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暴霆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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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闯入者，你是谁？”
“凡人，看清楚，我，是雷霆之神。”
女皇眸中倒映着紫袍神明的模样，她直视神明却并未觉得不妥，而这傲慢至极的雷霆之神也是第一次，被凡人如此平静的注视着。
“你很不一样。”暴霆这样陈述自己的想法，开口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皇长睫扇动，微垂眼眸：“我没有自己的名字，继承来专属于女皇的名字是……蔚。”
暴霆轻嗤一声，对此不屑一顾：“继承来的名字？那算什么东西？不如由本神赐你名字，如何？”
蔚张了张口，刚要说些什么，身后就传来了与她相同的声音，只是该如何形容这声音呢？那是与蔚截然不同的语调，满是生机与活力，惹得厌倦了神界枯燥生活擅自来到凡界的上阶神明侧目。
暴霆知道凡人中是有亲属存在的，长得如此相似的，应当是至亲，他猜想，大约是姐妹吧，只是他没想到，来人开口所唤的称呼与他所想大相径庭。
“大家都在找你做决断，我应付不过来了，主人。”那个和蔚一模一样的女人这样抱怨着，“咦？这位是？”
暴霆又猜测起来，他想也许这是影子？不是说那些地位高的凡人总是会有自己的影子防止暗杀么？
蔚平静的，像是在介绍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朋友：“这位是雷霆之神。”
暴霆从没觉得凡人那么有趣过。
他是出了名的傲慢，身为上阶神明应有的自信和不应有的目中无人他都有。
在他认知中，凡人比次神的地位不知低到哪里去，他告诉自己，只此一回，探究一下这两个轻贱如蝼蚁的凡人之间的关系，只此一回，不能再多。
只是后来，他在心中这般不断不断的强调，变成了一种强迫自己的刻意。
（二）
暴霆时不时会来到他们的宫殿，看一看这个说得上是冷清的女皇和那个充满生机的活泼傀儡。
蔚总是称她为那个孩子，确实，小傀儡蹦蹦跳跳的样子，就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模样。
“神啊，你是不是喜欢主人？总是来我们这里逗留，不会被上面的神训斥么？”傀儡支着下巴坐在暴霆身边，月光自窗外洒下，落在他们身上，他们都看着花园之中那个独自坐着女皇，身边没有侍卫，没有侍女，什么都没有，除了草木，只有她自己。
傀儡动了动眼珠，偷眼去瞧暴霆，那目不转睛的模样确实容易让人觉得这个神明对女皇无法自拔的着迷。
“我不可能爱上凡人。”暴霆这么说道，却并未移开视线，不知在想什么，眼神空洞。
铁甲铮然，女皇的骑士来了，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对她了解颇深，自然知道她这个时候若是不在房里，又会在何处。
“看来祺大人又找到她了。”傀儡歪了歪头，露出了笑容，“真好啊，爱情，如果我有一天也能有心，我也要体会一下。”
“别做梦了。”暴霆冷哼一声，身上却是骤然闪过一个电弧，快到肉眼难辨，只在夜色中亮了一瞬而已。
傀儡撇嘴：“若是我会做梦，那也好啊……说起来，神也有心吗？”
“我回去了。”暴霆站起身，踏上窗棂信步走了出去，消失在空气中。
傀儡一瞬不瞬的目送他，动了动脑袋，发出咔哒咔哒的机械声响，抬手扳了两下自己的脖子，有尖锐的金属摩擦音：“唔……我也该休息了……”她走到一旁的箱子旁弯腰打开，钻了进去蜷起身子，闭上双眼，只听到细微的一个声响，她就再无动静。
骑士此时也护送女皇回到房间。
蔚看了眼没有合上的箱子，指尖一碰盖子，便轻轻盖上了，她头也没有回，动作定格在那里：“她就交给你了，我的灵，我的记忆，我的一切都在她那里，她将与我……一模一样。”
“可她不是你。”祺这样说着，向蔚伸出手，却不敢真正触碰。
“我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让他们惊讶一次也挺有趣，不是么？”蔚长叹，指尖拂过傀儡箱的盖子，那上面雕着精致花纹，也是一道魔法，让其中的傀儡能保持宛若活人的生机，“以后她就不需要这个了，女皇的身体也将不再脆弱。”
“你这一生，就像是为她而活一样！为什么？不应该是傀儡为了主人而活么？”祺不明白，低吼着质问，完全不顾及礼数了。
蔚轻笑：“她为了延续我生命而活，这还不够么？”
（三）
那夜，大雨倾盆，电闪雷鸣，整夜都不得安宁。
女皇亲征叛贼，死在了刺客手里，是当胸穿过的利刃，在胸前软甲绽开夺目红花。
纵然雨帘遮挡了她的视线，她仍旧看到那个穿着与她一模一样衣装的人飞扑而来，以干脆利落的手法将刺客杀死，那是她年仅五岁就被残忍告知活不过二十岁的时候，就开始拼命钻研制作而成的精致傀儡，是她的全部寄托。
她身体虚弱，什么也做不成，可是她制作的傀儡，什么都会。
