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新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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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雾朦胧，天空中灰白的云看不清晰。
如果有人站在雨中，也有闲心安静欣赏，或许会觉得这一阵并非夏夜也并非秋冬的雨，是带着春天的温柔的，甚至能够听到这座城市在雨中的呼吸。
杰森不是个有闲心听哥谭的雨声的人，但他在此时的确是个听雨的人。
在雨天打一把半新不旧的黑伞，象征性地表达默哀与尊重，杰森盯着墓碑上的名字，心神已经飘到要不要把手里的伞据为己有，和哥谭竟然也有这么“安静”的时候上面了。
这把伞是邻居借给他的，这份并不是出于同情的“帮助”让杰森最终决定还是把伞怎么样借来，怎么样还回去。
如果这把伞是偷的，杰森大概会在几天前就物尽其用把伞作为挖墓填坟的工具毁尸灭迹了，反正谁能在没有监控的犯罪巷证明他偷了一把伞呢？
只是一把伞而已。
雨水在填好才几天的新坟旁边积出大大小小的水洼，杰森想着棺材里的尸体会不会因为泡水而加速腐烂，又觉得，即使没有这场雨，就他买的廉价棺材和他自己挖的潦草的坟墓，棺材里的尸体能有多久不会腐烂呢？
寻常人，不，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包括那些各式各样的“超级英雄”，都不会像他这样，死而复活，不止一次。
所以，在棺材里腐烂消亡只剩下骨架的时间是长是短又有什么关系呢？迟早的事情。
何况，对于他亲手埋葬的这个女人来说，她或许早就死了，在她吸毒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算不上活着了。
整日沉溺在毒品的迷幻当中，间或清醒，却无从摆脱、也没有意志去摆脱这份罪恶的控制。即使她的儿子也不可以。失去最基本的自我的“活”，只能说还有生命体征，不能说“活着”。
……
杰森听着雨水与哥谭相拥的声音，他似乎听见哥谭的呼吸，然后发现，只是自己在呼吸。
是啊，他在呼吸，他没有死去，他，再次拥有了生命。
记忆最后是吞没一切的光，那或许是世界最后的声音、最后的光彩。世界毁灭的声音超越了人能够承受的音量，所以，只是一个人类的他能感受到的就是无比耀眼的光，与静默。
毁灭的光亮到了极致，反而像是新生一般了。
不过说是新生也没错，他已经得到了与过去不同的“新生命”不是吗？
即使这份新生命在他睁眼的瞬间，看到的是死亡。
他看到一具尸体，一具女性的尸体，苍白，体型瘦弱且病态，是他看过很多次的吸毒者的模样。
从五官和骨架构成看，如果没有吸毒，想必也是位漂亮的女性。
杰森在哥谭见过太多家破人亡，也见过太多人陷入深渊，或许是因为□□、或许是因为毒品、或许是因为情色交易，这座城市有太多悲剧诞生的方式。
而奇迹是如此稀少，像在大雾天气想要寻找太阳的踪影，可是连太阳透过雾所照下的朦胧的光都找不到。
哥谭像是那些赛博朋克作品在现实中的具象化，统治城市的大集团、军火、稀奇古怪的科技产物、混乱不堪的底层……
一座魔幻程度甚至超过幻想作品的城市，却真的存在于现实当中。
好吧，或许是因为在这座城市之外，世界更加魔幻——
征战不休还要统治其他地方的亚特兰蒂斯和亚马逊、传说中的海底城市与希腊神话中的人种，拥有神力的“凡人”，传闻稀少但确实存在的“外星人”……
如此魔幻的世界，哥谭当然也不会缺席存在感，它有夜间出没的蝙蝠和随时会出现并破坏的小丑。
世界是如此疯狂而摇摇欲坠。和哥谭一样。
那么他呢？他是谁？杰森·陶德是谁？
他是一位神父，一位哥谭的神父，在疯狂的城市，人们不信神，神不能救人；人们不得不信神，因为没有信念已经活不下去。
他为什么会成为一位神父？
他应该成为一个□□，或者一个借其他方式成为的资本家，怎么样一个犯罪巷出身的男孩都不该成为一个神父。
因为过去已经教会他成为一个神父不能让他活下去，而成为□□或资本家可以。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但他的确成为了一个神父。
