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女皇有神庇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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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之神菲晏，守上阶海族澄虹十载，助澄虹一统上阶三海族，许祭司涣氏九代福泽，许女王三世庇护，然因干涉凡界事务，神之内战安定后，自罚居诸神牢笼三百年。”古倩这么念到，那书页上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卷，菲晏双手支着重剑，微微抬着头看向天际，像是在思念一般，但那羽翼下垂着，并没有展开，那是有所眷恋的表现。
古倩叹息，如果这个神明是个有情感有性别的就好了，或许还能够有机会将涣岚封神得个神偶的名号。
她赶紧停下了自己的异想天开，就看到菲晏就这么一路降落下去，足尖点在了海面上，他收起了羽翼，垂眸看着水面上倒映出的他自己，这个金光闪耀的样子让他自己都觉得很刺眼，他眯起眼，记得有记载菲晏的骨血都是金色的，能媲美太阳的光辉，曾有人以为他是日神，将他当做日神膜拜的，在中阶种族中可有不少，他自嘲般道：“颖瀚说得对，我所效忠的人，正是将我亲人们灭族的人，可是……我只有她。”
“你是谁？在我们澄虹的海域海面上做什么？”有个小人鱼姑娘浮了上来，抬头仰望着菲晏，他垂眸看她，叹息：“可能我摆脱不了滞留凡界的命运。”
这样的小人鱼是没有资格靠近神殿的，因此她从未见过菲晏，她那双好奇的眼眸似乎让菲晏想起了初见涣岚的样子，他尽力温和了眉眼，踏在海面上蹲下来，那金色的羽翼张开在背后，然后伸手揉了揉那头柔顺的海蓝色长发：“我是菲晏，战争之神。”
古倩看着他羽翼猛地收拢，牵起那小姑娘的手腕，借着重力向海底沉去，下沉的速度很快，比他当初陨落还要更快一些，因为那时候的羽翼是张开的，他还想飞回去，而如今……
他想留下。
既然都已经来了第二遍，那就疯魔一次好了，哪怕是背弃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信仰，就当是尽一次所谓守护神的职责。
一直一直下沉，直到足尖踩在海底，留下了沉重的印记。
“涣岚。”他在神殿门前开口，有别于他对待所有凡人的称呼，看见那个在神像前久久没有动静的少女忽然转头，随后如箭一般向他直冲过来，惊得这个神明都不由张开双翼摆出警惕的姿态。
“你为什么会回来啊？神。”涣岚堪堪停住了身形，却仍旧紧咬此事不放，想得到一个答案，一个能让自己重燃希望的答案。
菲晏看了眼她怀里的头盔，叹息：“我暂时回不去了，既然如此，就来履行身为你守护神的义务，你，可有什么愿望？”
涣岚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回答了他，这是一个从菲晏转身的刹那萌生出来的愿望，如今已经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在她心中生根，古倩看着少女眼底有光，明晃晃的是野心和决意：“我想守护这片海，这片父亲用生命守护着的海，我想成为女皇，统一三族，将他们纳入我的庇护之下。是不是很可笑？这么小的少女，不过是个凡人，竟然有这样大胆狂妄的想法。”
