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一年又四季》NeilTedd

13、第十三章

　　他们到那里的时候是下午。

　　机场上有零零散散来等着的粉丝，他们走在前面窃窃私语，好像还在庆幸没有那么多人挤来挤去的，让人难受。

　　但是还是有狂热的粉丝涌上前去，郭顶上前挡住，没想到却被推开。林桑心想不妙，也上前帮忙。

　　就是几个小姑娘，扛着相机使劲往前。

　　郭顶缓过来之后，推搡着叫她们往后退，好像中间有留学生。

　　僵持了一会儿，他们终于上了车，林桑想真不容易啊，透过后视窗，她看见后座的他们一脸倦容，脸上还有明显的不耐烦，嘴里也在嘟嘟囔囔着什么。

　　郭顶看出她的情绪，也是一脸的无奈：“这是常事儿，本来以为出国了就没那么多这样的粉丝了，谁曾想...”

　　他的话没说完，林桑也明白了，是厌倦，不耐烦，加上无法言说的无奈。

　　好像私生饭这个词语是偶像之间最讨厌的粉丝类群，她们疯狂的侵入他们的私生活，不知道会从哪里得到他们的手机号，给他们打电话，会在机场接机，在后面跟车，在酒店门口或者是直接在酒店房间门口等着，还有甚者，直接就会去到他们的家里。

　　她无法想象那些人的生活到底有什么，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在跟着和自己毫无联系的人，自己的生活，学业都可以放弃，人生的意义好像都变成了在暗处观察心里的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同样也不在乎到底被窥探的人是什么感受。

　　她也曾经在网上有见过公开他们的车牌号，酒店房间号码的信息，她不知道能为他们做什么来抵制这些人。在林桑心里，偶像是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人，下了舞台也是一个普通人，有自己的生活和私人空间，侵入那些地方就是在把他们拉下神坛。

　　不管是什么人，亲人，朋友，又或者是恋人，还有偶像，都应该保持适当的距离。

　　窗外飞快闪过的路灯，还有远处的群山，林桑脑子里的景象也跟着这些景物不停地飞闪，她在舞台上见到的那些他们，闪闪发光让人挪不开双眼，在车上见到的，在飞机上看见的，真实又活泼，生动而自然，刚才又见到的，满脸都是不耐烦，明明很累还要给那些不知道是不是粉丝的人微笑示意。

　　这些人想要得到什么？

　　是被自己的偶像敌视的快感吗？是变态的想要获得满足欲。

　　“顶哥，后面是不是有人跟车？”队长王政硕突然发问。

　　郭顶警惕的探出头，林桑也透过后视镜看见了后面一直跟着的黑车，徐徐前行，不紧不慢，像趴在背上的苍蝇，怎么拍都拍不死，还一会儿一叫，令人心烦不已。

　　郭顶回过头，沮丧，特别沮丧：“是，可能信息在国内的时候就已经被卖出去了。”

　　一车沉默。

　　林桑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沉默搞得神经紧绷，不知道如何是好。想着要不要开口说什么，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要说出来什么。

　　“要不要换酒店？”是莫天宇，他的正经让林桑浑身一震，他在舞台上一直是大家的开心果，也是在冷场的时候最先跳出来活跃气氛的人，但是现在的他却是一个严肃到不能再严肃的大哥哥。

　　“不可以，信息都已经交给主办方了，怎么还能随便改呢。”

　　“可是我不想在睡觉的时候被人吓醒。”一直沉默不语的梁达突然冷不丁的插了一句。

　　气氛又凝重了，谁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谁也没有给出一个有效的解决方案。

　　“我知道..有个酒店离你们..开演唱会的地方..不远..”林桑有个小毛病，当被人吓到就会不自觉的结巴。

　　她快速地找到那个酒店的地址拿给郭顶看。郭顶转发给他们让他们决定到底换不换。

　　他们迅速敲定主意，要换酒店，就算是条件变得差一点，也要改变现在这个被动的局面。但是现在首要的问题是摆脱掉后面的车。

　　林桑一点一点靠近郭顶，小声的跟他说：“哥，要不咱俩在前面下了高速高路之后下车逼停那些人，让柏哥他们先走。”

