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我只会心疼老板(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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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从层层戒备下逃走至少得丢半条命，余慈再清楚不过。
正是因为清楚，余慈才难以理解薛皙的行径，他们二人相识至今甚至不足一月。
余慈凝眉注视着薛皙，如同在注视一道深奥难解的疑题。
薛皙见余慈眼神难明地盯着自己一动不动，忽然笑了一下。
虽然看不懂余慈眼里的情绪，但是他不知为何很沉迷于余慈对自己的专注，好像只有这样一直被余慈注视着，他才能从那无法言喻的焦躁和鼓动中解脱出来。
余慈感觉到一只手攀上了自己的膝盖，紧紧得握着，五根手指仿佛快嵌入他的血肉里。
薛皙恢复一点气力后便着顺着这个力度爬起来，几个呼吸后又病怏怏歪倒在余慈的肩头，虚弱道：“等我再休息一下，我们就出发。”
他原本束起的乌发早已凌乱，因为“倚靠”这个动作发带不期然彻底松散，密云般浓黑的发丝散落垂下，如绸缎般徐徐展开。
得亏他头发足够柔顺，披散在背后时才不显得狼狈凌乱，只是添了几分温香软玉般的风情，尤其是他斜斜向上抬目时，像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从他的眼角漫出。
“你好好休息吧。”余慈微微一笑。
下一瞬，褚钰便瞧见师父两眼一闭栽倒在余公子身上，余公子的手停在师父的后颈处。
“余公子，你为何要将师父打晕？”褚钰眼睛缓缓睁大，略显惊愕地问。
余慈表现得向来就像一道跟在他师父身侧的影子，太过温和无害，现在他这一举动仿佛影子从人身侧脱离，变成实实在在的独立个体，才让褚钰惊觉，余慈并非是一个毫无攻击性的人，也让褚钰后知后觉生出一点警惕。
虽然门窗皆敞开，但因为房间采光不佳，余慈的面容上仿佛蒙着一层阴翳，隔着浓睫觑来的漆黑双目更是幽深晦暗、复杂难辨，对上这样的目光，褚钰仿佛看见昔日覆在表层的虚影都被撕碎，露出深渊般无法窥测的内里。
传过来的声音依然是柔和如明泉般清亮：“我不会去赌在走到金满琼阙前薛皙的血会不会流干，他伤得太重，不能随意走动，还劳烦褚公子寻人帮忙请个大夫过来。”
“褚公子尽管忙自己的事，无需忧虑。”还没等褚钰细细分辨，余慈的视线已经收回，如帘幕般敛下的眼睫遮住眼中所有的情绪，褚钰听见他说，“我会留在客栈里一直陪着薛皙。”
或许只是光线问题，才让自己莫名从余慈身上隐隐感觉出一点危险性。
意识到是自己想岔，褚钰神情缓和，隐隐透出些许羞愧，忙不迭道：“有劳余公子费力，我这就去找大夫。”
房间里只剩下余慈和薛皙，余慈只是看着清瘦，但力气却不小，他将薛皙搬到塌上，手指搭在薛皙腕间，凝神感受着薛皙的脉象。
因为在南御司的工作危险程度过高，所以他也跟着宫里的太医了解过一点医学和药理，不过学到的只是一些粗浅的皮毛，离治病救人还有一段距离。例如现在，余慈查脉象判断，薛皙应该能撑到大夫赶过来。
就在余慈收回手时，薛皙的额前渗出大量的冷汗，他五官皱起，仿佛在经历某种强烈的痛苦。
苍白的唇瓣嗡合，细若蚊喃的声音从中漏出，仔细倾听才能听出他念的是——
“阿慈”
“阿慈……”
“阿慈……”
“阿慈……”
他一遍遍重复着余慈的名字，诡异的是，余慈竟然能从其中听出几分绝望的味道。
空气中像是有什么在逐渐超出掌控，余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好似陷入梦魇里的薛皙，面容惨白的状态与身负重伤的薛皙不分上下。他一言不发，宛如一尊没有反馈的神明塑像，只是端坐高台上，漠然地垂眼看着信徒在不可破解的执念中苦苦挣扎。
良久，余慈的眼神有些微的触动，他抬手拂过薛皙的眼角，随后收回手，惊异地看着指尖晶莹的水珠。
薛皙哭了？
指腹轻轻一掐，那滴圆润透亮的泪珠转瞬消失无踪。
余慈若有所思地盯着已经恢复干净的指尖，明明指尖已经什么都没有，他却还是能感受到那种润湿的触感，仿佛那滴泪珠依旧轻盈盈、颤巍巍立在指尖上。
余慈还没来得及思考出什么，搭在身侧的手突然被另一只温热的手紧紧攥住，陌生的手穿过指缝与他十指相扣，亲密无间、难以分离。
余慈抬头看向手的主人，但薛皙仍旧双目紧闭，显然是还未苏醒。他看了一会两个人交握的手，感受到被汗濡湿的掌心，有种极度不自在的感觉，却也没有松开。
如同神明终于垂怜他的信徒，塑像从高台上走下来，余慈在薛皙又一次念出“阿慈”两个字时，轻轻地回了一声“我在”。
“阿慈……”
“嗯，我在。”
或许薛皙真的在梦魇听到余慈不厌其烦的安抚，濒临崩溃的情绪以及趋近瓦解的理智都在慢慢变回正常。
安静到落针可闻的房间里，系统突然出声：“看到薛皙这么一直心心念念你身上的毒，不惜自己受伤也要救你，我以为你会感动那么一点点……”
结果还是看到余慈打晕薛皙，阻止他去金满琼阙的的一幕。
系统大为震撼：这就是反派的超绝事业心吗？！真是有始有终。
