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神》成寒漪玖

32、失去神性

　　创世没用像灭世一样的超快速度，只是步态优雅的来到密林中，古倩和颖枫亦是跟了上去，古倩十分好奇，他们到底是怎么利用豹桀的感情的，经过这么久的旁观看来，创世没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却字字句句都能说在人心坎上，无法反驳。
　　她和豹桀都不是什么喜欢拐弯抹角的人，这点不知是好是坏，反正在这件事上，古倩认为，这两人的直性子大概谈不出什么好结果。
　　“你小看她了。”颖枫听到古倩不自觉的自言自语，觉得好笑，便接了一句，吓了这姑娘一大跳，不过她还是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你是说，创世能够成功？”
　　“呵，那当然，不然，也不会有如今的你我，不会有失去真神神位的豹桀了。”颖枫轻描淡写的轻笑出声。
　　古倩觉得这男人越来越爱取笑自己了，又不好表达自己的不满，就憋着一口气转头去看创世。
　　此时创世和正要走出森林的豹桀已经相遇，那真神少年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凡人少女蹙眉：“我不是说了你们”
　　“你喜欢木华族的女孩。”古倩没想到创世竟然能直截了当到这个地步，甚至不顾自己打断了真神的话，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创世扬起头看豹桀，面无表情，“我能帮你得到她，与她相伴，直到永远。”
　　“哦？”豹桀当然不会因为这么一句毫无依据的话相信曾扬言要杀了自己的人，“你既然知道我对她用情至深，就不该用她来和我谈条件。”他也不傻，这个就像一张白纸的姑娘，目的自然也是能让人一览无余的，那当然就是利用自己的爱。
　　况且……他堂堂真神，哪里需要一个自称新神的凡人给自己承诺？
　　创世当然不会因此退缩，或者说，她也不懂何为退缩：“我没有用她和你谈条件。如果你想和她永远相守，我真的有办法。你是知道的，真神与凡人的差距有多大。”
　　古倩瞪大了眼，对于创世的直白莽撞感到惊恐，没想到所谓的创世神，连话术都并不具备吗？
　　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和豹桀说话，在真神都健在的真神时代里，哪个人不是对他虔诚跪拜，求一世无忧的？即便如今，他也还是受着万兽族的敬仰。“小家伙，你很有趣。那我可以姑且一听，你想如何让我们相守。”他傲慢的靠坐在身边树枝藤蔓迅速在神力集结下编织而成的椅子上，头顶的耳朵轻轻抖了抖，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模样。
　　古倩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脑海里想到的是难怪那刑律之神惩戒是这么个性格，他是死物是一方面，不过酩心不也是个死物，照样灵活变通得多，原来他性格造就的另一方面是因为塑造之初，菲晏就根据自己全身心信赖的母神而让自己造就了这样的性格，诞生于他心口羽毛的惩戒，自然也不会例外。
　　菲晏和惩戒都还真是像极了创世。
　　耿直，简单，甚至还有点不近人情。
　　“唯有毁灭旧世界才能塑造新世界，我若是要造就新神，自然不需要那些与我们力量平起平坐的人，因此，我们一路灭族，你也看到了，菲晏，就是比翼族最后一人，故而你要与那姑娘相守，自然也只有我让她成新神一条路，那么，你明白了吗？”创世竟然没有直接说明，这让古倩很是惊讶，转头就瞥见颖枫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就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便转回去了。
　　“你对灭木华族势在必得？”豹桀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才站起身，身后的藤椅立刻散开恢复成原样。
