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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征战几人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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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诗勒部军鼓声号角大作,纛旗在风中猎猎招展。
两翼骑兵率先出动,士兵则跨着整齐步伐,向前推进,每跨三步大喊“杀”,竟是从容不迫地隆隆进逼。与此同时,两翼骑兵呼啸迎击,重甲步兵亦是无可阻挡地傲慢阔步,恍如黑色海潮平地席卷而来。终于两大军排山倒海般相撞了,若隆隆沉雷响彻山谷,又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弯刀铿锵飞舞,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山河颤抖!铁汉碰击,死不旋踵,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整个山原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好吧,这段,我从网上抄的,我不会写这种场面)……
熊烈战火升起的浓烟,滚滚弥漫。兵士健硕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他们口中,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晴空,只见不断地兵士中箭倒地。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两军兵士欲加地愤怒,战争越来激烈。
这次战役,也似乎成了阿诗勒部最艰难之战。
死尸伏地,血流不止,浓浓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战争,却依然持续,这场差不多持续了近5个月,战士们都已经很累了,却依旧忍着刺骨的寒冷,艰难反击。
转眼便是次年春天。
虽然春天到来,但由于遍地雪,不见青草,纵有春天到来,一切没有变化,又从哪里看到春天呢?
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物资不够又迟迟不到,因为寒冷,战士们身著铠甲夜里也不脱,半夜行军戈矛彼此相碰撞,凛冽寒风吹到脸上如刀割。
马毛挂着雪花还汗气蒸腾,五花马的身上转眼结成冰,营幕中写檄文砚墨也冻凝。
他坐在椅子上,望去是孤身一人,看起来似乎有些落寞,他僵直在那里,发随着微风轻轻飘动,恍惚间有一股飘逸,觉察到有人来,他轻轻侧转回头缓缓的望向穆金,亚罗和涉尔。
亚罗负责主事鹰部,最先开口,“战士们久罹战争之苦,只怕会有逃兵”
涉尔是口直的人,语气也很强硬。
“逃跑的格杀勿论”
军师穆金惯于缓和气氛。
“我阿诗勒部个个都是勇士,绝无临阵脱逃的”
阿诗勒隼倏然开口,“我们还能撑多久?”
天寒地冻,怕是撑不过这个月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浴血奋战,阿诗勒部已陷入垂败之地。
大雪总算停了下来,在广袤的平沙之上,行进的部队蜿如游龙,战士的盔甲银鳞一般,在雪的反射下寒光闪闪。
4万名兵士全部战死。
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死寂的白雪之上。刚刚消散的哀鸣在风中绽开,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这便是战争,要维护的始终是部落的安宁,却又有多少人想过那些新鬼烦冤旧鬼哭的场景。
社尔手中挥舞大刀,率余众奋力抵御,才得突围,一路奔逃撤退。
那是一场恶战,好在赢了。
然而,战场上的风霜雨雪,是人们不能预料的,自然灾害带来的毁灭,是人无能为力的。
一场更可怕的暴风雪来了。
暴风雪将路封住,对外交通完全中断。他们的物资不够,没有食物,没有柴火,只能靠一点柴粒糊口;他们没有木柴,只能烧干草棒取暖,战士们因握武器的而冻裂了双手。
他站在战士们遗体前,压得喘不过气,尔后,他抬头看了看空荡荡没有一丝生气的天空,眼泪伴着笑声,泪水流了下来,那原本炯炯有神的眼里不见了光。
他已经身经百战了……这一次,大概率是输了。
阿诗勒隼挺着直直的腰板迈着步伐走向了营帐,瘦削的脸上看不出神色,背光而站,在光的照耀下,竟不见了那副涉世已久的尖锐和锋芒,整个人都带着挫败气息。
他心中觉得十分压抑,不由自主地伸手拨弄着笔,用力摩挲,融化了砚墨,用汉文写了封信:
困于天灾,难于人祸,皆殉,我亦不免。无子无女,汝无忌所统之缚,千金之尊,长安之主,归去兮。
薛延陀乘机突袭。
背水一战。
涉尔踢踢脚边的尸体向左右望去,左边的兄弟右臂上插着一支箭,却用不熟练的左手死命地砍着,面目狰狞;他杀红了眼,大声的吼叫,嘴角甚至流出血来,他用衣袖抹抹额头的汗水,地上的雪光耀得睁不开眼来。
寒光一闪,却是又是一刀砍到,那一瞬间,那双凝望着天空的眼睛,却终究是没有闭上,阿诗勒隼屡中流矢,仍拨箭继进,所部奋勇作战,坚持到敌军消退。
等到涉尔发现阿诗勒隼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不醒了。军医剪开他的衣服,他痛得清醒过来,接过来,发现护身符已经染红了,掏出来,发现里面还有东西。
他伸手,颤颤巍巍地打开一看。那张平安符后面夹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入唐。
阿诗勒隼痛得又晕了过去。
经过了严冬,都以为寒冷已经过去,谁想春天也会特别冷,甚至比冬天还冷,风吹过,寒气直侵入骨头,然后慢慢地在身体内扩散,好象马上整个人都成了冰块,冷侵如心脾。他们走了不一会儿,从嘴里鼻孔里喷出来的团团热气便凝成了一层层霜花儿,冻结在头盔四周,他那冻得脸通红,黯然地开口,“穆金,你觉得我们这次胜算几何?”
“补给物资迟迟不到,后方音信全无……只怕王庭也岌岌可危”
“阿诗勒部永不屈服,勇士们愿为部落战至最后……可,那样我们的牺牲是不是太大了?”
