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山魈（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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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玄听到过很多赞美。
有人说他是站在人山人海里也会被人一眼发现的那种长相，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而这里面不包括他的祖父。
那件意外之后，他被人带进主宅，舒老爷子端详他之后说：“子不肖父母。”
说来也怪，舒玄的五官不似父母当中的任何一个，更跟舒家其他人不搭边。
他甚至因此被送去做过全套的亲子鉴定，结果很遗憾，他就是舒因的亲儿子。
他的容貌为祖父不喜。
他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脸色病恹恹，皮肤白得太过了，几乎不像活人。
他很少笑，不怎么与人交往，像一尊孤僻冷漠的雕像，被所有者左右摆放。
他看不出自己好看在哪儿，对堂弟手机里那些美女主播也完全不感冒，更看不出有谁难看。对于人的样貌，他一直处于一种无法从审美的角度辨识的状态。
直到刚刚。
那个男人挽起长发，两鬓发丝微垂，露出一双锋锐的眼和被造物主精心雕琢过的脸庞。
舒玄心里一动，手指不由自主地按在了心脏的位置。那里似乎……停跳了一拍。
而他自己居然……觉得移不开眼。
“村长大人，您可算来了，快来跟大家说说。”这边带队的中年男子一直在朝着村民解释，急得头上都是虚汗。奈何人家并不买账。入镜的人不愿意过早透露自己的信息，也不帮腔，冷眼旁观着。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镜劫里的人不过是一场大型高危游戏的NPC，不会在他们的生命里留下痕迹，转眼就过了。
舒玄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这边的中年队长跟被称呼为村长的男人交涉。
这次跟上次不一样，居然还有个身份。
村长。
在察觉自己的情绪之后他又怔了一下，他觉得，感兴趣吗？
“请诸位随我来。”
村长发话，村民们意见不统一却也没再说什么。捉妖师队长擦擦头上的汗，引着众人沿着土路朝村子里走去。
土路狭窄而弯曲，道路逐渐深入山中，一面是陡峭的崖壁，一面是湍急的河流。
河水深不见底，唯一的堤道被杂草和乱竹斜斜压着，突地耳边似有一道微风拂过，舒玄倏地抬眸。
路上林间草叶轻摆，明明是风在摇动，他却有一种被人盯住的阴冷感。
“奇了，那个‘表哥’怎么不闹了？还挺积极的？”陆问西贴近舒玄小声道。
他二人走在稍微靠后的位置，表哥不仅没再闹了，居然比他俩走的还稍微靠前一些。
要么这人前面是装的，要么这人就是个审时度势的好手。
前后都是耳朵，舒玄没多说什么，一语双关：“小心点。”
随着走近，山间一片小村落逐渐展露在众人眼前。
房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腰的位置，穿插在高大树木之间，绿水青山，明明是好光景，在踏上山路的一瞬间，却有种阴寒自足下涌上来，渗透筋脉，包裹了周身。
“这些宅子……”陆问西迟疑道：“建的太奇怪了……”
舒玄已经知道陆家没那么简单，陆问西从小少不得耳濡目染了一些东西，听到他的话，舒玄自己也有所感，微微侧目。
陆问西得到他的回应，继续道：“开门见水，门当间栽树，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
他打了个寒颤，“……这是在聚阴啊……”
一阵劲风自后卷过，带起舒玄微微卷曲的棕色头发，一片落叶擦过他侧脸，锯齿状的叶片边缘划过脸颊的位置微微刺痛。
落叶乘风前行，飞越鹤立鸡群的村长身前，被他抬手一招，稳稳落进手里。
他捏着落叶，停步回身，“这里是耿家村，诸位不远万里而来，帮助我们捉妖除祟，我们自当投桃报李，致以最高的敬意。”
“最高的敬意，指什么？”一个披肩长发，目测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扶了下眼镜，最先冷静地发问。
村长垂眸，陈述道：“诸位在村子里享有最好的饮食，最上乘的居住条件，行动不受限制，对你们的发问，我们会诚实以答。”
“无功不受禄，大帅哥对我们这么好，总不是没理由的吧？捉妖除祟具体是个什么流程？我们需要捉什么妖？”队伍里唯一一个二十来岁模样的小姑娘举手。
陆问西闻言，默默往边上靠了靠。
却被她敏感地捕捉到了，“我很可怕吗？你躲什么躲？”
陆问西撇撇嘴，上次镜劫被唐枫骗怕了，他现在看见这一款的姑娘就条件反射想躲。