　　创世点头：“我们有预言之子在，他说，木华必定灭族，而你的爱人，是不是名为语雾？”她看到了豹桀一闪而过的错愕，便继续说，“她也将封神。”
　　“是么？那我呢？”豹桀的动摇只是一瞬，便接受了这个所谓看到的未来。
　　创世愣住，古倩这才知道她一开始就觉得不对的地方在哪里，他们四个少年口口声声说着要杀了豹桀，也就是说，他们根本不知道后来豹桀失去了真神神位，与他们一起成了新神。
　　“你看不见真神的命运？”古倩问颖枫。
　　颖枫竖起食指放在唇前，神秘一笑：“你说呢？”
　　“你看得见，而史杰看不见，你没有给他看豹桀，或者说真神的命运。”古倩一针见血。
　　“没错。”颖枫颇为赞同的点头，“他光是看这些就已经崩溃，属于真神的庞大经历恐怕能让他直接选择自尽。”
　　而听不见他们对话的豹桀双手枕在脑后：“看来你们那位预言之子看不见我的命运。”他又哼起了歌，带着几分得意，和初次听到的曲调不同了。
　　“可是，如果你选择按我说的做，那么你的命运也很显而易见。”创世有些固执，似乎不说服不罢休。
　　豹桀碧色的眸中闪过锐利：“这么说，我是非答应不可？可你还未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灭木华，很简单。”创世缓缓吐出六个字，仿佛她平时交谈一般，没有情绪的起伏波动。
　　豹桀抿唇，咬了咬牙：“我又如何信你？凭证呢？”
　　“我既然要成为新神，自然要有身为神该有的信誉，不是么？”创世这么一说，古倩就清楚的看到了豹桀身上明显的动摇，他攥紧双拳：“反正这些人早已不以我为信仰，只不过奉行着血脉中的天性罢了，我念着是她的种族才未伤他们，既然你能够给出承诺，那这个被父神舍弃的世界，不要也罢。”
　　创世闭了闭眼，隐去眼底的震惊。
　　古倩也同样震惊，原来真神也早就厌倦了这个被那位创世神舍弃的世界，难怪轮回真神会要还是肆新时的颖枫发誓守护新世，而非旧世界，难怪这位如今还是无忧真神的兽人少年会显出疲惫与无趣。
　　“不过我们要做个约定。”创世开口提出，“新世建成之前，如你所说，我们仍旧是凡人，你覆灭木华后，再也不能伤害任何一个人。”
　　“那是自然。”豹桀懒懒点头，不想再听这个孩子多说一句，摆摆手表示送客的姿态。
　　古倩知道，这个交易是创世之子第一个谎言，或者说，确实不是谎言，只不过与豹桀所盼望的背道而驰罢了。
　　她叹息，就听到颖枫那熟悉的响指声，是不想让自己看到豹桀亲手覆灭爱人种族的场景么？因为太令人伤心。
　　眨眼间，那木华的村落依旧是那副模样，只是诡异的安静，没有半点人气，忽的一个人影闪出，那对兽耳，一眼就能认出，此人正是豹桀。而有一人同样以极快的速度追了出来。
　　古倩知道，这肯定就是语雾。
　　豹桀当即一抹脸，就变了个面貌，成了中年男人的样子。可惜他傻，语雾不傻：“真神千面，你再怎么改变样貌，我也知道是你。无忧真神桀，你为何屠我族人，又为何徒留我一人！”她声嘶力竭的质问着，豹桀垂眸，一言不发，这是个显而易见的大错，可他还是这么做了，他舍弃了旧世界，选择缔造新世，这点如何对这个旧世界的人开口说清。
　　唯有沉默。
　　面对着豹桀的沉默，刚从被灭族震惊中清醒过来的语雾登时口中漫出血来，木华的血是暗沉的绿色，落在那片本就是草原的地上，看起来就像是不同寻常的一片深色植物。她身子晃了晃，不堪一击的样子，双眸空洞的跪倒在地，和着血液的泪水从她眼眶里淌出，留下了两道泪痕。
　　豹桀见了赶紧跑去扶她，古倩远远地就看见他脸色一变，样貌已经变回了原本的样子，他瞪大了眼，随后释然一笑，轻轻拍了拍语雾的背：“恨我吧，我活了太久了，我真的很想看到改变，我也很想与你长相厮守，小丫头。为了这个世界，我终于还是付出了最大的代价。”
　　语雾听了他的话。身为木华难得的天才，聪明如她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意思，她和古倩不同，她对旧世界的历史自然十分了解，便立刻知道了：“无忧真神，你失去了神位？”
　　“嗯”豹桀抱着她的手慢慢松开了一些，阖上双眼，似在叹息一般回答道，“我终于，和你一样了。”
　　“他失去了本来的神性，现在他只是万兽族的族长罢了。”颖枫为有些懵的古倩解释，“他屠戮了爱人的族群，心底有了无法抹去的忧愁，再也不是无忧真神。”
