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w to love again》清明祈年

2、汉瑶

　　医生，我很正常。
　　……
　　我来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我和她第一次相遇，是在前年。我第一次看见她时，她瘦瘦高高的，单薄瘦弱得仿佛能被风吹倒一样。她那个时候非常爱笑，笑起来连阳光都没有她明媚动人。
　　我看着她的影子，都觉得可望不可及。
　　我和她闲聊起来，很幸运的是，我们的兴趣爱好十分相似，共同语言也很多。有时，她说的东西我不了解，我就会尽力去明白去了解有关她的爱好的一切。
　　我们变得非常要好。
　　我那是一直把她看作是闺蜜，是那种友谊天长地久的好姐妹。
　　我不顾我的一切想去让她变得完美。

　　后来，她开始向我讲述她的过往、她的愁绪。我十分满足，因为我知道了她的心在接纳我、在信任我。我成为了一个优秀的倾听者，我听着她的述说，我体验着她的感受。虽然大多数都是生活中的琐事，但我莫名感到很幸福。
　　我逐渐排斥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我变得偏激易怒而淡漠寡言。我时时刻刻跟在她的身边，我享受着她的拥抱，我对出现在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树起敌意。
　　那是个秋天，我记得很清楚。天很蓝很蓝，纯净不染一丝污秽，就像她一样。那么纯洁、那么美丽，我想去触碰想去亲近又担心自己会玷污她的裙摆。她站在成片的梧桐树下，金黄色的梧桐叶漫天飘落。她拾起一片落叶，递给了我。我当时大脑里一片空白，我呆愣地看着那片落叶，或者是透过那片落叶看着面前女孩的脸颊。我接过那片落叶，我看到她粲然一笑，我感觉我的手中就是全世界。
　　后来，我和她闲聊。
　　她说，我这么粘人，不会是喜欢她吧。
　　也许，我对她的感情，真的就是喜欢吧。
　　我的感受十分深切。我身边的同学或是认识的人，没有一个愿意和我说话。当我想要参与进他们的时候，他们都会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我，甚至直接袒露出对我的厌恶。我站在人烟嘈杂的地方，却孤独得仿佛身处孤岛。没有一个人愿意接纳我。
　　是她。她给予我善意。她在黑暗中拉了我一把，她牵着我的手带我走进光明。我看着她的笑，我如沐春风。
　　我对很多人产生过好感，但可以说没有真正去“喜欢”去“爱”过一个人。她是唯一一个，唯一一个让我情不自禁去追随，去构想我们的未来的人。就好像茫茫人海中，我还能听见她的一声轻咳，我回眸，还能看到她同样含笑的眸子。

　　然后啊，我就对她说，我，好像有点喜欢你。说这句话之前我酝酿了很久，我怕她会抵触会厌恶我，会恶心地甩开我的手，最终连朋友都做不了，就像我身边的人一样。
　　我经历了太多被抛弃、被嫌恶、被排斥了。我怕啊，我真的好怕。
　　她听完之后，出乎意料的平静。对我已经是万幸了。她说，你指定有点毛病。她还是笑着。
　　我听到她的话时，我就感觉我被天上一个馅饼砸中了。我好像一个获胜的君王，或者说更像一只占据了领地的狗。我四处炫耀着我的主权，炫耀着我对她的爱，单方面的爱。
　　我当时不明白，或许她也只是消遣时光罢了。
　　我噩梦的开始，是她对我说，她有男朋友了。她说，她喜欢了那个男孩子好多好多年，但是因为那个男孩子有女朋友而没敢说，直到他和他的女朋友吵了一架，她才以“妹妹”的身份得知，那个男孩子一直喜欢的也是她。她的笑靥那般明媚幸福，却是为了另一个人而绽放。
　　我喘不上来气，我只能苦笑。
　　多么凄美的剧本，多么完美的双向暗恋，多么般配的一对恋人啊。
　　我的存在变得多余。我报复似的和她唱反调，我开始变得阴阳怪气。就好像我付出的一片真心被她随手扔去，又告知我她已经处理掉了那些对她只是累赘对她无关紧要的爱意。我抑制不住，而又不敢声张，只能一个人重回到属于我的那片黑暗。
　　我们两个形同陌路。她即便是和我擦肩而过都不会给予我哪怕一个眼神，我多次看向她，却没有回音。在以前，她清清嗓子咳了一声，我便回头看向她，正好对上她的视线；我回头投以她视线，她也会看向我。而现在呢，话不说了，连基本的互动都没有了。连送个东西都需要别人代劳。
　　或者她真的厌恶我了吧。我悲哀地想着。
　　那几天十分黑暗，我仿佛重新回到那个冰冷的深渊，回到那个没有一丝温度的世界。
　　她没有了我，还有其他人，其他呵护着她陪伴着她爱着她的人。
　　而我一无所有。我只有她了。