“并不可笑，这是可行的，我能帮你成长，至于是否真的能成为你所说的女皇，就要看你自己的能力。”菲晏摇了摇头，就这样看着她，他的金瞳里倒映出了这个拥有着庞大野心却不知如何付诸行动的人鱼少女，是他未曾见过的，为了守护而诞生的野心。
不得不承认，古倩在那一刻也被这位未来的女皇吸引了，她是这样自信又坚毅，她想要的不只是眼前的神，更不只是爱情。
古倩明白，涣岚和菲晏当然不会在一起，飞鸟和鱼的单相思仍旧没有结局，她站在旁观者的视角见证着这段过往，菲晏天生不懂情感，涣岚能指望的，不过是在她有限生命里更多的陪伴。
涣岚仰起头，就这样死死的紧盯着眼前的神，伸出手去：“菲晏，我的守护神，帮我吧。”
菲晏似在叹息一般吐出一个字：“好。”
往后的日子，他陪伴着涣岚，教她各种知识，教会她自己所见过的革命者与统治者的理念与方法，陪着她四处奔波说服领导者们，告诉她如何镇压那些反对统一的人。
说不上来是怎样的情感，古倩认为菲晏是心甘情愿成为守护神的。
涣岚她一个人的神明，就像是为她而存在一般，只守护着她，他几乎要忘了自己本来的使命和信仰似的，应该会觉得很对不起创世神吧？
少年神明握着长剑伫立在年轻的未来女皇身后，静静地守望着她，是个尽忠职守的守护神，又似乎离得太近了些，他太过靠近这个凡人了，以至于自己都快要迷失。
涣岚靠着菲晏教导她的还有自己的努力，又凭借身为大祭司的澄空的人脉与威望，以及拯救了碧波海的父亲之名，将整片碧波海统一，而大家愿意妥协的理由，不过是因为她背后站着的守护神而已，现在真正能够支持她，给予她鼓励的，只有菲晏与澄空。
只求宁静生活的众人以为此事终了之际，传来了鱼群变异暴动伤人的消息。
涣岚此时已经是个足够出色能够自己拿定主意的女性了，尽管依旧没什么人真正承认她的地位，她需要一个被人们崇拜相信的理由，她需要被大家依赖。
她选择了这次事件，菲晏劝她：“不要去，那是被神血污染的鱼，当年我的坠落打破了结界，尽管后来澄空修补过，但不只是我的，我曾身处的战场上，还有别的神血已经混入碧波海水之中，你去了只是送死。”
如果是往常的菲晏，会对一个凡人说这么多话吗？古倩疑惑，菲晏似乎也有反省着，突然住口了，他抿紧唇低头看着涣岚，将手放在了身后交握成拳。
涣岚撩动了一下自己的长发，那深邃的海蓝色彩已经深到几近乌黑，如今她和守护神说话可不再是当初那样紧张又青涩的模样，反而是熟悉到游刃有余：“菲晏，你以为只有你会被凡界同化么？我就不会受到你的影响？还是说，你天真的以为我们种族的发色本就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变深？从那年我遇见你，就已经开始被你最初流逝的神血侵蚀了。我将头盔归还与你，你不再受到影响，可我，哪里有什么能够保护我的东西，我是最接近你的凡人。”
涣岚苦笑着拍了拍守护神的肩头。
涣岚没有听劝阻，毅然决然前去处理暴动，尽管澄空也随行，可菲晏仍旧不放心，跟着去了。
他看见涣岚的力量远超于凡人该有的力量，那是几乎能够向神挑战示威的能力，巨大的鱼类扑向她，她摇摆着鱼尾迎上去，那傲然果决的眼神是属于真正的女皇的，她已经有了自己是女皇的自信，她希望能够彻底胜任，能够得到大家的尊重。
周遭同样赶来处理暴动，不希望祸及自己种族的军队都被涣岚的力量震慑，真的心服口服于这个年轻女皇。
可是早已沾染神血的鱼群哪里是这么好对付的？涣岚身上被攻击撕咬出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尽管勉力能够抵御住一波接一波的攻击，她也已经有些精疲力尽，紧攥着权杖的指尖泛白，发丝凌乱，眉目却不减坚定。
她应当独当一面，才不会被海族看轻，神不能依赖一辈子，澄空也不是她的附属品。
