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的心（桐子×宫村）》万重山水

1、另一个真实世界

　　十月份的清晨，阳光正好。
　　这似乎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晨，银杏树的金叶子随风飘落，洋洋洒洒在一家蛋糕店门前铺了满地。

　　桐子站在银杏树下，表情很懵。
　　他下意识低头看一眼自己的双手，并尝试着握拳，得到的反馈是——无可挑剔的真实感。
　　柔软而有力的血肉，白皙到在阳光下几乎透明的皮肤，下层青绿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桐子甚至有一种自己甚至能听到血管内，血液正缓缓流动的声音的错觉。
　　他着魔似的抚上自己的心脏。
　　然后感知到了那稳定而有力的跳动。
　　咚、咚、咚。

　　片刻之后，桐子长长松了口气，疑惑地打量起四周。
　　“茅场那家伙居然没有说谎，游戏通关了就能回来……但是，为什么我会是直接在这里醒过来？”

　　桐子看着不远处，那家装潢简单又不失特色的小蛋糕店，十分确信自己没有来过这里。
　　更重要的是——
　　一缕长发从耳后垂落至胸前，令桐子浑身一僵。

　　不、不会吧？！

　　意识重新苏醒这么久，桐子这才想起来查看自己的装备。他像个变态一样先后摸了摸自己的脸、头发、身上的长袍……
　　然后确定了一个事实——
　　怎么会是游戏里的身体啊啊啊？！

　　“难道我还在游戏里？可是这里的建筑我根本没见过，完全看不出是哪一层啊？而且还这么真实……”
　　桐子心中惊疑不定，同时抬手尝试性地伸出食指，在空气中往下一划。

　　没有任何事发生。

　　但桐子并没有开心到哪里去。
　　因为与此同时，他听见了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线在耳边响起——
　　「 The world is converging 」
　　（世界融合中）
　　「 Program completed 」
　　（程序已完成）
　　「 Link startou 」

　　这是……

　　一切噩梦的开端。

　　桐子瞬间绷紧了身体。
　　他警惕地左右巡视着四周，虽然肉眼暂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但桐子总觉得，有什么和刚刚不一样了……
　　太阳的温度似乎突然消失了。

　　头顶的树叶哗哗作响，映射在地上的影子也就开始抽搐似的不停摇晃，像是梦魇中张牙舞爪的憧憧鬼影。

　　“难道茅场骗了我们？100层之上还有其他关卡？可是为什么系统会消失？连状态栏都不见了……”
　　桐子伸手往后一摸，确定自己的剑还在，心中一松。
　　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只要武器还在，不管发生什么，他也都还有一点自保之力。

　　就在他满心防备的同时。

　　对面那家小小的蛋糕店的半透明玻璃店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里被人推开了。

　　一个少年站在门前看着自己。

　　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过长的刘海遮住了几乎半张脸孔，神情被鼻梁上一副眼镜遮挡住，整个人气质有些阴郁。
　　他身量不是很高，一米七五左右，不过身材比例很好，腿长且直，就是有些瘦，突出的锁骨在阳光的照射下留下两个深深的窝。
　　或许是因为很少晒太阳的缘故，少年的皮肤显露出一种不怎么健康的苍白，像是精致易碎的瓷娃娃，脆弱而美丽。

　　再加上那一头垂至锁骨的长发。
　　如果不是平坦的胸部和显眼的喉结，他看上去就是一个个子稍微高挑一些的纤瘦女生。

　　桐子看见他，愣了一下。

　　倒不是因为对方的头发——毕竟他自己也是半斤八两。

　　桐子不确定地看着对面少年身上穿着的长衣长裤，这个样式，怎么看都像是校服啊……
　　要知道，在名为艾恩葛朗特的游戏世界中，是没有远程攻击手段存在的。
　　也是因此，大家的装备不是帅气的长袍，就是方便行动的战斗服……哪个锻造师会无聊地跑去做一套校服样式的装备？

　　而且看上去质量还不是很好。

　　不过……
　　桐子扫了眼对方身后的蛋糕店，心中自嘲了一声。
　　算了，他管别人穿什么？
　　生活玩家，又不参与闯关，本来也不需要多么精良的高属性装备。
　　这么想着，桐子最后瞥了眼对面的少年，便收回目光准备离开。

　　倏地，不远处不知从哪儿掀起一阵狂风，地上的碎银杏叶被风吹起，在低空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一头野猪突兀地出现，一脚踩在那个小小的银杏叶漩涡上，发出清脆的“嘎吱——”声。

　　桐子愕然。
　　这玩意他再熟悉不过了，不就是第一层野外草原上的蓝色山猪吗？

　　[ 狂躁山猪：1-3级
　　友善度：黄色（中立）
　　攻击方式：撞击 ]