　　几天后一个夜晚，我梦见她了。我才明白，她是我心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她对于我就好像是一个有毒瘾的人对于毒品的狂热，她像罪恶的罂粟引诱着我，让我深深沦陷无法自拔。我深知一意孤行爱她的结局，我无畏伤害，我像一个虔诚的信徒，而她便是我的信仰，是我唯一的光。我爱她。我爱惨她了。
　　正如我的梦境，我炙热地注视着她的双眸，她终于回望了我，却又立即和我的视线错开。自那以后，我们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回归了原来的交往状态。
　　只不过，我是作为一个朋友，不，只是作为一个过路人，不要说“伴侣”，连“朋友”都算不上。
　　那也没有关系，至少我还在她的身边。
　　她救赎了我。她是我求之不得的白月光。可我又不敢接近多一分。我怕她会排斥会厌恶。
　　我真的好怕。

　　我发现她在变得暴躁厌世，乃至有时会用锋锐的美工刀划破自己的肌肤。她和我说，她遇到了很不好的事，她在家里一个人蜷缩着哭泣，她甚至有了轻生的想法。
　　我沉浸在她的叙说中，我身临其境却无法用言语去抚慰她。我只是低着头。她变了，不仅仅是对待别人的态度，甚至还有她的言论性格和习惯。这个她对我来讲太陌生了，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人披上了她的皮囊。
　　我便更加心疼了，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有如此大的转变。她轻描淡写略过的部分，究竟有如何痛苦煎熬。
　　但是能给予她救赎的人，从来不是我。

　　寒假的原因，我和她分开了，只是用手机对话。我和她越来越无话可聊，可能真的疏远了吧。
　　我看着她发出的一条条朋友圈，她不止一次提到“生命里重要的人”，我睁大眼睛竭尽全力去寻找我的名字，然而一次都没找到。
　　我不禁嘲笑自己，我把她看作唯一，作为信仰去追随去拥护，而她只是把我看作什么？一个滑稽的小丑吗？
　　我想怒吼想痛哭，我想指着她的脸去质问她。可是我说不出口。我只能和以前一样注视着她……在黑暗之中。
　　我从来不是一个专一坚持的人，除了她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保持如此长时间的热烈的好感，或者说，痴迷。这让我自己都十分惊讶。我对她的所谓一见钟情至死不渝，也许是因为我们上辈子就认识了吧，也许是，我这么执迷不悟地追求了她生生世世。我第一次相信这世上有轮回、有因果。
　　我深知她和男友的恩爱。她常常和我分享他们的对话，浓浓情意流露在一言一语间。
　　他们才是相爱了生生世世、感动了上苍而让他们在来世再一次相逢吧。

　　夜里，我辗转反侧。我闭上眼就全是她的模样，时光停留在梧桐树下，她巧笑倩兮。
　　她不属于我。她从来不会属于我。过去不会，将来更是如此。
　　我才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
　　我本就是孑然一人。我注定行走在这条孤独的路线，我生来便是单枪匹马孤军奋战。朋友本就是我不可能拥有的。
　　当我决心放手了，她被确诊患有抑郁症。
　　我生来就没有八面玲珑的待人技巧，更不用说是安慰一个深陷痛苦中的人。她成功地温暖了我拯救了我，她抑郁愁苦时我又无能为力。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大脑好像麻木了。我变得没有半点情绪，冰冷麻木得像傀儡一般。

　　我走出阴影。我在别人的漠视下独自拥抱阳光。
　　她在阴影中，众人环绕着她关心着她。

　　爱意却至死不渝、至死方休。我因为她而陷入孤立中，又是她为我拨开阴霾给我阳光，就好像我陷入她编织的噩梦中，而她又在我的噩梦中扮演那个救世主。
　　亲爱的女孩儿啊，你是世间独有。是我可遇不可求。
　　医生？
　　医生，别哭。
　　你哭起来的样子，很像她，我会心疼的。
　　—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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