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起晨风》江辞柳

4、chapter.4 相处

　　一中有个奇景，而且在开学期间的每天中午和晚上都会上演：饿狼传说。

　　每天上午和下午最后一节课，老师一宣布下课，一堆同学就蜂拥着拔腿一溜烟跑出班级，领头的几个高举着勺子筷子，大有一副起义军的架势，大呼：干饭了！干饭了！！

　　其实一中因为菜贵点的缘故，所以高一到高三每个人都是有饭吃的，但是为了抢到自己心仪的菜品，许多干饭人不惜一切代价冲锋在一线，还有几个因为跑太快不长眼睛被路过的教导主任警告的，不过这都不重要。

　　沈雁书显然不是那群干饭人中的一员，他属于那种对吃饭这事随遇而安的人，一年的时间早已习惯那群饿狼一般的干饭专业户，吃饭也都是拿杯酸奶随便吃几口对付一下。一来是因为他有胃病怕反酸，不吃又不行，二来是他赶着学习，沈雁书同学坚信一分钟干倒一千人，但是他现在光在他们市里已经干倒几乎绝大部分人了。江木易也是饿狼传说中的带头人之一，看到沈雁书端来盘子里的那几个小菜，再看了看自己的碗，心里还默念他真的能吃饱吗。更让他震惊的是，七八分钟之后，他看着沈雁书捧起剩了一堆花花绿绿的菜的小碗，转身就打算去全都倒掉。

　　“等等！！”江木易还在张目结舌，慌忙叫住沈雁书：“…你就吃这点还倒这么多，真吃得饱啊？”

　　“……”沈雁书回头扫了一眼江木易的碗，觉得这里发生了一场规模浩大的战争，把自己的碗放下解释道：“我不吃青椒，不吃洋葱，不吃胡萝卜，吃肉不吃皮，炸的是例外，我也挑的，但你们跑太快了。没事，我吃饱了。”

　　然后江木易就眼看着沈雁书把碗里挑出来的菜全倒掉了，扭头趴在食堂的水龙头旁细细的洗勺子，洗完之后随便甩了两下水，就回教室继续学习去了。

　　江木易很震惊，既因为沈雁书的小鸟胃，也因为他的挑食，…而且这些还只是他目前知道的部分。他性质缺缺地扒拉了两口饭，发了一分钟的呆才跑去把碗里剩下的骨头倒掉。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养的人。

　　第二天一早，沈·五岁小孩·雁·小脾气且挑食·书赶到学校一刻钟之后，看到江木易手里提着一个小袋子朝座位走过来，然后塞到了他手里。沈雁书打开袋子验货，里面果然躺着一张杂粮煎饼和一杯热豆奶，吸管也好好地摆在旁边。

　　他边看书边拿着那块饼，就着包裹的包装袋边看英语书边慢斯条理地吃起来，还顺便把吸管往豆奶里一插，时不时就凑上去喝几口，和旁边三下五除二就把饼毁尸灭迹的江木易形成鲜明对比。饼吃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扭头看了眼江木易，眼睛里流露出大大的疑问：“我的鸡蛋呢？？”

　　“……”江木易手里拿着英语习题册沉默了一会，确认了一下自己早上没忘记说加鸡蛋，挠了挠头道：“可能那个奶奶忘了吧。”

　　沈雁书叹了口气，把剩下半个煎饼扔回课桌肚，掏了一套英语卷子出来做，另一手就握着那杯豆奶，低头小口小口的嘬。江木易出于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沈雁书的卷子，结果就被震惊了。

　　虽然从头到尾都是选择题，但是题干长的令人发指，难度系数MAX。江木易忍不住问了一下沈雁书：“你们学神都做这么难的题吗？”

　　他也不是不能做，就是速度没有沈雁书快，怎么说他也都算是在英语这块有点天赋的，但是比起那些变态还是差那么点。

　　沈雁书写完第一面最后一道题，干净利落地翻了个面，才扭头对江木易说：“不是，这是竞赛题。我打听过了，三班数学竞赛估计也就顾穆能去凑个数，英语竞赛总得多凑几个人，而且得拿奖。去年我们高中组英语竞赛我也去了来的，提前准备准备有个底。作文竞赛本来也不照套路来，至于信息、生物之类的门当，术业有专攻吧，我懒得看。”

　　……竞赛还有一个多月呢，够狠。江木易心道。

　　“…不过，”沈雁书给江木易说了个震惊他妈数百年的事情：“我听我以前同学，现在在一班的，说九月中旬有个摸底考试，在我们学校但凡英语考进年级前十的，都得参加竞赛。我没记错的话，你英语卡在年级第十挺稳定的吧？”

　　“……”