　　郭顶又询问他们的意见，刚开始觉得让郭顶带着一个小姑娘去逼停私生的车太危险了，后来林桑听到他们这样说，摆摆手，说道没事，以前学过跆拳道，再大不了就报警，反正你们已经走了，我们对于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

　　最后他们终于同意了。下车的时候，徐群山问了她好几遍真的没有关系吗，林桑安慰他，没有关系。

　　到了高速出口他们下车之后，直接站在那辆车前面，车子一下刹住停在那里，郭顶走上前去敲敲车窗，车窗缓缓摇下来，林桑侧过头看，车上坐着三个姑娘，前面是一个男人在给她们开车。

　　“跟车好玩吗？”郭顶的声音里面带着一层冰碴，穿过大气层直达这里。

　　他认出来了，是在机场上看见的那个留学生，之所以知道她是留学生，是因为她在机场的时候说了流利的中文。

　　她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直催促司机跟上车，司机摆摆手示意她们看一眼车前，是林桑，她站在车前。

　　那个留学生突然恶狠狠地对着郭顶说：“你们再这样的话，我们报警了。”

　　听到这话，郭顶突然就笑了，“真可笑啊，你们跟踪我们，现在居然还说要报警，”他从口袋里摸出来烟，点燃，吐出一层烟雾，看着她，“来，你报，你报。”

　　那三个人没有再说话，气氛很诡异。

　　“郭哥，我来跟她们说吧。”

　　郭顶听见林桑的话跟她换了位置，在双方换位置的时候，林桑从郭顶手中拿走了打火机，她站在车窗那里，看着车里那三个姑娘，她自知自己没有教育孩子的那一套，但是她还是从大衣口袋里面拿出那盒在飞机上无事可做的时候拆开的烟。

　　本来在飞机上就没有休息好，下了飞机又是这样的情况，林桑现在疲倦极了，嘴巴上也是毫无血色，她吊上一支烟点上火，动作还是如此熟悉，只要回到这个地方，烟就是救命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吐出了烟圈，她有点震撼住了郭顶，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姑娘这么野，同样被震撼的还有那三个小姑娘，她们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不认识的女人。因为年龄还很小，还没有过多接触这个世界，这个女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感和神圣感。

　　林桑感受到了久违的快感，沉默了好久，她开口问她们：“是从国内跟着一起来的吧？”

　　看似是在问她们，实际上是在问那个留学生，准确来说她连留学生都算不上。

　　那个姑娘脸上变幻莫测，最后低下头也没有说话。

　　她从刚才就看出来了，她的H语根本连入门都不算，所以三个人基本上没有什么交流，她们的交流可能还是依靠手机翻译。

　　林桑也不管她到底还能不能说出来什么其他的话，自顾自的又说道：“这个组合出道十几年了，在这个国家找到和你一样年纪还喜欢他们的人不容易吧。”

　　“假如你父母知道你这样会怎么着？”林桑又吸了一口烟，“我身边有个朋友，她的女儿也跟你一样追星，后来被她发现，那孩子她爸为了不让她出门，不小心打折了她的腿，前几天还上了新闻，你看了吗？”

　　那个姑娘一直没有抬头，紧张的搓着手，林桑心里的赌注看来是下对了，她真是瞒着父母的。

　　“你说，如果我把你们拍下来，发给公司禁止你们参加他们的一切演唱会，见面会，你觉得你现在做的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还可以成为什么？”

　　“你们的功课还不够你们累的吗？或者说你们已经放弃学业了？”这句话是对着那两个H国姑娘说的，“你们现在报警吧，看看你们父母过来会说些什么。”

　　林桑冷眼看着那个低着头的姑娘：“清醒清醒，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你什么都没有了吗？”

　　“只有这一件事情可以做了吗？”

　　说完扭头看着那个司机，手中的烟一直在燃烧，在快要燃烧到她的手指上的时候突然断了。她的眼神中渗透出无尽的冷淡和漠然：“你知道你们法律上是怎么说的吗？上面提到，所有国民的私生活的秘密和自由不受侵犯。这句话到底对外国公民没有用吗？需要我再说一遍我们国家的法律吗？”