余慈没有开口，就在系统以为他不会回复的时候，只听见余慈平静地说：“我看过你给的剧情，这次他去金满琼阙除了一堆无用的虚名，什么也没有得到，救了人还被猜忌，这对他来说，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
……
建在湖中央的机关城只有在这种难得的开放日才会将城门的板桥放下，并非金满琼阙门人的外来宾客也终于有机会走入这座恢宏高耸、由无数精密机关组成的堡垒。
这次能收到宴会请柬的宾客分两种，一种是江湖上素有名望的侠士，剑疯子、善因大师等德高望重的前辈就在其列，还有一种是寻到些许线索之类的只言片语后投递到金满琼阙换取请柬的武林中人，例如褚钰，拿到一张请柬倒也不难。
到了辰时，板桥铁索轰鸣，缓缓拢回大门外，封断进出的路。
金满琼阙的城池内部已经映在一片明亮的灯火中，如同漂浮在水面上的巨大灯笼。
作为一家财力可观的门派，金满琼阙能发展到目前的规模自有其优势，宾客在这里至少不用担心食宿的问题。
如果是换作以往，褚钰定然会好好感受一下金满琼阙的独特之处，但此时他心情沉重，对外界提不起分毫兴趣，只是干等着，直到宴会开场。
此次宴会，足足来了近千人，除了褚钰这样靠着线索换请柬的半吊子，其他大部分来的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便有和褚钰差不多的年轻人，也多是跟在长辈后面一起来的。
不过这次褚钰不是一个人，靠着祖父和父亲给他的信物，他很快就联系上那些被雇佣的江湖人，这些人的特征很明显，褚钰将他们和印象里的名字对上，不由露出苦笑，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是刀尖舔血的亡命徒。
好在他们还有点职业素养，暂时没有显露出其他心思，只表示等会看褚钰的吩咐行事。
宴会开始，因为人数过多，启用的是金满琼阙空间最大的拍卖场，拍卖场分两层，二层是一间间单独的包厢，视野好同时还不容易引起窥探，一楼则可以选择披上黑袍带上面具，起到一部分保护身份的作用。
有作用，但也不多。
例如身形魁梧，如杂草般的黑发中夹着斑白发丝，后面背着重剑的剑疯子即便全身裹在黑袍里也能被一眼认出来，但是他本身也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大大方方地在一楼前排落座。
这次来的人虽然多，但是可能大多数人还是看中武林人士的脸面，现场并未过分嘈杂，倒也能听清拍卖台上的人说的每一句话。
金满琼阙的另一个优势就在此时体现出来，搜罗宝物的水平一流，一件件拍卖品都引发了不小的议论，最普通的也是一柄非常精巧，能够十二连发的暗器。
随着离最后一个拍卖品越来越近，褚钰的呼吸愈发困难，近乎到将停滞的地步。
一枚小小的盒子推到台上，褚钰虽然没亲眼见过，但也能认出那大概就是天下闻的天级令，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将警惕拉到最高，他等的环节终于来了。
“若认为已将玉城主死因调查清楚的侠士，可以直接站出来。”主持拍卖会的新城主话不多，简单说了几句就把时间留给了这次参加宴会的宾客。
现场霎时间有片刻的死寂，随后到处响起窃窃私语。
剑疯子取下背后的重剑，手持剑柄，剑尖砸在地上，那是一个随时可以动手的姿态。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后，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站起来，他双目炯炯，若仔细看能看到他左手竟是比常人多一根手指，褚钰认出此人正是素以轻功见长的“风摇燕”，江湖又给他起名为“梁上燕”，不过这两个称呼都不是他的真名，他的真名鲜少人知。
看到他，现场的人也不算意外。
毕竟“梁上君子”，无意间听到一些事也是情理之中。
风摇燕礼节性一拱手，正欲开口徐徐将自己所探知的内容一一道来，便被人猝不及防打断，所有话悉数堵在嘴边。
打断他的人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样貌生得极为出众，他五官有种丰盈的钝感，气质更是近乎呆板的清纯，给人第一眼的印象就是“很好欺负、不会撒谎”，见过他的人很轻易就能打破戒备心理。
也就是这个原因，风摇燕虽不悦却也没吐出难听的话，只是准备继续往下说。
然而他的神情在听完少年的陈述后变得惊怒交加，风摇燕手扶在腰侧布袋口，猛地抬头看向拍卖台上的人，视线似刀，如凝实质。
“这里的香有问题，在下感觉从刚刚开始真气就出现滞塞了。”少年说。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我只会心疼老板(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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