　沈赋闲躬身，“想必这位就是锦衣卫统领单禅吧。”他不卑不亢的对上单禅的眼睛。

　　单禅皮笑肉不笑的回视他，“本官竟不知沈公子回京了。”

　　沈赋闲接下圣旨，一扇子拦住上前的锦衣卫，“可否告知为何抓吾家人？”

　　单禅抬手，示意他们先抓人，“奉皇上之命，本官不知。”

　　看样子，不像是装的。

　　哼，不分青红皂白就想抓人，眼见一个不长眼的锦衣卫，就要去抓沈夫人的纤纤玉手。

　　沈赋闲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抓人，经过我允许了吗？”声音中带着些冷漠。

　　换作从前，那名胆大包天的锦衣卫早已身亡，他眸子里带着狠色，他五官挺立，好看，但总有说不出的冷漠，他身上好像有股自带的气质，让人不敢靠近，这种气质不啻龙威。

　　他眸子里没有万千星辰，没有家国朝政，没有这熙熙攘攘的人间，只有说不尽的黑暗，他一个回眸，不知可俘获倾国少女芳心。

　　“若因南越之事，您大可转身离去了，从今日起，两国将互不干扰，况且我沈府究竟犯下什么滔天大罪，值得锦衣卫出手抓人。”

　　理智告诉他，不得以下犯上，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一鸣惊人的话。

　　这一问，倒把单禅问住了，沈彦沈将军，曾为大安出过血，流过汗，陛下为何会做出此事？

　　“倘若这天下不再需要我沈家，大可一句话让我们卷铺盖走人，我沈家问！心！无！愧！”

　　单禅被说得哑口无言，扪心自问的想：我错吗？哦，不对，在这蛮不讲理的事，大毫无对错可言。

　　他心中升起一个念头，若皇子继位，会有所改变吗？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皇上龙体安康，何来的皇子继位。

　　“多有叨扰，在下告辞！其余人公子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单禅二话不说，轻功一跳，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沈赋闲并不知他的心里活动，只觉此人放在朝廷，可惜了。

　　沈赋闲轻蔑一笑，对着锦衣卫说：“在下不为难你们，在下跟你们走就是。”

　　剩余的锦衣卫松了口大气，两人齐手压住下了他，他也不反抗。

　　沈夫人十分不放心，欲言又止的伸出手，满眼的慌张，“卿儿…………”

　　沈赋闲露出一个安抚的眼神，“孩儿没事。”

　　她担心的点点头。

　　锦衣卫们将他带入天牢，给他戴上手铐，对于这些沈赋闲已经司空见惯了。

　　有锦衣卫会来抓沈家，这的确出乎了他的意料 ，原因也让他至今不明。

　　远在南越看形式的简辞看着逐兰国人的一封封停战信 ，心里五味杂陈的。

　　安国大殿上也不安稳，简玉看着自称逐兰新王的人 ，有些捉摸不定，看样子是不信，可语气有了明显的好转。

　　“安国狗，哦，不，安国皇帝，您想必也不希望两国战争不断吧！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您看如何？”

　　冲他这信誓旦旦的肯定语气，这应该就是他们的前王二子，民间传闻这老二敢作敢当，行事光明正大，且玉树临风，一副翩翩公子样。

　　像简玉这样的，在他哪，也讨不到便宜。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也毫不畏惧，“安国皇帝，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简玉不好推辞，也不想推辞 ，“不知逐兰王要什么？”

　　听着这句话，古呐笛坏坏一笑，“安国皇帝，可否为本王赐婚 ，本王答应你十年不犯大安国。”

　　这个条件非常诱人，反正安国的公主都是为和亲而生的。

　　“报，吏部尚书楚深申请晋见”太监把声音拉得极长，声音也极其明亮。

　　简玉说：“宣。”

　　“宣——”

　　楚深一进大殿，就跪下了，请求的说道：“臣，恳请陛下放了臣的外甥，臣就这一个外甥。”说完就在那跪着磕头。

　　简玉连声阻止，“爱卿，快快请起，给朕一一道来。”

　　几名大臣把他搀扶起来，听他开口，“臣有一外甥，两岁时曾被人抓走，近日来才有了些消息，今日，我那姐姐求到了臣这，说臣那外甥被锦衣卫带走了，臣一听，顾不上伤病就赶来了，还请陛下放了臣那外甥。”

　　简玉微微一皱眉，思索着：“朕未曾派人捉拿你那外甥，你那外甥姓甚名谁？”

　　古呐笛听到这心里总有股不太好的预感，直到听到沈赋闲三字，脸色彻底黑了下来，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人在哪？”

　　众大臣被吓得一哆嗦，谁冷不防听到那么冷的一句话不会起鸡皮疙。

　　刘丞相鼓起勇气，“好像在天牢……”

