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门》秋意无歇

6、何人松下揽风月

　　高玄策纵马离开风荷山庄，这匹马极是矫健，四蹄奔走如飞。

　　行了半日，在路边一个茶棚停了下来，此时艳阳高照，正值晌午时分，高玄策又饿又渴，便到茶棚里来喝茶，这茶摊小二用肩上抹布胡乱的抹了几下，招呼高玄策坐下。

　　高玄策连喝了好几碗，只觉这茶水寡淡无味，甚至有些苦涩，便问道：“小二哥，你这里只有茶水么？可有什么吃的拿来些！”

　　小二道：“有是有，怕公子吃不惯。”

　　高玄策笑道：“什么东西？”

　　小二道：“白水煮面。”

　　高玄策道：“白水煮面已经不错了，来上一碗吧。”

　　小二便去煮了一碗面，果然清淡的一点油花儿也没有，高玄策反而觉得香气扑鼻。

　　小二说道：“咱们这边儿遭了灾，一时间并没什么好东西吃，公子再往前走走，过去了黄河到对岸就有馆子了。”

　　高玄策吃了面，付了饭钱，又给马喂了些草料和水，并不骑乘，牵着马朝北走去，走了大概四五里路，进了一片松林，这些松树年深日久，虬根粗干，长得遮天蔽日，只在松针缝隙中斑驳的洒落一些日光。

　　两旁松树夹着一条小路，高玄策正走间，忽然从林中蹿出一伙人来，俱是黑衣，手里都拿着亮闪闪的家伙，为首的正是狼七。

　　高玄策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高声问道：“狼七，你们这么纠缠不休，到底想怎样！”

　　他早料到黑虎帮的人一定会追来，只是没想到跑到了他的前面。狼七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他缓缓说道：“今天，看你小子还能往哪儿逃，高玄策，你杀了我们帮里的兄弟，损了黑虎帮的威名，你是非死不可！”

　　高玄策知道，这一架在所难免，丢了马缰，从衣袖中取出铁如意来。

　　狼七哼道：“行啊，亮家伙了，弟兄们在这儿等你半天了正好活动活动！”

　　狼七把手一挥，十几名杀手鱼跃而上，这些人内功低下，刀法又乱，虽然人数众多，高玄策挥着铁如意遮挡，倒占了上风。

　　不一会儿，便杀掉两个人，狼七站在一旁喝道：“孩儿们，杀了他，杀了他七爷有重赏！”

　　这些人听了，愈加奋勇。狼七则站在旁边伺机寻找高玄策的武功破绽，他一边看又一边朗声说道：“高玄策，你年纪轻轻武功倒不错，可是你不该到洛阳生事，今天你死在我们黑虎帮手里，也不冤了！”

　　高玄策稍一分神，却被一个黑衣人劈刀朝左肩砍来，高玄策猛的侧身躲过，忽听头上又有人喝了一声：“小心暗器！”

　　高玄策扭头看时，只听“啪”的一声，一枚菱形镖被一个松果撞到一旁。原来狼七素来以暗器伤人，他瞧高玄策武功甚有法度，防备的很密，一时间无法下手，如果一击不中让对方有了防备，再次偷袭就不那么容易了。

　　好不容易得了一个空儿，狼七大喜，手腕一挥，甩出一枚菱形镖，这枚镖是狼七的成名暗器，专打背脊，而且镖上喂有剧毒，中者立时便会失去反抗能力。

　　本来这一下必然会打中高玄策，不料却被一个松果击飞了。

　　这些人都住了手，跳出圈子，往松树上面看去，只见一株老松的树杈上坐着一个布衣少年，这少年十分英俊，他的一条腿耷拉在下面一晃一晃的。

　　狼七瞪眼喝道：“你是什么人，想找死吗？”

　　树上这少年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好好儿的我找死干嘛，只是看诸位大爷这么多人欺负人家一个，未免胜之不武，更何况还要暗器伤人，那这就更被人所不齿了，这以后要是传出去，还要不要脸了。”

　　高玄策仰头看着他，有些想笑，心里思忖道：“这人是谁？怎么说话要噎死个人。”

　　狼七听了那少年的一番话，厉声喝道：“伶牙俐齿，快滚下来！”

　　这少年翻身跃下，跳在高玄策身边。狼七上下打量着这少年问道：“小子，你叫个什么？”

　　少年一笑，说道：“问别人名字时，不应该先说说自己姓名吗。”

　　狼七一怔，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跟他说话，气的脸上的胡须都颤抖起来。他冷冷喝道：“黑虎帮的狼七爷，你都不识得吗？”

　　少年摇了摇头，说道：“在下孤陋寡闻，没听说过什么黑猫帮狗七爷，莫非尊驾便是狼七爷？请恕眼拙，没听说过。”

　　狼七猛喝道：“你既然找死，那七爷就送你们一块儿见阎王！”

　　说着，虎啸一声，挥刀砍来，这少年不慌不忙的从身上的布袋里掏出几枚松果来，手腕一挥，嗤嗤几声激射出去，狼七眼疾手快，用刀隔开，松果打在刀刃上，铮然有声，震的狼七虎口酸痛。

　　狼七向后跃出几步站定，心里寻思道：“哪里蹦出来的小鬼，这般了得！”

　　他高声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笑道：“贱姓沈，沈白龙。”

　　高玄策在一旁听了，暗暗记在心里。

　　狼七道：“沈白龙，我劝你少管闲事，不然狼爷可不发慈悲了。”

　　狼七说这话时，心里琢磨道：“若是这小子怕了，就连他一起杀了，若是他不怕，我可还得谨慎。”

　　沈白龙道：“几位爷仗着人多欺负人家一个，这不合江湖道义吧，我看这样，咱们一对一分个高下如何？”

　　狼七脸上的肌肉颤抖起来，说道：“你不怕死？”沈白龙笑道：“没有人对我说过这种话，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两枚松果，一枚朝着狼七打去。暗器打人全在攻其不备，沈白龙却明着出手，狼七挥刀去挡，一枚松果被隔开，不料左肩头一沉，被打翻在地。高玄策拱手道：“多谢沈公子出手相助……！”

　　沈白龙把手摆了摆嘻嘻笑道：“可别谢了，我是看你长得不错，死了太可惜了，这才救你的。”

　　“啊？”高玄策听他说的轻佻，问道：“你救人还看脸？”
　　沈白龙道：“那是啊，若你长得丑了，说不定我就帮他们杀掉你了。”

　　高玄策正色道：“美丑不过是皮相，何必这么看重。”沈白龙笑道：“话是这样讲，但我总归对你这样天姿国色的人留情。”

　　高玄策道：“你形容我用天姿国色？”

　　他看沈白龙并不像是坏人，却言语透着邪气，想起连日来所遭遇的事，高玄策微笑道：“无论如何还是谢谢阁下，你我就此别过。”

　　沈白龙忙道：“你到哪儿去？”高玄策回过身来说道：“这跟你无干。”

　　沈白龙道：“刚才我跟你说笑的，你还生气了？”

　　高玄策道：“萍水相逢，岂能因为一两句戏言生气，你能救我，我很感谢，不过我还有事，咱们后会有期吧！”

　　沈白龙道：“我看你往北去，兴许咱们顺路呢，出门在外交个朋友嘛，两个人一起走说说话也有意思。”

　　高玄策沉吟片刻说道：“你也往北？”

　　沈白龙就手一指：“我往邙山。”

　　高玄策道：“当真顺路，那便一块儿走吧！”

　　沈白龙边走边问道：“你是打哪儿来？”高玄策只是往前走，并不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