“有的人会利用天灾取胜,有的人只能束手无策。我们这一次,天灾难躲,人祸难防”
涉尔面色无华,他呆在那里,直直地看着对方。
“倘若真到了那一步,穆金……一定要救阿隼出去……”
“那你呢?你们狼师呢?”
四目相望,那是一个意义深长的眼神。
……
王庭这边,疫情的蔓延比想象中更严重,暴风将他们困死于此,没人出的去,也没有人进得来。
天稍微亮,薛延陀的部队便传来战绩——阿诗勒隼身重数箭。
王庭派出去的探子终于与外界取得上联系,乐嫣接过来,仔细一瞧,是阿诗勒隼的面具。
“可敦,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了”
努尔绝望的摇头。
“最坏的打算是放弃一部分人,活着的人才能活着”
“可敦,是时候做取舍了”
“趁这会雪停,如果再下起来,我们都得死”
苏伊舍:“索性我们今夜杀出去”
“住手!我们绝对不能冲动,可汗还等着我们……留下一骑侍卫,留下随长安跟随来的十几名守卫即可,其他的没患病的精兵,带上物资,于熊师兵分两路前去营救可汗”
“那你们怎么办?精兵一走,王庭就完了”
“前线的人救不回来,阿诗勒部才是真的完了!”
“大可以放心如今王庭到处都是瘟疫,敌人他们不敢靠近”
“我们的物资还能支撑多久?”
“……不会超过10日”
“十日……十日,应该足够熊师到达目的地了。熊师和精兵这会应该快到了”
“长老……明日我们去找薛谈判吧!”
……
第九日。
无药可用,阿诗勒隼依旧重伤不醒来。
更危险的是,就在刚才,他们的第三次反围剿失败了。
薛延陀更是气势嚣张的宣布,要把阿诗勒隼的头砍下来。
“隼他是为了救我……”
社尔一直看着阿诗勒隼,昏黄的灯下,他眼里的光突然变得湿润起来,起初只是迷糊地睁开眼睛,到后面难受的心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好一阵,他起身,哀嚎着让人拿酒来。
他大饮一口,怒摔酒碗,气氛紧张得可怕到让人发慌,从他充满血丝的目光里,就仿佛看到了一头嘶吼的野兽,“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这一次该是我为大家做些什么了”
众将举起酒,将清冽的琼浆咽入喉中,随后扔掉它,阿诗勒涉尔则仰天大笑着挥起袖来,数不清的兵影簇拥着他的轮廓。
他们之间终归有太多无法言说的遗憾,它藏在眼泪里,落在曾经的岁月里,输在他们的倔强里,然后消失在这场残酷的战争里。(这段话从网上摘的,貌似是b站)
可以遐想一下当战火彻底平息,他们兄弟二人在刚长出新芽的草原上,曾经的两个居高临下傲才视物少年,在夕阳下比试喝着烈酒,都嘴上不饶人的说着戳着对方的痛处的话,望着远处的大营哈哈大笑起来。多好啊!
“他醒了,你告诉他,下辈子,我还跟他做兄弟”
阿诗勒涉尔在远方挥舞着戟,仿佛在用鲜血画画一般,那颗盔甲里永远不曾低下的头颅,为了他的兄弟,为了他的家园,落下来了。
……
薛延陀的部队趁着雪停,连夜派兵将整个王庭包围了起来。
只要他们投降,便会发粮食派药救人。
她答应了。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饥寒交迫,一股剧烈的疼痛袭来,肚子像是被万根灼热的利针刺着,绞心的疼痛遍布全身,脸和白纸一个样,这种痛法简直是绞着肚子,她流着汗,也流着泪,浑身浸在血水里,似乎预料到什么……
血在冰冷的雪地上绽放,成了一朵朵红花。她在雪地中一边行进,一边为无力保护比自己更弱小的人而放声大哭,在狂乱的雪花纷飞中,悲鸣交织成一片。
她经受不住那种绝望的宿命感,她害怕,她保不住那个孩子,孩子就那样没了。
这个世界的寒冷真到了极致。
在这个寒冷的春天,还有一个令人绝望的消息,他们还说,阿诗勒隼已死。
她的心从半空中落了下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快要晕眩过去。
是的,她还在等他的丈夫回来,他说过一定会回来的。
没错,只要在一起时间长了,一个人害怕黑暗,好不容易可以走出来,心就收不住了,哪怕心虚,也想要更多,也会不由自主地想篡改故事的走向。
她冰封的家园,她终于彻底被恐惧所控制了,但是这次的她却无处可逃,她迷失在了暴雪风中,内疚和自责,挣扎与逃避,在得知阿诗勒隼死的那一刻时,风雪都停止了,她无尽的哀伤和孤独,她不灭的恐惧与寂寞,那一刻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寂寞的存在。
乐嫣夜里发烧反复,恶梦连连,梦里都是那个人的声音。
“你保护好兔子”
“那你呢?”
“我保护好你”
家眷听闻可汗败退,痛彻心扉,声泪俱下。
妻子未见尸首,并不相信可汗已死,好在她年轻,求生意识也强烈,在生死边缘徘徊,昏迷了两天,气息奄奄地挣扎爬起来,最终撑了过去。
战争的第六个月。
第一缕阳光洒向了人间。
西部以北,尸骨堆积如山。
一场大火在草原上蔓延开来,薛延陀背弃了他们的承诺,他们要领土,却也不肯放过任何一条无辜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