　　古倩心里有些沉痛，原来自己的那个世界，竟然建立在那么多人的痛苦之上，她低着头，双手手指搅在一起：“为什么要这样呢？如果他们能够和平共处该多好。可惜，新旧交替总是那么让人无奈。”
　　颖枫流浪太久，见过那么那么多的凡人，第一次看到像她这样一边唏嘘旁人的事，一边理性宽慰自己的。人总是自私的，坚信着自己的正义，鲜少有愿意客观看待世界的。
　　他被这个性子越来越老成的姑娘逗乐了，“噗嗤”笑开，抬手揉乱了她齐肩的发：“你还真是有意思极了，哈哈，一边说着和平共处，一边说着新旧交替。”
　　“干什么呀你！”古倩被揉乱了头发，气鼓鼓的抬头瞪他，真不明白这么沉重的景象他怎么笑得出来，她不知道的是，颖枫看了太多，看得麻木，也就再没感觉了，这些事本就是命运的一部分，挣脱不得，就只有接受，没有人只带究竟是谁在书写这个命运，唯一能确定的是，这都能称为命中注定。
　　创世他们终于走来，像是事不关己般，他们冷眼看着他们相拥，随后，语雾终于注意到了他们。
　　“你们，就是那个神秘人说过的，灭了创世族和比翼族的人吧？现在留下我，恐怕是想让我和那个比翼少年一样，效忠你们，自称新神。”语雾面不改色的说道，似乎与他们态度一样，在灭族的绝望之后，大概真的没什么是她会在乎的了，就连怀里被她特制的屠神之器重伤的豹桀也不在乎了。
　　“你身为木华族人，身负制造技艺，我赐你创造神位，封创造之神，从此为我作用，成为新神。”创世这么说着，手覆上了跪坐在地的语雾额头。语雾叹息，像是无可奈何的认命：“那么他呢？”
　　“他为我做了这些，付出惨痛代价，失去了自身的神性，因此我也要回报他，予他新的神位，万兽之神。”创世说着，另一只手覆在了豹桀额头上。
　　语雾只觉得身体一沉，汹涌而来的力量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第一次拥有这样的力量，同样也意味着更强的生命力与漫长且带着悔恨的生命。
　　“你不必担忧。”灭世一笑，在创世收手的同时，他伸出手来放在她额上，“我将消去你关于豹桀的所有记忆，如此也算是遵守了让你们永远相守的约定，同时，也不让你们之间有灭族的仇恨隔阂。”
　　语雾只会记得，是一个早已消散的真神灭了自己的种族，而早已不是真神的豹桀，自然不会是她仇视的对象。
　　“木华就这么消失在了旧世界中，剩下的，还有那全修族，幽冥族，沐曦族，惊涛族，还有那对苦命人所在的天籁族和刑刃族。”颖枫说到最后有些唏嘘感慨的意味，古倩疑惑：“苦命人？说起来，竟然还有能让你感到唏嘘的人啊。”
　　“因为他们至今，还是不能相守。”颖枫苦笑，“因为我，也因为创世。”
　　他们说话间，那对成为新神的人各自陷入了昏迷与清醒，豹桀因为被赋予了新的神力而伤口快速愈合，清醒过来，至于语雾，则是因为被抹去了太多记忆而一下子承受不起，便昏睡过去。
　　“你们，不随我们走。”史杰陈述了豹桀正欲开口的决定。
　　豹桀一愣，笑道：“倒是忘了，你们可是父神分散的力量。预言之子，命运之子，创世之子，灭世之子，你们，可莫要让我失望。”
　　灭世正要开口，就被创世拦住了，创世依旧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嗯，我们会的，还请你也别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豹桀点头，抱起语雾便向森林深处跑去。
　　灭世不解地问自己姐姐：“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创世眉眼温柔了几分：“你开口皆是冲动无礼，豹桀虽失去了神位，但力量终究在我们之上，我们只有给予他充分的尊重与纵容，他才能为我们所用。”
　　古倩惊讶于这个明明自幼囚禁长大理应不通世事却意外心思缜密的少女，果然这能创造新世自称新神的人真的不容小觑。
　　颖枫笑道：“我们去下一幕。”
　　“我还想再看一看豹桀他们，他会守着语雾醒来吗？语雾醒来的时候，会不会对他产生什么感情？还有……”古倩拽住他衣袖，说了一大通，惹得颖枫直皱眉。
　　“他们如今是什么样，你不是知道吗？起码他们还算是好好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