直到将那鱼群击溃，她才缓缓垂下手，任凭自己身体下沉，落在冰凉的怀抱里，菲晏胸前的甲胄阻挡不住他剧烈的心跳，一声接一声敲在涣岚耳边。
很响的心跳声，响到古倩都受到了影响，本就因为观摩战斗而紧张的她，如今更是心跳一声重过一声。她指尖将书页都揉皱了，明明知道这些过往都已经注定，可还是看见真实场景时候不由跟着一起紧张。
或者说，她真的有感同身受到菲晏的害怕。
“怎么样？我处理的好么？”涣岚看向了菲晏，抬起手去触碰他，神态故作疏远，语气中却是十足的小女孩一般，讨要着守护神的一句赞扬，菲晏将她交给澄空，转身就走。
“怎么了？”涣岚在他身后紧跟着，询问道。
菲晏停下脚步，羽翼一展就将涣岚推远：“不要再与我那么近了。”
“为什么？”
菲晏不知道自己心口揪起的感觉该称为哪种情感，是他从未学习过的感情：“你已经受到神血侵蚀，逐渐成为半神，而半神，在《神律》之中仍未有一个定论，现今战争还未停歇，顾不上你，等到我回去，你就……总之不要再继续向半神靠近了。”
“这样不好么？”涣岚追了一段问道。
“不好，你已经得到了认可，不再需要我了，再陪伴你一些日子，我就要去寻找回去的方法。”
菲晏大步离开，而涣岚被诸位领袖围住，赞扬她的力量，赞美她的果敢，说她是真正的女皇，他们承认她。
涣岚伸出手去，只抓到了菲晏飘落在海里的一片羽毛，她握在手里，轻轻咦了一声，攥紧了羽毛。
是的，菲晏真的很害怕、很惊慌，古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感受到的，她捂着自己骤急的心跳，叹息：“真是的，最可怜的就是涣岚，菲晏察觉不到自己的感情啊……”
她实在忘不了涣岚向着菲晏微微仰起头自豪邀功时，眉心浮现出的浅淡神徽，与他相似的纹样，以及灿然的淡金色。
菲晏回到神殿中，攥住自己领口，在神座上弓起背脊，羽翼似要将他包裹住一般合拢，本不该如此的，他此时应该在神界，在母神身边。
他蜷起双腿抱住自己，缩在神座上显出了茫然，失而复得的头盔他始终没有再戴上，总是抱在怀里，眼下头盔本是由他指尖捏着边沿，此时也随着颓然松开的手落下，沉闷一声缓缓砸在地上。
女皇已经成就，他所应下的心愿完成了。
他想留下，又迫不及待的要离开……
“菲晏！菲晏！”有谁在呼唤他，熟悉的嗓音，张扬且明朗。
菲晏睁开眼，神殿依旧空空荡荡：“逆刑？”
“菲晏你怎么还没回来，内战都结束了。”逆刑的幻象在他眼前躬身，伸手虚扶着他的双颊，“该回来啦，你的母神要我回去，我还等着你比划比划，看你有没有退步呢！才不回去。”
菲晏看着眼前曾经的挚友，眨了眨眼，手与之交叠在脸上，碰到的也只不过是自己的面颊而已，冰凉的手甲令他清醒了几分。
“逆刑，我到底还是人吧。这样的我，怎么配称为神呢？”
“说什么呢，赶紧回来！”
逆刑强调了一遍，就消失在了原地，神殿再次归于宁静冷清。
然后就不知发生了什么，古倩看不见那画面了，一片黑暗，就像是菲晏不愿回忆的痛苦往事，古倩只听到了那战火纷飞的声音，大约是菲晏的神性所致，哪怕他无意如此，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战争的爆发，那场上阶三海族的战争是历史上唯一的一次海族战争，可能正是菲晏在那儿的关系。
仍旧会有不服女皇的人存在，也会有无数质疑声反对统一海族。
每个种族本都是各自独立的，如今要统一谈何容易？
可惜最后还是被女皇的雷霆手段镇压住了。
心服口服吗？也许吧。
古倩知道，历史的规律总是如此的，不管在哪个时代哪个种族都是一样，对立平衡始终存在。
海皇一位仍旧与大祭司无异，海族以女皇为尊的时代开启了，第一位统一碧波海的女王，如今二十六岁，正是最好的年华，年轻且强大。