因为，他死而复活了。而死而复活是神才能做到的，所以他成为了一位神父。
他信仰上帝吗？不，杰森并不信仰上帝。他将自己的复活归功于神，这个神是否是上帝并不重要。
杰森只是意识到，哥谭会堕落至此，这个世界会混乱至此的原因：没有希望。
信仰是什么？上帝是什么？人心中的神是什么？真的是某个存在吗？不，只是这代表“希望”而已。
当目之所及，最基本的活着已经是需要努力、且努力也不一定成功的事情，这个世界怎么能不混乱疯狂呢？
他死而复活，杰森·陶德这个人死而复活代表什么呢？
什么也不代表，他死而复活后除了头发白了一缕，没有任何变化。
似乎只是睡了一觉，没有呼吸的一觉。
生与死的界限在他所在的世界是如此简单，任何人都有可能在这个满是战争与灾难的世界失去性命。它向毁灭狂奔，只等下一秒彻底毁灭。
而他能做什么呢？他阻止不了战争，阻止不了灾难，他不能拯救世界，亦不可能拯救国家。
他能做到的，或许只是在狂暴的雨中，在大雾弥漫的天气中，告诉其他人太阳还在。仅此而已了。
这样的他，杰森·陶德，是一个哥谭的神父，也是一个对上帝并不忠诚的神父，他所信仰的并非上帝亦或者其他神明，是希望。
……
信仰希望的神父杰森在第一眼判断出眼前的尸体是死于毒品过量之后，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异样，然后属于身体的记忆迟一步地抵达该抵达的地方。
一个孩子的记忆对杰森而言并不长，即使这个孩子也是杰森·陶德，好吧，或许精确一些，这个孩子就是杰森自己，不是异世界的“自己”，是同一个灵魂的“自己”。
所以应该说迟来的其实是杰森过去身为神父的感情与记忆才对。
所有记忆都按部就班的杰森站起身，营养不良的身体摇晃了一下。
他靠近现在这个年幼身体的母亲的尸体，看着因为死亡而终于安静，也终于解脱的女人，没有掉眼泪，心中也没有什么非常强烈的悲伤。
无论是有神父记忆的现在，还是没有神父记忆的之前，杰森都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它甚至不会很慢，它只会很快，越来越快，快到穿过他阻拦拯救的手，夺走这个可怜女人的性命。
所以杰森只是靠近母亲的尸体，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让她看起来更像是睡着了。
她看起来如此安详，甚至有些幸福，自从吸食毒品以来，她的脸上就再也没有过曾经缓和温柔的表情了。
“晚安，好好睡一觉吧，妈妈。”男孩说，一滴，也只有一滴泪水从他蓝色的眼睛里掉落，像一颗宝石落在母亲的头发上。
男孩对母亲的爱，也随着这颗宝石的掉落，彻底了断了不舍。
……
杰森搜刮出家中所有能搜刮出来的钱，只够买最低配的墓地和棺材。
买完墓地和棺材，他已经没有更多的钱在找人挖坟，杰森也不打算花钱让其他人挖。
或者说，出于某种告别的心理，杰森自己一个人挖坑，自己一个人将装着母亲尸体的棺材放下，自己一个人将棺材掩埋。
确认全部完成以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墓地。
埋葬母亲之后，杰森收拾了房子，变卖了所有能变买的东西，离开了这个见证了他原本美好的家庭破裂之后的种种的房子。
今天，是他要去往新住所，彻底离开这一带的日子。从早晨开始，天就开始下雨，雨不小，但也称不上是倾盆大雨。
如同每一场春天的雨一样，这场雨没有冬日的刺骨，也没有夏天的闷热，带着冬季尾声的寒意，带着春日的生机，雨水像雾一样，朦胧了城市的具体景色。
邻居借了杰森一把伞，或许是可怜杰森失去父母后不必多想就知道的艰难，或许是比起一把伞，杰森留下的房子以极其低廉的价格给了他，给个人情又如何呢？
雨水打在伞上，可能是因为在墓地，有死亡特有的安静，杰森头一次觉得哥谭竟也能如此平静，甚至能听见呼吸。
母亲的墓碑旁长了一丛野草，雨水打得本就长得凌乱的叶子晃晃悠悠。
杰森转了转伞柄，突然想笑，笑什么呢？笑自己的生命，竟一次比一次变化大。
你好，新生命。你好，新生活。
你好，充满希望的，新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新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