　　话音未落，人已经没影了。

　　他一路提心吊胆的，生怕它毒犯了，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天牢，竟是人去楼空。

　　一时不知是该安心还是该失落，安心是天牢寒气太重，幸好他不在，失落是自己又让他受了委屈。

　　灌木围绕着的山谷里，一群鸟飞过，林子里知了们比着歌声，往里走，林子的深处，有一外形简单的木宅，一打开小木门，入眼的便是一片花海，再者才是木宅。

　　一只白鸽也混入了其中，一到深处白鸽就和他们各奔东西了，一白衣男子站立在庭院中，那只白鸽站在了他的手指上 ，他从它的脚上取下纸条，缓缓打开。

　　眸子一变，两步合成一步的跑向里屋，榻上没有了拢起的一团，而书案旁却多了个忙碌的身影。

　　那人察觉有人进来，起身行了个礼，“师傅。”语气温和，像一眼便能让人沦陷的夕阳。

　　白衣男子看着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阿卿，不怪师傅两年间无踪迹吧？”看着面色如常，可他心中忐忑。

　　见沈赋闲摇头，他轻呼一口气，“你的寒毒发作了。”他取出一个小瓶子，从中倒出一粒药丸，“来，吃了，虽然不能根治，但能缓解一时。”

　　沈赋闲没有接话，从他手里接过那粒药丸，毫无顾虑的咽了下去，“不走了吧？”

　　沈赋闲紧握的手被他松开，小瓶子也被放在了他手心，他轻微的手指颤了颤，咽了咽口水，“林倘！我在问你话！”

　　话音落下，他感觉自己声音不太自然，有些愤怒，又带着些哽咽。

　　叫林倘的人沉默了，他垂下眸子，低下头，像是愧疚，又像是不想多言。

　　沈赋闲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人，晶莹的泪珠不由自主的落下，眼前这个人好像没有心，他什么答案都想到了，唯独……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沉默。

　　他沉默的离开了，不吭一声就走了，就算自己面前，头也不回的走，沈赋闲怒极，手中的药瓶被他用力一甩，从里屋里摔到了门外。

　　看似不远，可只有他知道，这是多么遥远的距离。

　　小药瓶“砰”的摔到了地上，烂的稀碎，里面的药丸，通过斜斜的楼梯，滚到了花海里。

　　他发了疯似的，呼吸急促，书案上的笔墨纸砚都被他扫到了地上，碰撞的响声惊动了林外的鸟儿，纷纷展翅而飞。这大抵是他干过最蠢的事了，他把能破坏的东西都破坏了，他想把所有的撕心裂肺都喊出来。

　　他不能，他的嗓子已经哑了，他甚至喊不出声，他想哭，他想安安静静的哭一场，但他已经没有泪水可以流了。

　　他耗尽全身上下最后一点力气，撑着案坐了下去，看看自己的双手，已经被墨水染黑了，衣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破了，这个房间已经被他毁了，毁得体无完肤，毁得不成样子。

　　满屋子的纸墨，能毁的他已经毁了，他为什么要为这么一个不值得的人伤了心？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会那样不甘，为什么他会那样狼狈，或许所有的原因，都来源于他吧，是他的错。

　　明明可以不救他，但那人选择了救，但又把他抛弃了，那种感觉他至今未敢忘，这何成不是用另一种方式把它推向深渊呢？

　　他的视线开始涣散，一个模糊的人影，走在了他身旁，那是他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双眼已经肿胀了，但他能感觉到，一双带有老茧的手，抚上他的额头，轻声的说：“别哭，怪我，对不起！”

　　那颗存留在眼角的泪，顺着弯弯的眼尾流了下来。

　　待他醒来，他大脑昏沉，眼睛几乎睁不开，只睁得开一条细细的缝，他笑了一声，像是在发泄，更像是在自嘲。何必呢？

　　脑子里迷迷糊糊蹦出来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忆，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阿卿，何必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那么不堪。”那人帮他擦拭双手，轻轻的，像是生怕弄疼了他。

　　最后还怜惜的在他额头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之后的他就不知道了，因为他那时已经意识全无了。

　　沈赋闲感觉他的声音莫明熟悉，可是只要一仔细想，大脑就像要炸了一样疼，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沈赋闲深黯的眼底是无尽的平静，面对这个不熟悉的地方，他从榻上坐起，听到了外面的脚印声，捋了捋头发，几缕乌发通过微风轻轻拍打在他的脸颊上，他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也是无可挑剔。

　　他散落着长发，如出水芙蓉般美艳，是可以忽略性别的美，好似月里嫦娥。

　　沈赋闲说：“不用在门外徘徊了，进来吧。”

　　进来的是一位陌生的面孔，穿着一身皇室服装 ，他说：“这位公子 ，你可知是何人把你送来？”

　　沈赋闲摇头，表明自己的不知情。

　　那人大笑起来，“看来公子不是江湖中人，那人乃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大侠，刘倘！”

　　沈赋闲听到这个名字，不自然的怔了怔，突然一笑，“与我何干？”

　　那人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轻笑，“他临走时跟本殿下说，此人若你好好指导，必可成为你登基大统上的得力助手。”

　　沈赋闲本想说白日做梦，话都到嘴边了，他却转了个弯，“你想如何？”

　　那人不应声了，沈赋闲也不急，静静的等待聆听，那人却迟迟不答。

　　外面的小厮的扫地声盖过了屋内的安静，“我要你辅佐我顺利登位！”此言一出，屋内鸦雀无声。

　　并不是沈赋闲不答，而是该说什么呢？

　　沈赋闲说：“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