　　她弹了一下烟灰，说道：“别跟了，我会记住你们的脸，再跟来就让公司对你们进行处理，到时候你就算回到国内也不会再有机会去看任何关于他们的演唱会或者是见面会了。”

　　她重新点燃了一根烟，看着远方，说：“送她们回到她们该回的地方吧。”

　　林桑留下这句话之后淡然的走到郭顶身边，示意他走吧，就算他们没有听进去她说的那些话，现在也跟不上组合的车了，就算可以追到酒店，他们也已经换了地方。

　　虽然躲不掉她们这些人的追踪，但是在这个遍地都是爱豆的国家，他们也不算是主流明星，粉丝也没有那么多，算是有休息的空间了。

　　两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上，郭顶一直没有开口，林桑的烟像是流水一样，一根接着一根，行云流水，速度快到他有点看不过来。

　　终于烟盒快要见底的时候，郭顶夺走了她手里的刚拿出来的那支烟，惊讶道：“你烟瘾比我还大啊？”

　　林桑愣了一秒，好像灵魂又归回了□□，她在迷离的眼神中看到了站在身旁的郭顶，不好意思的笑了：“抱歉，有点走神。”

　　“你这个小姑娘看着那么文静，怎么烟瘾怎么大。”

　　她清了一下嗓子，声音也哑了，回答道：“刚才看见那些小姑娘有点激动，我戒烟好久了。”

　　“戒烟好久了。”她低声又重复了一遍。

　　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口道：“我读研的时候也见过这样的情况，隔壁宿舍的一个H国姑娘就是这样，我那个时候只是觉得她荒废了自己的学业，太狂热的追星了，我有点理解不了。现在，现在我觉得我讨厌她们，我心疼组合里面的每一个人。”

　　讨厌她们，心疼他们。讨厌和心疼两个词语看起来没有关系，又好像离的很近，让她在云里面走来走去的，所有的事情又涌上来了。

　　想必是被林桑的话勾起什么回忆了吧。郭顶顺手把那支烟扔到垃圾桶里面，双手插进口袋里面，说：“国内情况比这严重的多，我是中间才成为他们的经纪人的，大概是六七年前吧，我听公司里面一直跟着他们的工作人员说，最严重的那几年，那些人她们曾经在宿舍门口成宿成宿的等着他们出来，他们出来之后就疯狂的涌上去。像丧尸一样，恨不得马上就把他们撕烂咬在他们的脖子上。

　　我很讨厌谈论这样的事情，因为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觉得她们很喜欢自己的偶像想多看两眼，后来我把这种想法告诉跟我一起工作的化妆师的时候，她很鄙夷的看了我一眼，说了句等你看到那些人的时候，你不会这样说了。

　　后来我看见了，在酒店门口看见了，在飞机上看见了，在拍摄的地方看见了，甚至我在成员的酒店房间里面也看见了。好像病毒一样，无声无息侵入你的体内，我从那些时候开始对那些人产生无限的恶念，有一瞬间我希望她们可以都死了。

　　现在就是尽量转型，组合所有人都在尽量转型，成为演员，哪怕在幕后，他们好像都不在乎了，他们现在功成名就，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下去了。可是这些人又怎么会放过你呢。

　　上个月，群山的公寓被人翻了一遍，他的一些贴身的物品不见了。接着之后，他总会在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听见有人敲门。

　　这次演唱会结束后，他准备搬回他的家里面去。”

　　沉甸甸，林桑的心沉甸甸的。好像被谁拽了一下，她整个人都下降了。

　　郭顶跟她说了好多关于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好像在舞台的背面要用十分钟的黑暗才可以换到台上的一分钟光辉。林桑想来也是这个道理，在那个圈子里面，那个美名其曰光芒辉煌的圈子里面，那个尔虞我诈的圈子里面，那个稍微不注意就会雪崩的圈子里面，生存都是一件难事。

　　因为有点偏僻，他们一直走了好远才打到车，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钟。

　　看到坐在大厅里面的徐群山的时候，郭顶突然问她：“你是不是喜欢群山？”

　　林桑一顿，随即就反应过来了，笑：“当然喜欢，我喜欢了好多年呢，但是不是那样的喜欢，我得不到的，我很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