“我的灵，我的记忆，我的一切都交给你了……以后你就不再是傀儡了，蔚。”女皇被血污覆盖的精致面容被雨水冲刷干净，傀儡抱紧了主人的身体，第一次觉得自己空荡荡的胸腔剧烈疼痛着，像是生生被剜去了什么一样，那样痛苦。
惊雷炸响，她轻颤一下，回头看见的是暴霆站在那里，她的黑瞳被映成了紫色，那茫然无措的模样给了暴霆一种认知——这个傀儡有心了，她得到了一直渴望的东西，可是却丢失了些什么。
“神……我好痛……”傀儡搂着主人的尸首，爬到暴霆脚边，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袍，泥泞无法沾染神袍半分，暴霆却拧眉，是厌恶的神情，他抬脚挣开了傀儡的手。
先前能够并肩坐着的存在，现在却令他不知如何面对，他又开始告诉自己，凡人是轻贱的，是不值得他侧目的，是……
可这不是凡人……连人都不是，和他最熟悉的上神之首一样，是个死物，无心……无情。
她的心，是女皇蔚的，不是她自己的……
（四）
女皇得胜归来的消息传遍了举国上下。
大家庆贺着女皇的英勇无畏的同时，也祝福着她与骑士终成眷属。
婚礼那日，电闪雷鸣，暴雨下了整整一天，昏暗笼罩着整个国度。
“暴霆，你为何一直一直注视着那个凡人？”次雨神这样问暴霆。
“我何时允许你，直呼我的名字？”暴霆身上电弧一道接着一道，依旧是那个傲慢的雷霆之神，只是有什么变了。
他守望着那对新婚夫妇，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今日女皇又做了什么决断，又有了什么变化，他都看在眼里。
他终于还是去见了她。
“神，你还是来了，如果要在我身上找她的影子，其实也可以……毕竟如今的我们，一模一样。”
“可那个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想要心想要做梦的傀儡却不在了。”
“神啊，你眷顾的是谁呢？”
那是蔚的笑容，冷冷清清的，满是疏远，比身为死物的傀儡还要漠然。
“你说过会赐我另外名字，是什么呢？”她咄咄逼人，毫不在意面对神的礼数。
暴霆侧首，无法与之相视：“那个啊……本神要赐名的人已经死了，可是……她又就这样在我眼前，如果你能重新分做二人，我就给那个身为女皇的人，新的名字。”
“做不到。”蔚断然拒绝，黑沉的眼眸不复生机，“那，就算了吧。神，你有多喜欢我这傀儡？才能如此执念？”
暴霆似是被看穿了心思，轻嗤一声，不再接话。
“暴霆，我们都不是凡人啊，其实也不错，是不是？”蔚忽然绽开一个灿烂笑容，“你能一直一直守望我，看着我最终走向腐朽也不会有恐惧，不会有痛楚，不像凡人，那样的肉身，会有生老病死，会有喜怒哀乐……我什么也没有……”她顿了顿，掩面而泣，“就连你，我也失去了……”
暴霆看着她啜泣，似乎想要触碰她安抚她，可是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攥紧双拳，动摇的模样原原本本体现在了身上，那电弧噼噗作响，将他包裹。
“我眷顾的人，从来都只有你而已。”他这么说道，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交代。
神爱上凡人，本来就是足够凄惨的事情，他向来嗤之以鼻，认为那都只有次神才会发生，因为他们与凡人足够接近，可是没想到，自己也会这样。
他爱上的，甚至都不是人。
（五）
头也不回的离开凡界之后，暴霆就去找了星辰之神，同时，这个神明也守护着那些寄存的真心。
“你想好了吗？暴霆。”
“嗯，不需要了，这颗心。”
“好。”
星辰之神接过暴霆的真心，小心封存起来。
暴霆抚摸着自己的胸口，从初遇之时的好奇，到相处之后的在意，再到那夜她向往着心与梦的烂漫模样，暴霆觉得，纵然失去了真心，他恐怕也放不下这份记忆中的执念了。
后来那个执着于他的次雨神将那个国度淹没，女皇不知所踪，次雨神也因为这样的重罪被灭去神威毁去神识，永远囚禁。
暴霆回到那片土地，已经不似记忆中那样辉煌，人们从灾难中挣脱，努力生存，也是生机盎然的景象。
他来到记忆中的位置，那里坐着一个男人，是当年那位骑士，他看见了暴霆，扯了扯嘴角，笑了：“我曾对她说过，听她这样没日没夜的和我诉说，纵使是第一次见到，也一定能认出那位神的模样，果然如此。”
“她总是提起我么？”暴霆追问了一句，觉得不妥，就立刻闭上了嘴。
祺微弯眼眸：“嗯，一直一直，就怕忘了你，在无法完成守护国家的使命中走向腐朽，那个过程中，唯一不能失去的记忆，就是你。我透过她一直注视着我的女皇陛下，而她，却只能靠这样的方式，面对消亡。”
“是么……”暴霆抿唇，没有了真心的他忽然后悔了，那样浓烈的懊悔，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取回自己的心，可是那有什么用呢？他真心相付的人已经不在了。
还不如让它就这样落了尘埃，一直封存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暴霆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