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风》霉粥

1、喧嚣

　　又是一年的盛夏，夏日最盛的烈阳晒得人心焦，明晃晃的光从镜片上反射到墙壁，窄长的黑色镜框有几道极细的裂痕，并不衬那张乖巧精致的脸，显出些庸俗。
　　“妈妈。”电话接通，林昼轻声开口。
　　“阿昼啊？怎么啦？”姚丽连忙问道，疲倦的声音里是日夜的劳累。
　　林昼本来不想麻烦姚丽的，天太热了，她脑袋有些晕乎乎的，站都站不稳，只是想回家而已。
　　“家里的钥匙又被爸爸拿走了。”
　　“这样啊...但是妈妈暂时不能回来，你去同学家待一会儿好不好？”姚丽有些惭愧，内心无不是对林启重的怨恨，她心爱的宝贝女儿跟着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好，妈妈再见。”
　　忙音之后，林昼蹲在墙角沉默，怎么会有人跟她做朋友，更何况，她初中已经毕业了。
　　蹲了一会再起身，眼前一片混乱，啊，居然忘了自己贫血，不能蹲久了。酷暑难解，也无聊，她摸了摸口袋。
　　“咦，居然还有钱。”
　　好开心。
　　头顶是灼人的烈阳，在墙角站了一会儿，她组织好语言，深吸一口气走到转角的便利店，“裘阿姨下午好啊。”
　　收银台里正算账的女人闻声放下账本，起身应道：“阿昼啊？诶呀怎么站着不进来呢？外边热着呢，快进来坐坐来。”
　　“不用了裘阿姨，我买个雪糕就走。”林昼笑得僵硬，动作也不自然，慌乱地拿了一小盒“奶一口”和小木勺转身放下钱，“阿姨再见。”
　　走出店里，她长舒一口气，心情舒畅地掀开雪糕的盖儿，指尖的水雾化成水珠顺势滴下。
　　“借过!”
　　身旁是风声掠过，几个飞扬的少年跑过，林昼没反应过来，措不及防的被撞得跄踉，黄色盒子的“奶一口”脱离手心，热气蒸腾，雪糕化得很快，变成一滩奶白的水。
　　快乐“啪”就这么没了。
　　“傻|逼吧我草，都说别跑那么快了。”走在最后的少年不耐烦地叫住前面的人，“宁子，给人再买一盒去。”
　　叫“宁子”的人停住脚步，挑染的黄色头发在眼前绕，“操，小少爷怎么就你事儿多。”吐槽了两句，他就两步跨到林昼面前，“等着啊。”
　　这是跟她说的？
　　林昼脑子还懵着，拿着勺子的手停在半空，那人已经去了。
　　眉眼间就写着不耐烦的少年瞥了她一眼，插着裤兜向其余人走去，“看屁，去不去？”
　　再反应过来，林荫道上就只看得见少年们的背影和在后面追的挑染黄毛了，骄阳热烈而耀眼，落在少年的肩上，亮得刺眼。那是她曾经羡慕过的圣火，现在就是奢望了。
　　手心被塞了一盒雪糕，一点也不凉，一点也不冰。
　　林昼无处可以去，又回到家门口，重新蹲在墙角。“喵呜~”
　　她抬头，一直脏兮兮的小土猫趴在墙头软绵绵地叫。
　　“不要跳进来哦，我家有条野狗，可凶了，咬人的。”林昼踮起脚跟它交流，它却听不懂，腾空一跃落到她怀里，身上的灰和泥蹭到白色的短袖上，格外明显。“怎么不听话呢。”
　　烈阳被大片云遮掩住，处处是阴，黄昏的光黯淡下去，小土猫还黏在林昼身上不走，林昼急了，“乖乖，回家了回家了啊...”
　　慢悠悠的步伐踏进小巷，一股酒味飘过来，林昼手已经在抖，但还是把小土猫放回了邻居家的院子里，才去看。
　　林启重，这个衣冠楚楚的疯子。
　　“......”空气寂静了几秒，变的沉闷。
　　玻璃酒瓶划过沉闷的空气砸来，碎了一地，四处飞溅的碎渣溅到脸上一阵刺痛。
　　林昼捂住脸后退了几步，谁也没说话。巷子周围是喧哗的小区，林启重不会就这么大吼，他扔掉手中的烟，啐了几口唾沫抬手拽住林昼的辫子往家门走。
　　“给老/子进来！”
　　林昼倍感恐惧，林启重从来都是力道极大的，她恰恰怕疼，身子也弱容易留疤和淤青，但没人会去关心这点，林启重只在乎自己过得好不好，姚丽能不能赚钱给他用，林昼会不会听他的话。
　　......
　　“老子他妈说了不要碰那死/猫你听不见？一股骚味......”
　　“天天摆个臭脸在哪装哑巴老/子要你干什么用？还有钱没？”
　　“几百块钱就没了？你他妈买男人去了花这么快？！操，躲什么躲，老/子今天弄死你......”
　　睁眼闭眼都是模糊的，黑框眼镜摔在一片，又添了些裂痕，耳旁是喧嚣一片，各种脏话恶心话喷涌而出。
　　疼。
　　真的疼。
　　林昼的白色上衣被染红了一片。
　　血滴落到地板上，渗入缝隙里。窗外的落日把世界都点亮，唯独屋内漆黑，这无人的角落，是人们看不见的黑暗，光照不进，风吹不到，尽头只有玻璃碎片的反光，这是闭眼前最后的光。
　　他们想让我死，却不敢让我死，于是让我生不如死。
　　......
　　如果能好好活着，
　　又如果，
　　能再见到今天那样的阳光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别杠，杠就是你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