　　只不过，这些山猪明明应该是在初始城市外围的平原地带，怎么会跑到城市里来？
　　不对，这里也不是起始之镇……
　　桐子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脑袋。
　　“算了，还是先尽快去了解一下这一层到底是什么情况吧……”
　　刚迈开腿走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喂！”，是站在蛋糕店门前那个少年。

　　桐子动作一顿，不太确定地左右看了看，没有其他人，那么……他是在喊自己？
　　桐子用询问的眼神回头看去。
　　“要进来躲躲吗？”少年这样说着，纤细好看的手伸出来，指了指桐子旁边的狂躁山猪。

　　桐子：“……”
　　躲？？？
　　他让他躲一只狂躁山猪？？！
　　没搞错吧？
　　能活到现在，还能有钱经营一家店，即使是生活玩家，也不至于连一只狂躁山猪都怕吧？
　　再说了，这种怪是黄名，只要不主动攻击它，它也是不会主动攻击玩家的。

　　这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桐子都要以为对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但看少年那满是认真，甚至带着一丝催促，好像在问他“怎么还不过来？”的眼神。
　　桐子：“……”

　　他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后，想了想，扬手抽出背后的一把剑。
　　少年看着他的动作，疑惑地歪着头。
　　略长的纯黑色头发落到一边，露出半截白皙脆弱的脖颈。

　　桐子淡淡瞥他一眼，靠近了狂躁山猪，连起势都懒得摆，提起剑随手一劈——
　　利剑没有任何阻碍地顺利穿透了蓝色山猪的身体。
　　后者的身躯闪烁了一下后，化作淡蓝色的碎片，犹如烟花般炸开，其中一部分进入桐子体内。

　　少年的表情已经是目瞪口呆。

　　桐子清楚地听见他的咛喃声：
　　“这是什么？好厉害……”
　　……

　　十分钟后。
　　“感谢款待。”
　　吃完最后一口小蛋糕，桐子放下小叉子，端起旁边的红茶抿了一口，才接着说：
　　“所以，你真的是第一次听见刚刚那个声音，以前并没有玩过任何游戏？”
　　宫村点头，虽然并不明白他问这些做什么，但还是一一如实回答。

　　桐子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那你有听同学说过完全潜行类的游戏吗？或者相关的新闻？”
　　宫村依旧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没有，我没有听说过相关的新闻，至于同学……”

　　少年笑了笑，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神情显得有几分落寞：
　　“我和同学们几乎没有什么交流，所以说，到底有没有这类游戏，我是不知道了。虽然我觉得他们很大可能还没有攻克这项技术，不过……”
　　“或许我们可以上网搜索一下？”
　　名为宫村的少年微笑起来，镜片下的双眼显得有几分灵动，冲淡了之前那种阴郁冷淡的气质。

　　上网搜索……
　　桐子神色一怔。
　　游戏里可是没有“网络”的。

　　所以说，这果然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吗？但那个声音又是怎么回事？还出现了狂躁山猪……
　　正常世界全都是普通人，在他眼里不堪一击的低级怪，放在这里，可是不小的威胁。
　　桐子看着宫村打开手机进行搜索，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转头盯着自己面前的蛋糕碟发呆。

　　嘴里还残留着那种松软奶甜的口感和味道。
　　桐子不由自主抬手摸了摸肚子。
　　虽然号称完全沉浸式的体验，SAO世界中，也确实能够体验到包括味觉在内的五感。
　　但像现在这样真实的饱腹感、因吃到美味的食物而产生的满足感……却是任何虚拟手段都无法捏造的。
　　玩家们也不会有心情，像是在现实世界中一样细细品尝食物。

　　独自在SAO世界里待了两年，历经许多，桐子从来没有哭过，可是现在，他却突然有了一种想要热泪盈眶的冲动。

　　就像是久漂的旅人回到了家乡，走丢的幼儿投入母亲温暖的怀抱。
　　桐子忍着泪意，扬起头猛眨眼睛，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怪异，对面的少年放下手机时，愣了一下才说：
　　“我搜过了，市面上没有这类游戏。”

　　没有……
　　那也就是说，这里虽然是“真实世界”，却并不是自己曾经所生活的地方。
　　所以，他才会用游戏里的身体，在这个蛋糕店外“醒来”。
　　虽然早有预料，但桐子听见这个答案，还是愣怔了好一会儿，半晌才神情怔怔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你。”

　　桐子突然又有些迷茫了。
　　他好不容易通关了游戏，好不容易离开了那里，却并没有如愿苏醒，而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正在和SAO世界融合的真实世界。
　　那他过去的两年，有什么意义呢？他的苏醒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还有机会回去吗……

　　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
　　桐子茫然地抬眼，看见坐在对面的少年收回手，腼腆地笑了一下：
　　“你还好吗？”
　　“……谢谢，我没事。”桐子心想，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糟糕，否则对方不会满眼都是快要溢出来的关心。
　　他停顿片刻，就冲着这点关心，尝试挤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宫村：“……”
　　这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