菲晏站在台阶之上，垂眼看着涣岚放缓了速度游来，衣裙在身后曳地，只露出一小截鱼尾，然后盘坐在王座上。
随后，又看着她接过澄空端来的权杖，垂首由澄空为她戴上那镶嵌着金色发光晶石的皇冠，而另一个皇冠，由她亲手戴在了微微俯首的澄空头上：“澄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将与我并肩，成为这碧波海的海皇。”
她一敲权杖，就听到一片海族的朝拜声。
菲晏轻轻阖上眼眸，羽翼微微颤抖着，像是在隐忍什么，古倩并不相信他会有爱上涣岚的可能什么的，只是他这表现实在是让人想不误会都难。
“我的荣幸，女皇陛下。”澄空抬头，俊秀的脸上绽开笑容，涣岚是怎样优秀的女人，他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心智成长，一直一直陪伴支持着她。
比起菲晏这样无法触及的存在，连古倩都很清楚，澄空才是涣岚最好的选择。
他是她的幼时玩伴，是她的少年憧憬，也是她身旁不离不弃的存在。
菲晏就这样站在她王座的身后，他之于凡人，还是那么高大，双手握着剑柄柱地，微扬起头，并未关注下面热闹的一切一般，眼眸仿佛要穿透海水与云层望进神界，可是那双羽翼收敛着，似乎又有所不舍。
他阖上双眼，双翼微微颤抖。
“菲晏，对不起。”涣岚轻声道，用几乎只能让菲晏听到的声音，很快就被朝拜声覆盖过去，菲晏骤然睁眼，古倩感觉自己甚至能看到一道金光闪过，他直直看向涣岚，唇抿成了一条绷直的线，涣岚侧头向着身后微微一笑，那双碧眼就如一对碧绿的宝石一般映在菲晏的眼中。
他开口：“若是为了利用我的承诺实现心愿拖累我回去一事，倒不必了，是我先给予你承诺，也是我去而复返问你想要什么。”
涣岚保持着得体疏远的微笑，古倩再看不到半点她年少时的影子，待到仪式结束，她由着侍女为她褪下所有女王的繁复装饰，才伸手拉住菲晏的手：“不是，我不会为此道歉，因为我爱你。我的道歉，是为了我嫁于澄空。至于野心，那更是无从谈起，不过顺其自然罢了。菲晏，我们缘分已尽，可能你并不知道，我族先知曾告诉我，我是你的命中劫数，你我只有尽了这缘，你才能回到神界。”
“缘分已尽？”菲晏重复了一句，苦笑，“如此，我便回去了。”
涣岚伸手去拉住了菲晏的手，又缓慢松开，这是他无法接受无法回应的真挚情感，犹豫片刻，抬手摘下了自己的头盔交到了她手中：“这依旧是你们碧波海由战争之神菲晏守护的信物。”
涣岚接过了头盔，抱在怀里，动作熟稔，扬起疏远陌生的笑：“感谢神，我们会好好珍惜，再也不见。”
菲晏没有回答她同样的话，只是凝视着她的脸，再也找不到十年前那样天真烂漫的笑容了，他重新扇动羽翼，一如多年前那样，只是这次，他没有停驻，神界的入口本来就能被他轻易打开，他扶摇而上，直冲入云霄。
涣岚不顾众海族的呼喊，跟了上去，浮上水面时，海水顺着她的脸她的发滑落，向两旁漾开波纹，她仰起头望向那比阳光还要灿烂夺目的金色神明，忽然就灼痛了眼眸般紧闭双眼，再次睁开时，右眼变成了与菲晏相似的金瞳，她有所察觉，抬手覆住右眼，静静沉下。
该怎么说呢，古倩至少自己这么意识到了，哪怕比翼神族是天生的没有性别的种族，说到底本为人的神，终究还是向往情感的，更何况，菲晏见证了那么多爱恨情仇，对感情多少是有点憧憬的吧，如果……如果菲晏真的动心了，古倩觉得，她一点都不会感到奇怪的。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女皇有神庇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