况且，面前这姑娘显然不是新手，这副泼辣坦荡，谁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村长不管他们这些小九九，用两个字回答了她的问题。
“山魈。”
舒玄微微眯眼，抬手把鬓边的碎发掖到耳后。
“山魈”这两个字，不小心唤起了他一部分幼时的记忆。
陆问西问道：“山魈长什么样？都有什么本事？”
村长竟然真的问无不答：“村子依山傍水，地杰人灵，精怪自然生，我们称它为魈。有关山魈的传说有很多。”
“有人说它形如小儿，独足向后，夜喜犯人。”①
“也有说它老瓜皮色，巨口如盆，齿长三寸。”②
“至于如何抓，诸位才是捉妖的行家，大可自便。”
表哥不知经历了什么内心过程，竟然出人意料地适应了这里，不再嚷嚷着要离开，主动发问：“自便？我们连它具体什么样都不知道，总不能守株待兔等他自己上门吧？”
其实这一点很关键，表哥不是没脑子混问。
只是此言似抱怨，而不是对能开放给他们的信息的提问，村长没有回答，且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没有人对此感到奇怪，镜劫内每个人物都有他自己的作用，如果真把他们全然当成NPC很容易翻车。至少在当前镜劫里，他们是有血有肉的人，有自己的脾性，在不违反规则的前提下，不对外来人全盘托出，有所隐瞒甚至是诱导和欺骗，才是常规操作。
队伍里另一个男人提出了类似的问题，只是他的问法要具体很多：“山魈确定我们可以看得见摸得着吗？毕竟我们是捉妖师，不是驱鬼师，对吧？”
他个子不高，跟前面的披发女人看上去差不多的年纪，五官算得上端正，就是鼻子有点鹰钩，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特别精明。
村长点头：“是。”
男人脸上绷紧的肌肉，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些许。
而在村口的时候还互有争执，各抒己见的村民，此时竟然半点反对的声音也没有。悉数沉默地站在村长身后，十几个人，人挨着人，黑压压的，头颅低垂，漆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些外乡来的捉妖师们。
舒玄心里一沉。
他想到了上一次镜劫。祁宅里对他们的限制颇多，相应的，那些规则也保护了入镜人一段时间。
但是这次不一样，他们的行动没有限制意味着，这些村民的行为，恐怕也是不受控制的。
并且这次的故事背景同上次很不一样。
祁宅，说具体一些是鬼宅。
整座宅邸，从主人到仆役，有一个算一个，全是鬼，外加一个心术不正的半吊子神。
那个世界里，鬼怪神祇等各类灵异的力量是被允许且承认的，入镜的人被笼罩在一个超现实的世界里，反过来，他们所持有的超现实力量也在那个世界里成立。这很公平。
然而这里是却不大相同。
面前这些，呼吸平缓，胸膛起伏，不似作为，应该都是人类无疑。
一个到目前为止，都没表现出特别异常的世界，反而令舒玄不寒而栗。
山魈既然看的见，摸得着，为什么村民不自己动手，反而要委托捉妖师？那种东西，真的是人力能够抓住的吗？
“如果诸位暂时没有其他问题，不妨随我等进村先安顿下来。
舟车劳顿，我们准备了精美的菜肴招待诸位。
稍晚一些的时候，我会跟大家再说一些更具体的活动，诸位耐心休息便可，到时会有村民通知你们，无需担心。”
对此安排，没人有异议。
“村里能招待客人的人家有六户，请在场十二位贵客自行两人分为一组，村民会带你们去相应的人家。”
大家两两分散开，也便于各自探查这里的情况。
村长话音落下，表哥竟然朝舒玄这里走过来，“你……”
陆问西觉出他的意图，连忙先发制人，“小哥，咱俩一组呗。”
“可以。”舒玄随意一点头，好似确实对此无所谓的样子。
唯二的女生也毫无疑问地分在了一起。
那个还是学生模样的热情小姑娘再次举起了手，晶亮的眼睛眨了两下，“村长，你们家也能招待客人吗？”
村长闻言抬眸，几根没有收拢的发丝无风轻动。
“能。”
“那太好了，”小姑娘脸颊红扑扑的，“姐姐，咱们去住村长家吧。”
戴眼镜的女人嘴角微压，也没说什么。
舒玄正在看前面不远处树木下一丛黄白色的菌子，感受到一抹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微微转头看过去。
只捕捉到村长从自己身上一扫而过的深邃眼眸。
舒玄视线追过去，挺秀的眉不自觉的轻轻动了一下。
那人口中说着：“不了，男女授受不亲。”
一转眼又看过来，把舒玄的目光捉了个正着。
舒玄只见男人两指挟着一片树叶，嘴角挑起一点若有似无的笑，“但是男男可以。”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山魈（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