　　岂止是挺稳定，他快被钉死了，一整年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羡慕的人不少，但他自己是真的痛苦，难得一次爬进第九还是并列的，四舍五入他还是第十。他本来以为竞赛这事儿只跟英语单科年级前五有关系，这会儿说不定还真跟他搭上了。他默默嗯了一声，结果沈雁书就体贴地随手给他撕了张卷子：“前年高二组英语竞赛试卷，我有答案，你先做着练练速度，回头我给你批。”

　　“那一会老师…”江木易把习题册扔回桌上，顺手把卷子拿走用垫板夹起来看着沈雁书，就听见对方不紧不慢地道：“这个你不担心，卷子就是我找老师要的，我跟她提过了，我，你，柳渝行，墨迟，还有那个季玖，我们五个上英语课随意。听课或者写竞赛题，二选一。”

　　剩下三个名字沈雁书还是挺熟的，英语课代表柳渝行，常年英语单科年级第一。墨迟原本是原高一二班班长，应该也是现在三班的班长候选人，季玖是原高一五班文娱委员，两人都常年位居英语单科年级前七。他们三个和沈雁书去年都去参加过高中组英语竞赛，其中墨迟跟他是最熟的，考前被同一个老师单独培训着，考试那会还刚好在同一个考场。总之吧，就是单科年级前十参加英语竞赛，三班占一半。虽然说还得下次再决定，但是他们觉得其实那群老师已经名单都准备好了，这几位倒霉蛋是必须去的，顶多再加一两个杀进来的。

　　江木易听了沈雁书解释，也放心地开始奋笔疾书。沈雁书打了个哈欠，背地里还把计时器摸出来按下去给他掐着点做，然后继续看自己手里的竞赛题。

　　周二早读和上午第一节课都是英语课，中间课间十分钟，总共大概两个小时。在上午第二节历史课上课之前，江木易才写完那张竞赛卷，往后仰倒摊在椅背上。沈雁书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去将计时器暂停。

　　一百二十四分钟，完全不够。

　　英语竞赛一共两小时，虽然看起来只是超了四分钟，但是要留不到半小时来检查是最起码的。然而江木易就目前而言是很难达到这样的要求的。这么些时间，沈雁书已经批完梳理完刚刚的卷子，简单抄完错题并把第二张竞赛卷开了个头。他有些无奈地战术性推了推眼镜，顺势接过他的卷子，把计时器亮出来点了点缓缓道：“一百二十四分钟零六秒，太慢了。”

　　“…？？？”江木易震惊地看了一眼沈雁书在手里晃悠的计时器，半晌之后才蹦出一个脏字：“靠，你还给我计时了？”说实在的，他也知道用的时间多，上课铃和下课铃就一直在提醒他，但是真被人计时还是震惊了一下。

　　“……不然呢，”沈雁书翻到那张竞赛卷的答案部分，抬眸看着他眨眨眼垂下眼帘装乖，整个人都软下来半摊在座位上，欺骗性十足：“给你计个时嘛，我摸摸底。”说罢低头继续去批改江木易的竞赛卷，浑然不在意他的反应和打响的上课铃。
　　江木易心里暗骂了一句，把历史书摊在面前，恰好看到沈雁书把卷子递到他眼前晃悠：“批完了。正确率倒是不算低，至少第一次做算很好了。”

　　江木易看了一眼他正确率“不算低”的竞赛卷，听力不做的总分120，就拿了100，再瞥了一眼沈雁书桌上摊开的卷子一阵无语。沈雁书总分113，从头到尾就错了7道题，是个人看了都张目结舌。然而沈雁书并不在意他的神情，还漫不经心地补充道：“一般情况30分听力都能拿27分以上，所以你不用担心，冲一把是绝对稳进的。”

　　不，我很担心，我不想去。江木易在心里叫苦不迭。

　　沈雁书两手一摊，猫腰去摸他的历史书。

　　江木易又暗暗骂了两句，历史课也没听进去几个字儿，趴下去看他的竞赛卷。说实在的，他第一次看到自己最得意的英语遭受这般奇耻大辱，心里真的很不爽，——怎么说他也是当年八班英语老师最得意的学生，每次都拿他举例子作为全班的标杆楷模，虽说他来三班之前就已经做好了班级地位一落千丈的准备，但是一来就摊上沈雁书这个常年总分年级前三的学神当同桌还是让他意想不到的。他气哼哼地整理了错题，还在卷子旁边画了个鸟。

　　说实话他不打算画鸟，打算画只小猪或者王八，但是下笔莫名其妙画成了鸟。他觉得可能是学神太欠揍了，他敢怒不敢言，只能画个他头像上的鸟来泄愤。

　　然而沈雁书浑然不知，秉持三好学生的传统精神安安分分听完了一整节课。

　　这人真的是属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